丞相的戲份被刪徹底成了定局。


    劇本更改過後,寧圍和宴青不再會受阻攔,順利地和葉淞以及道士匯合,拍了一個打戲的大場麵。


    這次不僅是地麵打戲了,甚至還有需要吊威亞的鏡頭,整整拍了一整天,才拍了一半。


    而俞洋倒也沒再有什麽出格的舉動,像是聽進去了金懷文的話,但是抬眼間,偶爾露出的眼神卻比之前更加陰鬱了。


    這麽一整天折騰下來,所有人都累得夠嗆。


    陸沈枝也不例外,拍打戲的時候難免會磕到碰到,再加上第一次吊威亞,他的腰部和胯部都極其酸痛。


    不過饒是如此,在走出影視城,轉頭看到藺斐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挺直了脊背。


    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他上前幾步,臉藏在口罩裏,對著藺斐笑了一下,眉眼彎彎。


    藺斐隔著蓋住他大半張臉的口罩收到了這個笑容。


    “聽說你們今天拍打戲。”他也笑了,和陸沈枝並肩往前走,神色變得嚴肅了些,“感覺怎麽樣?”


    “啊……”


    地麵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陸沈枝愣了愣,心裏想,藺先生怎麽連這個也知道?


    不過在他心裏,藺斐也確實無所不能一般,好像什麽都知道,因此也就沒那麽吃驚了。


    陸沈枝思考了一會兒,公事公辦地回答:“感覺還可以,雖然是第一次拍這個戲,但是還好沒有太拖大家的後腿,劇組的進度也還正常。”


    “我隻是在問你的感受,不知在做采訪。”藺斐聽著他的話,歎了口氣,很是無奈,“枝枝,我在關心的並不是劇組的進度。”


    今天的天空很漂亮,天上又很多星星,仿佛都映在麵前人的眼睛裏,陸沈枝的耳朵一下子紅了。


    他懂藺斐是什麽意思了。


    “我、我感覺沒什麽問題,一切順利。”他連忙轉過頭,說著,快走兩步,手放在了車門把手上,坐了進去,“頂多……頂多有點累吧。”


    他逃似的端坐在副駕駛座上,雙手放在膝蓋上,像念經一樣把“要保持距離”在心裏默念了五遍。


    隻是這個姿勢,卻也一下子暴露了他手腕上的淤青。


    一大塊青紫,在瓷白的皮膚上刺目又顯眼。


    藺斐的目光沉了下來,坐在駕駛座上,順手關上了車門,卻沒有啟動發動機的意思。


    沒有發動機的聲響,狹小又隱蔽的地方一片安靜。


    陸沈枝心裏忽然感覺不太妙,下意識把手往回縮,轉過臉正要說話,沒能躲開的手腕就被人一把扣住了。


    藺斐的動作很準,力道卻很輕,他把那隻手拉過來,解開襯衫的袖扣,把布料往上卷了一些。


    果然,不隻有手腕一處於痕,還有很多細小的劃痕,留下一道道紅色的印記。


    他皺著眉頭,忽然想到什麽,深深地望了陸沈枝一眼:“你今天吊威亞了?”


    被人握住了手腕,會帶來一種整個人被抓住的錯覺。


    陸沈枝悄悄地試圖抽了抽手,沒抽開,心虛地用舌尖舔了一下上顎,沒敢否認。


    於是藺斐就懂了,如果自己沒發現,這人估計就打算這麽把他瞞住了。


    他的手心一緊,嚴厲地盯著青年看了一眼,低沉的聲音壓過耳膜:“回去再和你算賬。”


    陸沈枝:“……”這是他頭一次被這麽“威脅”。


    青年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受驚的小鵪鶉似的,這時候倒是老實了,看起來乖巧可憐,還時不時緊張地瞟藺斐一眼。


    但是藺斐卻沒再看他了,他一擰鑰匙,發動了車子,踩下了油門。


    窗戶外熟悉的景色在飛速倒退。


    陸沈枝感覺到藺斐生氣了,但是他又不善言辭,想了半天也沒想好怎麽解釋,再加上剛才念的“經”仿佛還回蕩在耳畔,心裏煩亂,眼一閉,幹脆就不說話了。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著那些老生常談的道理,什麽下了決定就不能拖延,做事要從小事做起……


    總之,既然要保持距離,就從這種現在開始好了。


    沉默的五分鍾過去,藺斐握著方向盤的右手的食指往下輕敲了一下,車子似乎開的更快了。


    而陸沈枝僵硬地扭頭看著窗外。


    這種詭異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他發現車子忽然偏離了往常的路線,奇怪地拐了個彎以後。


    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往左邊看去。


    藺斐的表情依舊冷靜,今天他同樣在公司加班到很晚,一身西裝還沒有換掉,看起來是那個陸沈枝不怎麽熟悉的,公司裏藺總的樣子。


    如果叫公司的秘書來看的話,恐怕絲毫不會覺得老板這是在生氣。


    但——陸沈枝的心裏卻忽然慌張起來。


    就在這時,車子突兀地停了。


    陸沈枝看著這個不熟悉的地方,愣了愣,剛想要詢問,但是藺斐卻幹脆利落地解開了安全帶,起身下了車,隨後關上了車門。


    陸沈枝的手指抓了個空。


    他沒有給陸沈枝開門的意思。


    陸沈枝動了動手指,縮回了手。


    他低垂下眼,看著自己空空的手心,視線飄忽了一下,心髒像是被重錘砸了一下,忽然泛起突兀又劇烈的悶痛來。


    藺斐是生氣了麽?


    應該是吧。


    他要保持距離的想法說不定要成真了,畢竟他這個人愚笨又遲鈍,不會說話,性格也無聊,不像有些人一樣活潑可愛,一直都很不討人喜歡。


    藺先生更沒有道理一直要對他這麽好。


    他亂七八糟地想著,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自己一力促成的順利成章的結局,卻越想越難過,手指摸到了車門把手,又縮了回來,就仿佛他內心的拉鋸,努力壓製著焦慮和心酸。


    但是那些情緒卻會從縫隙漏出來,怎麽堵也堵不回去。


    他大概是被藺先生寵壞了,看著空蕩蕩的座椅的時候,除了難過以外,還有浩浩蕩蕩的委屈。


    連眼睛都有點酸澀了。


    他趕緊憋住,深吸了一口氣,正當要把這口氣吐出來的時候,忽然又聽到了車門開啟的響聲。


    陸沈枝下意識地抬頭看過去。


    於是當藺斐打開車門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眼眶微紅,眼裏的淚光要落不落,像是憋的狠了,連鼻頭都開始泛紅的陸枝枝。


    像是雪地裏栽了跟頭的貓,毛發都濕漉漉的,樣子狼狽又可憐,呆呆地看著自己,藺斐站在原地,隻感覺心尖都要發燙了。


    他很快彎腰坐了回去,再次關上車門,把手裏的塑料袋隨便放在一邊,頓了頓,麵對這種情況,竟然有些無措。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把聲音放得輕的不能再輕:“我回來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而陸沈枝還在很震驚地望著他,好像不能反應過來一樣。


    “你、你怎麽回來了?”半晌,他才憋出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傻愣愣地問。


    “我不回來要去哪?”藺斐哭笑不得,把旁邊的塑料袋遞給他,“你今天吊威亞,身上肯定有不少地方都青了,我剛才去馬路對麵的藥店買一點跌打損傷藥。”


    陸沈枝茫然地接過那個塑料袋,看了一眼,果然是很多藥。


    但既然這樣,也就是說……


    仿佛是一下子被赦免一樣的如釋重負。


    那句話脫口而出,這一瞬間,迫切的心情徹底壓倒了克製:“你沒生氣嗎……?”


    緊張之下,他甚至用手抓住了藺斐的衣角。


    “沒有。”


    藺斐心裏一動,隱隱察覺到什麽,無比認真且鄭重地回答,然後低歎著笑了一聲,揉了揉他的頭發。


    卻沒有再問剛才到底怎麽了。


    說與不說都沒什麽,他尊重陸沈枝,不想逼他,也從來不想讓小朋友為難。


    一路平穩地回到家以後,進入浴室,沐浴在溫熱的水中,陸沈枝這才有時間理一理自己一團亂的腦袋,在原地站起又蹲下,用力敲了敲自己的頭。


    現在回想起來,剛才的自己簡直著了魔一樣,傻的可笑——畢竟隻要一想就知道,就算再生氣,藺斐也不可能會做出直接一言不發地負氣離開這樣的事的。


    他想了那麽多有的沒的,卻連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忘記了。


    大概腦袋真的亂成漿糊了吧。


    ……丟人!


    但因此不能否認的是,雖然心裏想著,嘴上說著要保持距離,但是當藺斐真的要離開的時候,他簡直慌得不像自己。


    一邊譴責自己怎麽可以這樣自私,一邊極為害怕被拋棄的事真的發生。


    不知何時——也許是藺斐第一次向他伸出手來的時候,也許是自己第一次被保護被安撫的時候,也許是他無條件包容自己的時候,藺斐的位置早就在他心裏肆意生長,那分量越來越沉,早已無可取代了。


    當這一刻,陸沈枝終於開始直視自己內心的時候,他才驟然發現。


    他原來有那麽喜歡藺先生啊。


    之前下定的決心,保持距離的準則,全都風吹一樣的土崩瓦解了。


    他不想和藺斐分開,不想被討厭,被遺忘,不想再也沒辦法靠近這個人。


    陸沈枝猛地站了起來。


    如同幾天前下定決心一樣,改變想法以後,他便做出了另一個決定,隻不過這一次要果斷,也要容易的多。


    既然想要在一起的話,那以此為目標


    決定了,他要追求藺先生!


    這個決定不可謂不艱難,想必過程同樣會很艱苦,但是陸沈枝卻卸下重負一般,簡直一身輕鬆。


    他關上了淋浴,懷著鄭重夾雜著忐忑的心情,穿上戰衣一般穿上了睡衣,推開門,勇敢地邁向了戰場。


    在那裏,他的終極目標在等著他


    和其手裏的藥膏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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