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今天也是你自己來啊?”


    清晨,太陽還沒完全從雲層裏出來,讓這夏天的早晨還不算太熱,微風吹在人臉上的感覺有些愜意。


    這個時間,影視城還沒有完全蘇醒,雖然來來往往的人仍然不斷,但是卻籠罩著一股晨醒的疲乏和遲鈍。門口的維護人員王叔對著迎麵走過來的一個青年打了聲招呼,態度語氣熟稔。


    陸沈枝停下腳步,笑了笑,聲音清越禮貌,聽到耳朵裏格外舒服:“嗯,今天也是。”


    能這麽熟悉不是沒有原因,畢竟他已經往這裏跑了三個月了,天天看到,連維護人員也記住了。


    不對,單這麽說可能不太準確,畢竟每天來影視城的人繁多,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即使天天見,能叫人記住也不太容易


    隻是麵前這人有些不太一樣,即使在一水兒的俊男美女中,他長得也太招眼了,是叫人看了就很難忘記的長相。


    白皙的皮膚,烏黑的瞳孔,紅潤的嘴唇,清淩淩的眉眼,鮮亮精致得濃墨重彩,偏不笑的時候又帶著股疏離和冷勁兒,衝淡了五官的昳麗,像枝帶刺的玫瑰,融合成一股奇妙的吸引力,很難讓人不被奪去心神。


    就更叫人想不通,什麽經紀人會放棄這樣一顆好苗子,任他每天自己來影視城摸爬滾打了。


    不過娛樂圈水深,誰又說的清呢?


    王叔想不明白,也隻能歎了口氣,回頭看了看裏麵,低聲指點他:“今天最左邊的棚子招幾個群演,你可以去看看。”


    陸沈枝點頭,像是不太習慣這麽接受別人這樣直白的善意,有些窘迫地抿了抿唇,誠懇地道謝:“謝謝王叔,真的是每天都在麻煩您——”


    “哎沒事,說句話而已,這有什麽啊?”王叔趕緊擺了擺手。


    其實隻是單純長得好看的話,那和自己也沒關係,他和陸沈枝真正認識,並且願意順手幫他一把,還是因為上個月的事。


    那天他在太陽底下站久了,被曬得有些頭腦發暈,沒注意有點中暑,差點要站不住,來來往往這麽多人,隻有經過的陸沈枝注意到了。


    長得過分好看,但是一直獨來獨往,表情冷淡的青年意外地跑過來伸手扶了自己一把,很貼心地把他帶到陰涼的地方休息,還把剛買的帶著涼氣的礦泉水塞給了他。


    王叔以貌取人,一直以為這個年輕人是性子比較酷,不愛搭理人的那種,所以都沒怎麽搭過話,直到這時候才知道完全看差眼了。


    這完全就是他最喜歡誇的那種鄰居家小孩嘛,禮貌又有善心,人哪都挺好的,就是話少了點。


    “行了,快進去吧。”王叔催他。


    時間也差不多了,和王叔道別,陸沈枝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慣例地往不遠處的一個個棚子走去。


    他進入娛樂圈已經一年多了,剛開始的時候被經紀人帶著演了幾個配角,倒是因為過於出色的相貌引起了一些水花,可惜沒過多久便因為一些事情被放棄了,後來一直在外麵自生自滅。


    而因為他的外貌太顯眼了,怕搶了主演的風頭,加上沒有人脈,以至於後來連小配角都很難被選中,到現在還是隻能奔波於各個片場,演一些龍套角色。


    棚子並不遠,很快到了地方,王叔沒有說錯,這邊果然在找群演。


    要求並不高,畢竟許多人在一起,鏡頭裏隻是烏洋洋的一片,基本上連臉都看不清,根本沒有難度。


    順利地加入了群演大軍,穿著劣質的戲服,臉上抹著灰塵,陸沈枝認真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跟著導演的指示站好,等待著開拍。


    他在影視城不僅僅是為了跑龍套,更是在不斷地學習,積攢經驗,汲取知識,思索著如何表演得更好,拚命地努力和進步。


    畢竟他其實不是科班出身,沒有受過係統的教學,隻能靠自己一遍遍地摸索著前進。


    陸沈枝的角色是一個被主角一刀砍死的小兵,但作為主角有生以來殺的第一個人,幸運地,難得還有一個特寫。


    沒有過多的時間準備,打拍的聲音響起,主角就揮砍著刀,猛地劈砍了過來。


    風聲呼嘯,鏡頭中,刀尖的寒光映在了那個臉上髒兮兮士兵的眼睛裏。


    狼狽地抵抗了兩三回合,被□□穿胸而過的一瞬間,士兵的眼睛猛地睜大了,他的眼中帶著痛苦和求生的渴望,顫抖著抓住了那把□□,似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連表情都有了些微的扭曲。


    然而對麵閉上了眼睛,沒有留情。


    那雙灰塵也遮掩不住的瀲灩桃花眼中,難以控製地流露出慘烈的愴然,無端的,竟有一種震撼人心的美感。


    兩秒鍾後,他“彭”地一聲,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好!過了!”


    隻是短短幾幕,但這場戲無疑是挑不出問題的,攝影機前的導演意外地在這個群演身上看到了一股靈氣,眼裏不由得流露出了一絲驚豔。


    他滿意地喊了卡,示意下一場,但是主演卻皺起眉頭,忽然叫了停。


    “怎麽了?”


    “導演,剛才那場能不能重來一次?”主演看了陸沈枝一眼,向導演的方向走過去,笑了笑,“這人臉上的妝都掉了,讓化妝組再給他加點泥灰什麽的蓋一下吧。”


    “這……”


    導演愣了愣,動作一頓。


    他沒想到主演會說這番話,但是稍微思考,竟也並不意外。


    妝掉了肯定是個借口,都是老油條了,大家心知肚明,而主演這麽做的原因,剛才看了那一場表演的他其實也清楚。


    說實話,一個群演都比主演在演技和外形上優越的話,確實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就算有主演的私心在,這也確實不算是一個無理的要求……


    他沒必要拒絕一個正當紅的明星,雖然有一些可惜。


    “行。”遲疑了那麽兩秒,導演點了點頭,把人喊來,重新上了妝。


    陸沈枝走了過來,神情淡淡,沒有說什麽。


    說是上妝,不如說是遮蓋,模糊了眉眼,臉上黑一塊白一塊地塗著讓人看不清原本相貌的泥土,哪怕仍然演得好,卻也沒了搶風頭的問題了。


    再次拍戲的時候便順利了很多。


    很快拍完,把臉洗幹淨,陸沈枝結算了工錢,正準備離開,卻忽然被人叫住了。


    他停住腳步,看著方才的導演衝他打了個招呼,朝這邊走過來,靠著牆,點了一根煙。


    “小夥子,按理說你這個條件不應該啊。”


    留著胡子的導演認真地看了他一眼,歎口氣,稱不上愧疚,但到底還是說不上來的有些惋惜,難得對一個陌生人多說了兩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看到你是認真在演,演技也不錯,應該是真心喜歡這一行的,這兩年,這種年輕人不多了。”


    “別灰心,加油吧,娛樂圈就是這樣,說不準的,指不定哪天就一飛衝天了呢。”


    這句話他說的是真心的,並不是客套的鼓勵,像這樣的條件,在這裏當群演,連他也覺得實在是可惜了。


    陸沈枝認真地對導演鞠了一躬,卻並沒有把他的惋惜太放在心上。


    娛樂圈哪裏會這麽容易紅?數不清自恃美貌的人飛蛾撲火一般的撲過來,懷著雄心壯誌,都以為自己能大紅大紫,實際上蹉跎了十幾年也藉藉無名比比皆是。


    陸沈枝十分清醒,對一飛衝天也沒有執念,不然經曆剛才的事情就不會這麽平靜了。當時在星探的邀請下一念之差選擇了進娛樂圈,其實隻是因為那一瞬間忽然被喚醒了埋藏內心的某個憧憬


    他隻是單純的想演戲而已。


    陸沈枝轉身走出攝影棚,看了一眼外麵刺眼的日光,隨便買了個盒飯,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下。


    忙裏忙外跑了半天,不知不覺快到中午,不少人都開始吃飯了,整個影視城都為之靜了不少,旁邊的樹上傳來陣陣的蟬鳴聲,吹起了一陣清清涼涼的風。


    偏僻的角落裏,陸沈枝洗了洗手和臉,抹掉了額頭的水珠,甩了甩頭發。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顯得極為安靜且安全,讓他不自覺地鬆懈了下來。


    微風吹過,帶來臉上一陣涼意,陸沈枝舒服地眯了眯眼,像隻暫時放下警惕的小動物,隨著神情細微的改變,周身的氣場便有了些許變化,像是堅硬的刺逐漸消弭,似有若無地露出了柔軟的內裏。


    他吃飯的樣子並不難看,甚至算得上賞心悅目,不過速度卻很快,很少有人像他這樣,簡直把飯吃出了一股專注的感覺。


    ——因此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不少人的視線都往一個地方聚集過去了。


    “你這人真的是,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那麽多美人媚眼都拋給瞎子看了。”周遠一路走來,忍不住嘖了一聲,低聲嘟囔,“怕不是性冷淡……”


    聽得一清二楚的藺斐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聲音冷漠:“周遠,我建議你還是少說話多做事的好,再這樣下去,你今年年終獎就不要領了。”


    “不就說了一句事實,用得著這麽狠?”周遠悻悻地,看了一眼旁邊的人,沒忍住又歎了口氣,“唉,這張臉長在你身上,真是浪費資源。”


    這是他發自內心的實話,而且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覺著了。


    不止是臉,還有絕頂的身材,氣場,總之藺斐要是肯出賣色相,那星源娛樂的頂梁柱肯定要換一個人來當的——就算藺總不進娛樂圈,隻要多露露麵,也完全可以讓星源成為一個流量話題公司嘛。


    熱搜他都想好了,就叫#星源神秘總裁那些年我們錯過的神顏#。


    剛才那些投注過來的視線中,如果有六個是因為兩人的身份,那麽至少還有四個是單純的因為藺斐這個人,可偏偏這張臉的主人是個不解風情的,或者說他不想解,讓周遠無數次感覺暴殄天物。


    周遠還在喋喋不休,藺斐沒理他,不為所動地往前走,耐心地等這人說完,才淡淡開口:“說完了?”


    “啊?說……說完了。”


    “你獎金沒了。”


    “等等,真的說扣就扣啊?都十幾年兄弟情誼了,你這人脾氣是真爛——”周遠對他的冷酷表示了一下憤怒,還想說什麽,視線不經意地一轉,忽然頓住了。


    “哎……藺斐,等等。”周遠趕緊拽住他,靠著欄杆,指了指不遠處角落坐在台階上的某個青年,摸了摸下巴,“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啊……你看,那邊的是席家找回來的小少爺嗎?”


    藺斐被拉了一下,停了腳步,聞言往那邊看了過去,幾秒鍾後便辨認了出來,輕輕頷首:“是。”


    得到了一聲回答,原本詢問的周遠反而倒是一愣。


    其實他們上次見到陸沈枝,還是在席家的宴會上,不過是隔著老遠的一麵之緣而已。


    藺斐這人一向是從不在無關人員身上耗費心思的,名字長相也包括其中,不記得才是正常。他剛才也就隨口一問,根本沒指望被搭理,卻沒想到在這樣一個連自己都不確定的問題上,竟然得到了肯定的回複。


    他頓時來了精神,有些稀奇地挑了挑眉:“沒想到啊,您這貴人多忘事的,竟然還記得哪?怎麽了,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這句話成功地讓藺斐的眉心輕微地跳了跳,視線極其冰冷地瞥了他一眼。


    周遠毫無畏懼地看回去。


    獎金也就圖一樂,哪有八卦有意思?再說了,藺斐這幾年脾氣可收斂太多了,總不會在這大街上踹他,怕什麽?


    “這小孩相貌確實是好看,你眼光還不錯,不過我可跟你說啊,人家今年才21歲,你比人家大六歲,這老牛吃嫩草啊,嘖嘖嘖……”


    周遠一邊不怕死地隨口胡扯,一邊認真地想了想,也為藺斐找到了理由。


    無他,這小孩的長相實在不是會讓人看一眼就忘的,人都是視覺動物,對美有天然的熱忱,哪怕是藺斐這樣的性冷淡,印象深刻也很正常。


    他自顧自地陷入思考中,卻沒注意到藺斐全程麵無表情的臉不知怎的,不太明顯地黑了黑,也渾然不知他差點就要真的在大街上被踹了。


    周遠對陸沈枝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天前,席家莫名其妙舉辦宴會宣布收養了一個叫陸沈枝的養子的時候。


    那時候作為宴會主角的陸沈枝全程表情淡淡,也不說話,沐浴在燈光下的樣子像個小王子,就差把“生人勿進”四個字寫在臉上了,無形中勸退了不少想要搭話的人。


    他當時還覺得這小孩看起來性格比較高傲,卻沒想到改天就看到高傲的小王子灰頭土臉地蹲在影視城的角落……乖乖地吃盒飯?


    這反差。


    周遠忍不住砸了咂嘴。


    席家的事情其實他不太清楚,但也估摸著陸沈枝的身份肯定不隻是單純的一個養子這麽簡單。席家沒道理無緣無故領一個成年的養子回來,但看席家夫婦的態度,也不像是私生子,讓不少到場的賓客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這個暫且不提,他現在想吐槽的是另一件事。


    “不是說了養子嗎?這席家人也真夠狠心的,前兩天才給了身份,今天就不管了,讓人家一個人蹲這裏吃盒飯啊?”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青年一個人獨自坐在那裏,唇紅齒白,看上去挺小一個,有點乖巧,又有點可憐兮兮的,連周遠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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