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寅和謝奚本來都躺好了,停了電,兩人又都爬起來,拉開門查看一二。


    很快,別墅裏有傭人拿了幾台紅燭,送來給入住在別墅內的客人們,跟他們解釋了一下緣由,讓大家不必擔心。


    原來天氣過分惡劣,山莊停電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住處僻遠總有僻遠的壞處。


    回屋點燃兩台紅燭,顧寅洗了手回到床上。


    顧寅說:“以梅老爺子的條件,他哪裏不能住,卻偏偏一直守著這處別墅…是為了後院那兩棵為女兒種下的金桂樹嗎?”


    謝奚:“也許。”


    “大概老爺子舍不得這裏的回憶吧…”摸了把小白兔的頭發,顧寅問:“謝奚,你不喜歡你過去的回憶嗎?”


    謝奚沒有吭聲。


    房間裏兩台紅燭的火苗跳動,在牆上拉成巨大的影子。


    “顧玥。”顧寅緩緩開口:“還記得這個名字吧?”


    謝奚躺在顧寅旁邊,他能感受到顧寅微弱的情緒。


    “那是我妹妹,她在還不記事隻知道哭的年紀,身邊唯一的親人就隻剩下我了。”


    “我也度過很不想回憶的一段時期,我也以為我這一輩子都不想再去回憶那些過去,但很奇妙,過了很多年,現在再讓我回首,我其實也不會太抵觸了。”


    “因為所有不好的事情,無論當時有多麽艱難,隻要你挺過去了,哪怕是熬,熬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是戰勝。你可能依然會討厭它,但不會再畏懼它,自然也就不會怕回憶它。”


    謝奚:“……”


    他知道顧寅把他當脆弱的孩子,在這樣的一個時機給他講這些道理。


    “不過你知道我那時候最大的噩夢…是生怕顧玥又在外麵惹出什麽亂子來了,她啊,”顧寅輕笑出聲:“她從小就不是個好惹的主,不給別人製造什麽心理陰影就是好事了。”


    所以顧寅會擔心顧妹妹,會想念顧妹妹,卻也願意相信顧妹妹可以過得很好。


    他知道現在的顧妹妹就算是一個人,也可以很好地麵對整個世界。


    顧寅自己也是一樣。


    他在哪裏都可以重新出發,不怕逆境,掌握未來。


    謝奚:“你和顧玥…”


    顧寅:“分開了。所以我其實能夠理解梅老爺子把這裏當成了他的執念。”


    人越上年紀越會遺憾過去。


    渣攻四號之所以能拿到老爺子的那塊地…一定是跟梅老爺子的遺憾有關。


    梅老爺子對樸桐仁、李敦敦、謝奚,這種僅是相似他女兒的人都很好,如果重逢了親人,豈不是什麽都願意給他?


    顧寅覺得自己摸到了線索:


    這本書應該貫徹落實了虐受路線。


    恐怕尚未登場的渣攻四號就是梅老爺子的血親。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且書裏沒有寫出來的線索!


    草!


    折騰了這麽久,中途還混進來個了同為穿越人的渣三,顧大爺終於挖掘出這本書裏的隱藏劇情線了!


    梳理著劇情線索,顧寅身上的氣息難免沉重下來。


    這種近乎沉重的氣氛,讓謝奚覺得…


    顧寅今晚對他說這些,是想讓他開始長大了。


    也許顧寅就快要達成他的目的。


    也許顧寅會像他突然出現那樣,突然消失。


    謝奚安靜躺在床上,卻根本控製不住內心翻滾的情緒…


    如果顧寅有一天消失了該怎麽辦?


    他要在顧寅麵前暴露出真正的自己,不惜一切代價搞清楚顧寅的秘密,把顧寅關在他的身邊嗎?


    如果謝奚想,謝奚是能夠做到的。


    在遇到顧寅之前,謝奚本有更瘋狂的計劃,不擇手段,一步一步用另一種方式主動接近那個人,完全地摧毀那個人。


    謝奚同樣可以不擇手段對待顧寅,讓顧寅除了他身邊哪裏也去不了。


    可一旦這麽做了…


    他跟那個人又有什麽區別…


    且謝奚見過顧寅烈性的一麵。


    謝奚知道顧寅溫和表皮之下有多麽強硬,隻是這份強硬顧寅一次也沒有施展在他身上。


    顧寅對待他是不同的。


    謝奚一點也不想失去這樣的顧寅。


    他渴望在顧寅身上獲得愛情。


    謝奚第一次這麽明確的認知到愛情。


    超出身體欲望以外的,擁有顧寅的愛情。


    為此謝奚願意一輩子欺騙顧寅,一輩子扮演顧寅喜歡的乖巧又脆弱的依賴著他的樣子。


    謝奚傾身過去,雙手攬住顧寅,將他整個環抱進了懷裏。


    誰知顧寅一巴掌按住小白兔的腦袋,把人給推開了:“乖,今晚停電,沒空調太熱了,今晚不抱行不行?”


    謝奚:“……”


    胸腔裏一顆空落難安的心髒比牆上的燭影還要飄搖。


    拒絕了撒嬌的小白兔,顧大爺想了想,揪住兔毛揉揉,安撫道:“謝奚,沒關係,你可以繼續討厭你的過去一段時間,你隻需要知道,你才二十歲,將來的人生可還太長了,那些東西終究會翻篇,會成為過去,再過段時間,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到你了。”


    再過段時間,爺就能把四個渣攻都收拾掉,gameover了!


    清朗的嗓音聲聲入耳。


    眸光驟然暗了下去,抓住顧寅的手腕,謝奚還是緊緊抱住了顧寅。


    “就抱一會兒。”謝奚啞聲:“寅哥,我就抱一會兒,別推開我。”


    顧寅:“……”


    那…行吧,一會兒就一會兒,反正一會兒也不會特別熱。


    小白兔子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顧大爺,敗北!


    後來是很隨便的閑聊,顧寅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半夜卻迷迷糊糊的醒了。


    更準確點來說,顧寅是被熱醒的。


    不單單熱,喉嚨也很痛。


    在床上滾了滾,顧寅想找點什麽涼快的東西貼貼,卻沒有找著,倒是腰上有一雙滾燙的手。


    不耐煩地把這雙手掰開,顧寅掙紮著要坐起來找杯水喝,誰想坐到一半失去力氣,又載回了柔軟的床。


    意識昏聵,非常難受。


    動靜驚醒了同樣熟睡的謝奚。


    謝奚睡眼惺忪,不清不楚喊了一嗓子:“寅哥?”


    顧寅略微煩躁地轟開纏過來的謝奚:“一邊兒去,熱!”


    謝奚:“……”


    感覺有點不對,謝奚坐起身,手背往顧寅頭上一貼


    滾燙滾燙!


    “寅哥,你發燒了。”這下瞬間清醒,謝奚連忙下了床。


    床頭櫃上燃著的兩台紅燭燒到隻剩下小半截了。


    額頭相貼感受了一下溫度,謝奚聲音往下一沉:“你發高燒了。我去找退燒藥。”


    還吹噓自己身體好,吹噓完了晚上就發起高燒了。


    謝奚拿上一台紅燭,匆匆出去拿藥。


    謝奚之前已經去拿過一次藥箱,當時有傭人在,順便跟謝奚提了幾嘴常備藥。


    但也隻有常備藥。謝奚找了會兒,隻找到了退燒藥,並沒有找到其他可以物理降溫的工具。


    目色沉沉,謝奚暫時作罷,先拿了藥回去。


    回到房間,之前還在床上放著的空調被已經可憐的丟在了地上,足夠大的一張床,顧寅雙臂張開,橫著身子歪躺在上麵。


    睡衣的紐扣幾乎被解到了底…


    大片細膩皮膚,流暢的線條肌理,堂而皇之呈進了謝奚的眼裏。


    但顧寅還不滿意,骨節分明的手指繼續往下,還要剝開最後的紐扣…


    謝奚心髒狠狠一跳,急忙走過去製止了顧寅危險的行為。


    將被扯開的睡衣隨便攏在一起,謝奚把顧寅扶起來靠進自己懷裏,低聲說:“先吃藥,吃了藥我幫你降溫,就不會這麽難受了。”


    也不知道怎麽燒得這麽厲害,謝奚手掌隨便碰到哪裏,哪裏都是滾燙滾燙。


    在這種荒郊野外,停電,發燒,真是什麽壞事都趕到了一起。


    勉強讓顧寅把藥吃了下去,謝奚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


    吃完了藥,顧寅掀開眼皮,看了會兒謝奚,從謝奚懷裏出來,躺倒回床上:“謝謝…我睡一會兒。”


    顧寅隻是難受,但沒有燒到意識完全不清醒。小白兔忙前跑後的拿藥喂藥,雖然身體還是難受,顧寅心裏卻很溫暖。


    謝奚卻說:“等一會兒睡,你燒得太厲害了,得把溫度降下去。”


    讓顧寅躺好,謝奚去到浴室,拿了毛巾,接了一盆溫水端出來。


    毛巾浸進溫水,擰幹拿起。


    光線幽暗的房間裏,嘩啦啦的水聲一聲一聲蹦在謝奚的心裏。


    謝奚眸色深得發烏,他親手把顧寅的睡衣脫掉,認真地用溫水擦拭顧寅的身體。


    怎麽也沒有想到,第一次脫掉顧寅的衣服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摒棄該有的不該有的想法,謝奚怕顧寅難受,擦的很快。


    幾次擦拭散熱完畢,謝奚又去衣櫥裏找出一套新的幹淨的睡衣幫顧寅穿好。


    這麽一番功夫折騰,床頭櫃上的紅燭燒盡見了底,屋裏的光也昏暗到幾乎看不清周圍。


    謝奚坐在床側,又試了試顧寅額頭的溫度,稍微鬆了口氣,輕聲說:“寅哥睡會兒吧。”


    謝奚是不準備再睡了。


    他怕顧寅後麵還會燒起來。


    退燒藥見效似乎還挺快,顧寅這會兒老老實實躺在床上,腦袋朝著謝奚那側歪著,因為之前在床上滾來滾去,柔軟的頭發還有幾撮不聽話地翹了起來。


    謝奚的指尖悄然摸上了顧寅的頭發。


    之前謝奚有提過顧寅的頭發長長的事,顧寅也真的自己動手就把頭發給剪了。一看就是常常自己做這種事,剪得竟然還很好。


    隻不過,顧寅的頭發長得很快,重新長長的發尾蜿蜒著頸項,被壓進了領口。


    謝奚的視線跟著發尾一路向下,也收在了領口。


    畢竟,顧寅身上睡衣的紐扣,一顆不落全被謝奚扣的牢牢的。


    可即便如此,微微顫動的喉結還是讓謝奚挪不開眼睛。


    謝奚:“……”


    腦海裏的畫麵揮之不去,相觸時的細膩接觸還似停留在指尖。


    之前事態緊急不該想的不能想,現在忙完了,即便覺得這樣不對,謝奚還是可恥地對著此時狀態不好的顧寅…起了不該有的想法。


    他甚至覺得…


    難得脆弱的顧寅…讓他非常地想要…


    猛地站起身,謝奚拿起一杯冷水仰頭喝了一口。


    紅燭的光在這時跳動了幾跳,徹底熄滅。房間淪進黑暗,顧寅微啟的唇也沉進了夜色。


    緊握水杯的謝奚:“……”


    吃了藥,降了溫,寅哥看上去已經重新睡著了。


    終究是沒有忍住,謝奚輕輕俯下身子,趁人之危的把自己被涼水浸潤過的唇送了上去。


    不同於上次在樂器室的倉惶急促,這一次,有足夠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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