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雲婷的說法似乎有些驚世駭俗，但仔細一想也不是全無可能，海螺灣震驚世人的醫術，再加上他們剛才的親眼所見，似乎都能驗證這個說法。
“克隆……”姚溯陷入了沉思，這個猜測目前來看頗為合理，但他總覺得沒有這麽簡單，如果僅僅隻是克隆而已，那塊海螺隕石又是怎麽回事？伊西斯之血又是怎麽回事？
他忍不住提了出來，嶽雲婷聞言點了點頭：“確實，如果最終答案僅僅隻是克隆技術，那這個幌子繞得有點大了，所以我隻是提出我的一個想法而已，不一定對，僅供參考。”
除了嶽雲婷之外，其餘玩家也沒有什麽更好的猜測了，總不能嶽雲婷從科學角度提出觀點，他們就從非科學角度提出另外一個觀點吧，比如這不是克隆而是魔法，那簡直更不靠譜。
而且在嶽雲婷提出了克隆之後，那些原本還沒往這方麵想的玩家都忍不住讚同了起來，多少克隆電影裏克隆人的出現就是為了給原生人類提供可以隨時換取的器官，這和姚溯他們之前描述的整容醫院地下室見聞何其相似！
眾人又討論了一陣，實在討論不出什麽東西來了，才離開了大劇院。
此時大劇院內已然空無一人，不僅如此，大街上也同樣空蕩蕩的，就像他們昨晚見過的那樣。
整個海螺灣一旦入夜，就仿佛隻剩下他們這些玩家了，那些鎮民和遊客全部都不知所蹤了。
因為今天消耗太大，他們並不準備夜探海螺灣了，而是各自回房休息，畢竟明天可能還有一場惡戰——他們明天就要進入海螺灣第一醫院了，這也是整個海螺灣他們最後一塊還未進入的地圖。
姚溯回到房間之後，發現李羽翔還沒有回來，不由微微皺眉。
他原本想坐在床上等李羽翔回來，但因為太累了，他沒多久就撐不住睡著了……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早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刺破黑夜，他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爬起來，卻發現對麵床的李羽翔正背對著他躺在被窩裏，還發出了沉睡中的輕微鼾聲。
姚溯皺了皺眉，昨天晚上李羽翔什麽時候回來的？他竟然毫無察覺！
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推醒了李羽翔，見李羽翔悠悠轉醒，他開口問：“你昨天晚上什麽時候回來的？”
李羽翔揉著睡眼朦朧的眼睛說：“你怎麽了？昨天晚上我們不是一起回來的嗎？”
一起回來？姚溯愣了一下，試探著問了一句：“那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嗎？我們都看了什麽表演？”
李羽翔納悶地看了姚溯一眼：“當然記得啊！我又不是魚隻有七秒記憶！我們昨天晚上不是去看了羅大衛的魔術表演嗎？”
姚溯抿了抿唇問：“……好看嗎？”
“當然好看啊！雖然我從來沒有看過別的魔術表演，但羅大衛的魔術表演實在是太精彩了，尤其是他最後表演的死亡秀，簡直吊打那些電影電視劇裏的演員！”李羽翔興致勃勃地討論了起來，“其實我以後也想當演員，如果我能有羅大衛十分之一的演技就好了！真想請教一下他是怎麽把死亡表演得這麽逼真的！”
姚溯深深地看了李羽翔一眼，看來李羽翔又和他們經曆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晚上，他們昨天晚上大戰“克隆人”，而李羽翔隻是普普通通地看了一晚上的魔術表演。
那麽，這是為什麽呢？李羽翔是被抹去了昨晚的記憶嗎？
可是他實在想不出副本要特意給李羽翔抹去記憶的理由，李羽翔隻是npc又不是玩家，副本似乎沒有必要針對npc作出某種特殊的處理。
難道就像嶽雲婷說的那樣，他們當時和李羽翔這些npc進入了不同的空間嗎？可這又是為什麽呢？
姚溯腦海中千回百轉，忍不住又問了李羽翔幾句：“那我昨晚看表演的時候……你還記得我當時是什麽表情嗎？我有沒有說什麽？”
李羽翔的眼神更加納悶了：“你看表演的時候是什麽表情我怎麽知道？我在看表演又沒在看你，我又不是暗戀你！不過你好像的確說了幾句什麽話，讓我想想……”
昨晚的李羽翔一門心思看魔術表演，對其他事情都沒怎麽留意，此時姚溯問起，他想了好一會兒，才猶豫著開口道：“你好像說了一部電影的名字，叫什麽……什麽致命魔術？這是一部和魔術有關的電影嗎？講什麽的？”
姚溯猛地愣住……《致命魔術》？！
《致命魔術》的確是一部魔術電影，一部他很久以前看過的電影，是關於兩位巔峰對決的偉大魔術師互相追逐一生的故事，其中一位魔術師因為發明了“□□術”可以在兩個封閉容器中穿越而占了上風，另外一位魔術師為了揭秘追尋了一生，直到故事的最後終於真相大白——
原來那個魔術師的“□□術”根本就不是魔術，而是因為他有一個克隆機器，每一次表演都會克隆出另外一個自己，所謂的在封閉容器中穿越，其實就是在克隆出另外一個自己的同時犧牲掉被克隆的那一個。
這的確是以死亡為代價的華麗魔術，所以叫致命魔術，如果姚溯昨晚和李羽翔一樣隻是普普通通地看完了一場羅大衛的死亡表演，他的第一反應估計也是想起了他以前看過的《致命魔術》，畢竟一切都是那麽的似曾相識。
但姚溯清楚地記得，昨晚他壓根沒有和李羽翔提起過這部電影的名字，因為後來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他甚至根本來不及想起這部電影，直到現在李羽翔忽然提起，他也才猛然想起……但他又很清楚，這的確是他有可能作出的推測。
姚溯忽然覺得有點詭異，如果李羽翔僅僅隻是被抹去了記憶或者創造了一段記憶，副本為什麽會在李羽翔的記憶中創造出這麽一個完全符合姚溯行為模式的“姚溯”……簡直就像真的一樣！
他忍不住急急追問道：“然後呢？然後我還有說什麽別的嗎？”
李羽翔皺眉思索：“我一心看表演，真的不太記得了，不過你好像和那個穿白衣服的女孩子聊了好幾句吧，什麽克隆之類的……為什麽你們看個魔術表演會想到克隆啊？”
穿白衣服的女孩子？那不就是嶽雲婷嗎？
姚溯微微眯起了眼睛，根據嶽雲婷昨晚的發言，如果沒有發生後來的一切，他們一直都在普普通通地看一場魔術表演，在他提起了克隆這個話題之後，嶽雲婷的確很有可能加入話題，所以兩人就克隆展開話題也是非常符合他們兩人的行為模式的。
就在此時，有人來敲門了。
姚溯開門一看，發現是王明明，王明明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到對麵房間去聊一聊。
姚溯頓時心領神會，向李羽翔找了個借口，便跟著王明明一起進入了對麵的房間。
段雀樓果然也在房間內等他，見他來了便開口問：“身體怎麽樣了？”
姚溯笑了笑道：“好多了，不過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們。”
王明明連忙叫道：“先洗臉刷牙吃飽喝足之後再討論正事吧！”一會兒羅小海就要來敲門了，他可不想蓬頭垢麵地出門！
姚溯扭頭一看，發現王明明居然還敷了一張麵膜，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還是個精致的小胖子呢！”
王明明哼了一聲：“精致的豬豬男孩說的就是我。”
三個大男人輪流洗漱了一番後，忽然有人來敲門了，王明明上前打開門一看，發現是嶽雲婷。
嶽雲婷雙手插兜，朝他們笑了一下：“我可以申請加入你們這個小分隊嗎？”
姚溯見是嶽雲婷，自然是樂意的，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問：“你為什麽不加入那幾個女玩家呢？女玩家一起行動不是更方便嗎？”
嶽雲婷倒是相當坦白：“因為你們這個小分隊實力最強。”
姚溯笑了笑，把嶽雲婷請了進來，他也正好想和嶽雲婷聊一聊他剛才的發現。
四人便一邊吃早餐一邊討論，姚溯說起了他剛才的發現，嶽雲婷果然一臉若有所思，王明明則有些不解：“那又怎麽了？副本這麽神通廣大，再捏出幾個和我們一樣的假人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嗎？更何況那還可能隻是一段偽造的記憶呢！”
姚溯苦笑道：“我原本也是這麽想的，如果李羽翔記憶裏的我們隻是背景板一樣的存在，那就證明他的記憶很大可能是被副本偽造的，但偏偏他記憶裏的我們全都是符合我們原本自身行為模式的，尤其是我們的思考方式，就好像副本完全知道我們在想什麽一樣……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怕嗎？”
王明明想了想：“你這麽一說，好像確實有點可怕，不過這到底和我們的通關有什麽關係？李羽翔記憶裏的我們和我們本身非常像，這又證明了什麽？”
姚溯聳了聳肩：“我正在思考。”
他一邊吃著麵包一邊下意識朝段雀樓看了過去，準備就著段雀樓的臉下個飯，卻見段雀樓將麵包掰成了一模一樣的兩截，一隻手拿著一截，慢條斯理地吃著。
姚溯瞬間就福至心靈脫口而出了：“……平行世界！”
與此同時，嶽雲婷也雙眼一亮：“對！就是這個！”
王明明一頭霧水：“啊？你們又在打什麽啞謎？”
姚溯和嶽雲婷對視了一眼，隨後他開口道：“副本再大能耐應該也不可能憑空創造出另外一個我們，除非那是……平行世界的我們！”
段雀樓輕勾唇角，淺淺一笑。
王明明簡直傻眼：“你們這……這個腦洞也太大了吧？”
嶽雲婷卻道：“這個腦洞哪裏大了？既然能猜克隆，為什麽不能猜平行世界？”
王明明頓時嘴角一抽：“你倒不如說李羽翔見到的我們其實是克隆出來的我們，那我倒還願意信一信！”
“倒也不排除這種可能，不過克隆人頂多隻能和我們有外表上的相似，就連思維都和我們一模一樣不太可能，《致命魔術》裏的設定是所有克隆人共享記憶，但真正的克隆技術顯然是不可能連記憶思維也能一起克隆的。”姚溯摸了摸下巴，冷靜地分析了起來，“真正能和我們連思維方式都一樣的，隻有平行世界的我們，如果要排序的話，平行世界的我們才更接近真正的我們，而我們的克隆人實則還要更遠一些，更像是我們的兄弟姐妹而不是本人。”
王明明：“……我隻是隨便說說，你倒也不必這麽認真接梗，當然不可能是我們的克隆人啊！我們又沒有被抓去做過什麽外星實驗！”
嶽雲婷忽然話鋒一轉：“如果是平行世界的話，會不會昨天晚上我們看到的那些羅大衛其實都不是他的克隆人，而是平行世界裏的羅大衛？”
姚溯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昨天我就有覺得很矛盾的地方，台上的那些羅大衛在死亡表演時的求救和掙紮，也許證明了他們並不是真心想要犧牲自己完成表演的，而且他們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台上。”
嶽雲婷立刻理解了姚溯的意思，如果羅大衛為了自己的魔術表演創造出了一大批克隆人，按理來說應該會嚴格控製和洗腦，讓那些克隆人自願為了魔術而犧牲自己，而不是讓他們以白紙一張的狀態上台，雖然那會讓他們死亡之時的恐懼和掙紮自然流露，但也很容易適得其反徹底暴露，羅大衛的每一場表演根本就是在暴露的邊緣走鋼絲！
“而且那些羅大衛在台上的狀態也很奇怪，一會兒沉浸在表演中，一會兒又求救掙紮，就像人格分裂了一樣，如果隻是克隆人的話，無法完美解釋，但如果是平行世界的話……”姚溯眯著眼睛猜測道，“也許上一刻的羅大衛還是真正的羅大衛，但一旦死亡表演開始，整個舞台就因為不明原因進入了平行世界，而台上的羅大衛也變成了平行世界的羅大衛！所以他對魔術表演的事一無所知，在死亡來臨的瞬間隻能自然而然地求救和掙紮！”
聽到這裏，就連王明明也反應過來了，他頓時臥槽了一聲：“所以昨天晚上羅大衛真的在殺人？殺的還是平行世界的他自己？他有病啊！簡直就是個瘋子！”
就在此時，忽然又有人來敲門了，很快，羅小海的聲音從門外響了起來：“請各位遊客準備下去吃早餐了，我們今天的行程會非常繁忙。”
王明明低聲嘀咕了一句：“哪裏繁忙了？不就去個醫院而已嗎？醫院再大能有多大？”
幾人離開房間之前，嶽雲婷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今天我們都小心一點吧……已經是第三天了，我們居然連續度過了三個平安夜，這似乎不太符合a級副本的難度。”
其實這一點姚溯也想到了，雖然他目前隻通關過一個a級副本而已，但想也知道a級副本的難度不可小覷，而他們竟然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第一個死亡的玩家，難度似乎過於低了，這說明要麽他們還沒探索到副本的重點，要麽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副本難度會驟然提升。
姚溯點了點頭：“今天大家都小心點，盡量不要落單。”
在自助餐廳裏，姚溯又見到了這個旅遊團裏的其他遊客，不少人昨天又回整容醫院回爐了，簡直相當於重新換了一張臉，這讓好不容易才記住了其中幾張臉的姚溯又一次臉盲了。
幾個闊太太不斷端詳著鏡子裏的自己，一會兒摸摸這裏，一會兒摸摸那裏：“我現在這個歐式混血鼻好像是比昨天的韓式小翹鼻更挺更好看，但我覺得我的眼睛配不上我的鼻子，我得再去做一下眼睛！”
“我的下巴是尖了，但是臉好像還有點大，我是不是得再去削個骨？”
“我也還有點不太滿意，想再過去修補一下，一會兒我們參觀完海螺灣第一醫院之後，再去一趟整容一條街吧！”
這幾個闊太太顯然對接下來的醫院參觀之旅不太感興趣，全身心都放在了自己的臉上，其實大部分遊客也都興趣缺缺，畢竟這是個整容旅遊團，大家都是衝著整容來的，遊客之中似乎隻有那對年輕夫妻是例外，此時他們滿臉幸福的微笑，眼睛裏充滿了期待。
吃早餐的時候，那個丈夫小心翼翼地伺候著自己的妻子，細心體貼地忙前忙後端食物倒飲料，姚溯挑了挑眉，決定上前搭個話。
他裝作拿食物的樣子，仗著手疾眼快一下子把那個丈夫想要拿的最後一塊草莓蛋糕夾走了，那個丈夫果然愣了一下。
姚溯立刻露出了歉意的笑容：“你也想吃草莓蛋糕嗎？那我讓給你吧，我拿榴蓮蛋糕好了。”
見姚溯把餐盤裏的草莓蛋糕遞了過來，那個丈夫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謝謝，是我老婆想吃，她什麽水果都不喜歡吃，隻喜歡吃草莓。”
“你對你老婆真好，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吧。”姚溯誇了兩句，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不過你們看著不像是來海螺灣整容的，難道你們和我們一樣都隻是單純來旅遊的嗎？”
那個丈夫哈哈一笑，也許是因為心情不錯的緣故，便和姚溯多聊了兩句，原來他和他的妻子是來海螺灣做試管嬰兒的，之前他們曾經在外麵的醫院做過好幾次試管嬰兒，但每一次都失敗了，就在他們準備放棄試管改而領養小孩的時候，他們忽然得知海螺灣擁有高超的試管嬰兒技術，保證百分百成功，便準備來海螺灣試一試。
“我們來的第一天就去第一醫院問過了，醫生替我老婆檢查了身體，我們今天就是過去做試管的，如果順利的話，我們馬上就能擁有自己的孩子了。”
雖然姚溯之前已經差不多猜到了一點，但聞言還是裝作初次聽說的模樣：“那就先恭喜你們了。”
那個丈夫一臉幸福的傻笑，端著裝滿了食物的餐盤回到了他妻子旁邊，小夫妻倆立刻甜甜蜜蜜你一口我一口吃起了蛋糕。
姚溯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將他剛才打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王明明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不住低聲問：“這地方的試管嬰兒……生出來的真的是人類嗎？該不會是怪物吧？”
姚溯淡淡道：“一會兒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的目光穿過那群談笑風生的闊太太，落在了那對夫妻身上，丈夫與妻子相視而笑，兩人眼中同時閃爍著期待，顯然充滿了對未來生活的向往。
也許是因為剛才那個丈夫隨口的一句“領養”，他忽然久違地想起了他的養父母，也就是姚子唯的親生父母，其實他並不知道當初那對夫婦為什麽要領養他，更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領養了他之後卻又對他棄之不顧。
姚溯從小就早熟，意識到養父母的疏離冷漠以及弟弟的厭惡後，他便盡可能地減少了自己在那個家的存在感，從初中就開始住宿，考上大學之後也立刻搬了出去，就連大學學費和生活費都是靠自己打好幾份工賺來的。
而他自覺離開姚家後，姚家果然也斷絕了和他的聯係，就像他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雖然他對姚家沒什麽感情，但偶爾也還是會有些不解，他不明白養父母那無緣無故的冷漠與厭惡，尤其是在養父去世之後，他至今還記得養母在養父葬禮上朝著他歇斯底裏咆哮怒吼的樣子——
“你是個怪物！你是個該死的怪物！是你害死了他！你怎麽還沒有死？你快點去死啊！”
“好了！各位準備出發吧！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是海螺灣第一醫院！”
羅小海激情澎湃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打斷了姚溯的思緒。
姚溯回過神來，抬眼看向了一旁的段雀樓，他的這位前男友同時也是他的高中同學，如果不是從前的段雀樓，也許他已經在原生家庭的摧殘下長歪了——
當時的他正處在懸崖邊緣，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是段雀樓伸出手來拉住了他，讓他得到了拯救和救贖，讓他好好長大，成為了一個正常的大人。
雖然兩人在一起後沒多久，段雀樓就莫名奇妙把他甩了，但他依然感激段雀樓曾經向他伸出過的援手，所以也願意在段雀樓失去求生欲望後拉他一把。
姚溯覺得之前的段雀樓就像曾經的自己，都是站在懸崖邊上搖搖欲墜的人，都希望能有一個人來拉自己一把——就像那些跳樓的人，他們坐在屋頂上半天不動，除了猶豫不決外，其實內心還是希望能有人拉他們一把，也許他們的內心想法是：“救救我吧！不管是誰也好！快來救救我吧！給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姚溯拉了段雀樓一把，給了他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如果段雀樓不知道以後該怎麽活，那就為他而活。
段雀樓察覺到姚溯的視線，睫毛微微顫了一下：“怎麽了？”
姚溯笑了笑：“……忽然想起我們高中時候的事了。”
段雀樓頓了一下，似乎也想起了什麽，唇角微彎。
一旁的嶽雲婷見狀，調侃地問了王明明一句：“有沒有覺得你腦門在發光？”
王明明一臉憂傷：“亮著亮著就習慣了。”
片刻之後，一行人抵達了海螺灣第一醫院。
這還是姚溯第一次正經打量這家最初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整個海螺灣旅遊業和經濟的醫院，正如羅小海之前所說，海螺灣第一醫院是整個海螺灣最高大的建築，氣勢相當宏偉，在這個大部分建築隻有五六層高的海灣小鎮算是摩天大樓了。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簡直比最繁華的街頭都還要熱鬧，門前還立著一座高大的雕像。
羅小海微微一笑介紹道：“這是第一醫院院長羅大海的雕像，是一位病人捐贈的，也就是那位成功做了換頭手術的富商。”
姚溯看向了那座雕塑，雕塑雕刻的羅大海非常年輕，是現在的羅大海的樣子，和博物館裏的照片以及整容醫院地下室的標本截然不同。
幾個病人正站在羅大海的雕像麵前虔誠地雙手合十，似乎在祈禱，又似乎在敬神，他們的表情虔誠而狂熱，看著羅小海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醫生，而像是在看一個無所不能的神。
“請跟我來。”
姚溯收回視線，跟上了羅小海的腳步。
海螺灣第一醫院不愧是海螺灣斥巨資修建的，不管是建築外觀還是內部裝修都非常高端大氣上檔次，怪不得能成為海螺灣的一個旅遊景點。
就是周圍來往的病人有點多，比一般旅遊景點的遊客還多，有點影響遊覽體驗了。
就在姚溯這麽想著的時候，他忽然一腳踏入了一片寂靜的空間，一瞬間，周圍的所有聲音就都消失不見了，就像他忽然被人捂住了耳朵，又像驟然置身於一個絕對安靜的房間。
他微微皺眉，環顧四周，果不其然，那些病人忽然全都消失不見了，不僅如此，就連那些遊客，包括玩家們也都不見蹤影了。
整個醫院大堂空蕩蕩的，忽然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姚溯看了看門外的天色，依然是大白天，天氣晴朗，陽光正好，但他周圍的環境卻莫名的陰冷，令他微微有些不寒而栗。
他的第一反應是試探性地轉身往外走，然而結果不出意料，醫院的大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緊緊關上了，推不動打不開，他出不去了。
所以，這次是密室逃生嗎？他收起了手插回兜裏，轉身去找逃離醫院的“鑰匙”了。
第一醫院的麵積很大，估計夠得上三甲醫院的標準，走道很長，還有好幾個分岔路口，稍不注意就會迷路，姚溯從前台谘詢處走到掛號收費處，又從掛號收費處走到藥房，路上一個人都沒見到，裏麵也沒有一個醫生或者護士。
他又從什麽檢驗科、放射科之類的科室走過，依然沒有找到一個人，最後甚至連廁所都進去找了一遍，仍然一無所獲。
其他人都去哪裏了？鑰匙又會是什麽呢？
就在此時，姚溯忽然聽到“叮——”的一聲，電梯響了，似乎是有人……或者有什麽東西從電梯裏出來了。
而他正背對著電梯，便迅速轉過身去，正好看到一個人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病人，他搖搖晃晃地從電梯裏走了出來，走路的姿勢非常奇怪，像螃蟹一樣橫著走，他用側麵對著姚溯，一步一步從電梯裏挪了出來。
確認過眼神，是姚溯不認識的人。
當然，如果是這種情況下，就算忽然從電梯裏出來一個認識的人，他也未必會放鬆警惕。
就在他握緊了平底鍋的時候，那個病人也緩緩轉過身來，用正麵對準了他。
這一瞬間，姚溯忽然明白這家夥為什麽要用側臉對準他了，就像很多人自拍永遠隻用一邊側臉拍照一樣，他們覺得自己左臉或右臉最好看，而這家夥明顯覺得自己的側臉比較好看——因為丫正臉壓根不能看！
這個病人的臉部以及臉部以下都非常正常，但他的臉部以上，也就是腦袋部分，竟然從中間齊刷刷地裂開了兩截！
就像被人活生生掰開了腦殼和頭皮一樣，這人的頭蓋骨從中間劈開了兩半，露出了白花花的腦仁和腦花，以及跳動的各種神經纖維，看上去簡直駭人至極。
姚溯頓時有點頭皮發麻，就在那病人朝他撲來的瞬間，他的第一反應也是躲而不是正麵剛……他都有點怕他這一平底鍋下去，就把人家砸得腦花四濺了！
至於害怕，當然是不可能的，下輩子都不可能害怕的。
他躲了兩三下，那病人卻不依不饒，看樣子還很想在他腦殼上也開個縫，他自然就不樂意了：“我警告你，我隻是有點怕惡心，不代表我怕你，現在你從哪裏來就回到哪裏去，我還能放過你。”
對方依然不依不饒，雙手唰地一下抓過地板，竟然硬生生將大理石的地板抓出了兩道深深的劃痕。
姚溯見狀，歎了一口氣：“是你逼我的！”
……
一分鍾後，姚溯低頭看著滿地四濺的腦花，又看了看平底鍋的鍋底，頓時有點反胃惡心。
最後，姚溯強忍著惡心在那病人還算幹淨的病號服上把平底鍋鍋底蹭幹淨了，這才轉身進入那病人剛剛出來的電梯，按下了二樓。
“叮——”
很快，他就來到了二樓。
二樓似乎要比一樓還要陰冷，電梯門一開，他便感覺到一股陰森之氣撲麵而來。
下一秒，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忽然從走廊另一頭衝了過來，姚溯下意識握緊了平底鍋，然而當那醫生跑近之時，他卻發現對方不是醫生，而是同樣穿著白大褂的嶽雲婷。
嶽雲婷一看到姚溯，頓時雙眼一亮：“姚老師，幫個忙！”
姚溯沒有立刻放鬆警惕，而是冷靜地觀察了一下眼前的嶽雲婷，可惜他和嶽雲婷並不相熟，如果是段雀樓和王明明的話，他大概能一眼看出真假。
就在此時，一個穿著警察製服的人忽然也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似乎是追著嶽雲婷而來的。
姚溯一瞬間以為這二位在玩什麽製服y，警察和醫生……等等打住打住！這裏哪來的警察？如果是病人的話，應該穿著病號服，而警察的話，他似乎從未在海螺灣見過警察。
當那警察跑近之時，他忽然發現這家夥狀態也不對勁，滿頭滿臉長滿了膿包，眼球浮腫凸起，就像腐爛了一樣，仿佛下一刻就會斷裂掉落在地。
即便是姚溯也嚇了一跳：“這是什麽情況？！”
嶽雲婷一個女孩子反而非常冷靜：“是葡萄球菌和鏈球菌感染，你幫個忙，我剛剛找到了青黴素，你按住他，我來給他注射！”
姚溯：“……”
他原本還不確定這個嶽雲婷是不是真的嶽雲婷，但嶽雲婷一開口，他瞬間就確信了，連忙一腳將那家夥絆倒，同時雙手按住了對方後背。
那警察立刻劇烈掙紮了起來，動作之大，差點要把姚溯整個人掀翻在地，直到嶽雲婷動作熟練地給這家夥紮了一針。
果不其然，對方逐漸停止了掙紮。
姚溯鬆了一口氣：“怎麽樣？你給他治好了？”
嶽雲婷搖了搖頭：“不知道。”
姚溯挑眉：“那你剛才那麽信誓旦旦？”
嶽雲婷苦笑了一聲：“如果我沒有推測錯誤，這可能是曆史上第一個接受青黴素注射治療的人，當時的青黴素還是臨床實驗藥物……最後那個病人並沒有活下來。”
很快，那警察徹底停止了掙紮，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姚溯將人翻了過來，發現他的臉上長出了一朵薔薇花。
“克隆……”姚溯陷入了沉思，這個猜測目前來看頗為合理，但他總覺得沒有這麽簡單，如果僅僅隻是克隆而已，那塊海螺隕石又是怎麽回事？伊西斯之血又是怎麽回事？
他忍不住提了出來，嶽雲婷聞言點了點頭：“確實，如果最終答案僅僅隻是克隆技術，那這個幌子繞得有點大了，所以我隻是提出我的一個想法而已，不一定對，僅供參考。”
除了嶽雲婷之外，其餘玩家也沒有什麽更好的猜測了，總不能嶽雲婷從科學角度提出觀點，他們就從非科學角度提出另外一個觀點吧，比如這不是克隆而是魔法，那簡直更不靠譜。
而且在嶽雲婷提出了克隆之後，那些原本還沒往這方麵想的玩家都忍不住讚同了起來，多少克隆電影裏克隆人的出現就是為了給原生人類提供可以隨時換取的器官，這和姚溯他們之前描述的整容醫院地下室見聞何其相似！
眾人又討論了一陣，實在討論不出什麽東西來了，才離開了大劇院。
此時大劇院內已然空無一人，不僅如此，大街上也同樣空蕩蕩的，就像他們昨晚見過的那樣。
整個海螺灣一旦入夜，就仿佛隻剩下他們這些玩家了，那些鎮民和遊客全部都不知所蹤了。
因為今天消耗太大，他們並不準備夜探海螺灣了，而是各自回房休息，畢竟明天可能還有一場惡戰——他們明天就要進入海螺灣第一醫院了，這也是整個海螺灣他們最後一塊還未進入的地圖。
姚溯回到房間之後，發現李羽翔還沒有回來，不由微微皺眉。
他原本想坐在床上等李羽翔回來，但因為太累了，他沒多久就撐不住睡著了……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早了。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刺破黑夜，他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爬起來，卻發現對麵床的李羽翔正背對著他躺在被窩裏，還發出了沉睡中的輕微鼾聲。
姚溯皺了皺眉，昨天晚上李羽翔什麽時候回來的？他竟然毫無察覺！
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推醒了李羽翔，見李羽翔悠悠轉醒，他開口問：“你昨天晚上什麽時候回來的？”
李羽翔揉著睡眼朦朧的眼睛說：“你怎麽了？昨天晚上我們不是一起回來的嗎？”
一起回來？姚溯愣了一下，試探著問了一句：“那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嗎？我們都看了什麽表演？”
李羽翔納悶地看了姚溯一眼：“當然記得啊！我又不是魚隻有七秒記憶！我們昨天晚上不是去看了羅大衛的魔術表演嗎？”
姚溯抿了抿唇問：“……好看嗎？”
“當然好看啊！雖然我從來沒有看過別的魔術表演，但羅大衛的魔術表演實在是太精彩了，尤其是他最後表演的死亡秀，簡直吊打那些電影電視劇裏的演員！”李羽翔興致勃勃地討論了起來，“其實我以後也想當演員，如果我能有羅大衛十分之一的演技就好了！真想請教一下他是怎麽把死亡表演得這麽逼真的！”
姚溯深深地看了李羽翔一眼，看來李羽翔又和他們經曆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晚上，他們昨天晚上大戰“克隆人”，而李羽翔隻是普普通通地看了一晚上的魔術表演。
那麽，這是為什麽呢？李羽翔是被抹去了昨晚的記憶嗎？
可是他實在想不出副本要特意給李羽翔抹去記憶的理由，李羽翔隻是npc又不是玩家，副本似乎沒有必要針對npc作出某種特殊的處理。
難道就像嶽雲婷說的那樣，他們當時和李羽翔這些npc進入了不同的空間嗎？可這又是為什麽呢？
姚溯腦海中千回百轉，忍不住又問了李羽翔幾句：“那我昨晚看表演的時候……你還記得我當時是什麽表情嗎？我有沒有說什麽？”
李羽翔的眼神更加納悶了：“你看表演的時候是什麽表情我怎麽知道？我在看表演又沒在看你，我又不是暗戀你！不過你好像的確說了幾句什麽話，讓我想想……”
昨晚的李羽翔一門心思看魔術表演，對其他事情都沒怎麽留意，此時姚溯問起，他想了好一會兒，才猶豫著開口道：“你好像說了一部電影的名字，叫什麽……什麽致命魔術？這是一部和魔術有關的電影嗎？講什麽的？”
姚溯猛地愣住……《致命魔術》？！
《致命魔術》的確是一部魔術電影，一部他很久以前看過的電影，是關於兩位巔峰對決的偉大魔術師互相追逐一生的故事，其中一位魔術師因為發明了“□□術”可以在兩個封閉容器中穿越而占了上風，另外一位魔術師為了揭秘追尋了一生，直到故事的最後終於真相大白——
原來那個魔術師的“□□術”根本就不是魔術，而是因為他有一個克隆機器，每一次表演都會克隆出另外一個自己，所謂的在封閉容器中穿越，其實就是在克隆出另外一個自己的同時犧牲掉被克隆的那一個。
這的確是以死亡為代價的華麗魔術，所以叫致命魔術，如果姚溯昨晚和李羽翔一樣隻是普普通通地看完了一場羅大衛的死亡表演，他的第一反應估計也是想起了他以前看過的《致命魔術》，畢竟一切都是那麽的似曾相識。
但姚溯清楚地記得，昨晚他壓根沒有和李羽翔提起過這部電影的名字，因為後來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他甚至根本來不及想起這部電影，直到現在李羽翔忽然提起，他也才猛然想起……但他又很清楚，這的確是他有可能作出的推測。
姚溯忽然覺得有點詭異，如果李羽翔僅僅隻是被抹去了記憶或者創造了一段記憶，副本為什麽會在李羽翔的記憶中創造出這麽一個完全符合姚溯行為模式的“姚溯”……簡直就像真的一樣！
他忍不住急急追問道：“然後呢？然後我還有說什麽別的嗎？”
李羽翔皺眉思索：“我一心看表演，真的不太記得了，不過你好像和那個穿白衣服的女孩子聊了好幾句吧，什麽克隆之類的……為什麽你們看個魔術表演會想到克隆啊？”
穿白衣服的女孩子？那不就是嶽雲婷嗎？
姚溯微微眯起了眼睛，根據嶽雲婷昨晚的發言，如果沒有發生後來的一切，他們一直都在普普通通地看一場魔術表演，在他提起了克隆這個話題之後，嶽雲婷的確很有可能加入話題，所以兩人就克隆展開話題也是非常符合他們兩人的行為模式的。
就在此時，有人來敲門了。
姚溯開門一看，發現是王明明，王明明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到對麵房間去聊一聊。
姚溯頓時心領神會，向李羽翔找了個借口，便跟著王明明一起進入了對麵的房間。
段雀樓果然也在房間內等他，見他來了便開口問：“身體怎麽樣了？”
姚溯笑了笑道：“好多了，不過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們。”
王明明連忙叫道：“先洗臉刷牙吃飽喝足之後再討論正事吧！”一會兒羅小海就要來敲門了，他可不想蓬頭垢麵地出門！
姚溯扭頭一看，發現王明明居然還敷了一張麵膜，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還是個精致的小胖子呢！”
王明明哼了一聲：“精致的豬豬男孩說的就是我。”
三個大男人輪流洗漱了一番後，忽然有人來敲門了，王明明上前打開門一看，發現是嶽雲婷。
嶽雲婷雙手插兜，朝他們笑了一下：“我可以申請加入你們這個小分隊嗎？”
姚溯見是嶽雲婷，自然是樂意的，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挑了挑眉問：“你為什麽不加入那幾個女玩家呢？女玩家一起行動不是更方便嗎？”
嶽雲婷倒是相當坦白：“因為你們這個小分隊實力最強。”
姚溯笑了笑，把嶽雲婷請了進來，他也正好想和嶽雲婷聊一聊他剛才的發現。
四人便一邊吃早餐一邊討論，姚溯說起了他剛才的發現，嶽雲婷果然一臉若有所思，王明明則有些不解：“那又怎麽了？副本這麽神通廣大，再捏出幾個和我們一樣的假人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嗎？更何況那還可能隻是一段偽造的記憶呢！”
姚溯苦笑道：“我原本也是這麽想的，如果李羽翔記憶裏的我們隻是背景板一樣的存在，那就證明他的記憶很大可能是被副本偽造的，但偏偏他記憶裏的我們全都是符合我們原本自身行為模式的，尤其是我們的思考方式，就好像副本完全知道我們在想什麽一樣……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怕嗎？”
王明明想了想：“你這麽一說，好像確實有點可怕，不過這到底和我們的通關有什麽關係？李羽翔記憶裏的我們和我們本身非常像，這又證明了什麽？”
姚溯聳了聳肩：“我正在思考。”
他一邊吃著麵包一邊下意識朝段雀樓看了過去，準備就著段雀樓的臉下個飯，卻見段雀樓將麵包掰成了一模一樣的兩截，一隻手拿著一截，慢條斯理地吃著。
姚溯瞬間就福至心靈脫口而出了：“……平行世界！”
與此同時，嶽雲婷也雙眼一亮：“對！就是這個！”
王明明一頭霧水：“啊？你們又在打什麽啞謎？”
姚溯和嶽雲婷對視了一眼，隨後他開口道：“副本再大能耐應該也不可能憑空創造出另外一個我們，除非那是……平行世界的我們！”
段雀樓輕勾唇角，淺淺一笑。
王明明簡直傻眼：“你們這……這個腦洞也太大了吧？”
嶽雲婷卻道：“這個腦洞哪裏大了？既然能猜克隆，為什麽不能猜平行世界？”
王明明頓時嘴角一抽：“你倒不如說李羽翔見到的我們其實是克隆出來的我們，那我倒還願意信一信！”
“倒也不排除這種可能，不過克隆人頂多隻能和我們有外表上的相似，就連思維都和我們一模一樣不太可能，《致命魔術》裏的設定是所有克隆人共享記憶，但真正的克隆技術顯然是不可能連記憶思維也能一起克隆的。”姚溯摸了摸下巴，冷靜地分析了起來，“真正能和我們連思維方式都一樣的，隻有平行世界的我們，如果要排序的話，平行世界的我們才更接近真正的我們，而我們的克隆人實則還要更遠一些，更像是我們的兄弟姐妹而不是本人。”
王明明：“……我隻是隨便說說，你倒也不必這麽認真接梗，當然不可能是我們的克隆人啊！我們又沒有被抓去做過什麽外星實驗！”
嶽雲婷忽然話鋒一轉：“如果是平行世界的話，會不會昨天晚上我們看到的那些羅大衛其實都不是他的克隆人，而是平行世界裏的羅大衛？”
姚溯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昨天我就有覺得很矛盾的地方，台上的那些羅大衛在死亡表演時的求救和掙紮，也許證明了他們並不是真心想要犧牲自己完成表演的，而且他們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台上。”
嶽雲婷立刻理解了姚溯的意思，如果羅大衛為了自己的魔術表演創造出了一大批克隆人，按理來說應該會嚴格控製和洗腦，讓那些克隆人自願為了魔術而犧牲自己，而不是讓他們以白紙一張的狀態上台，雖然那會讓他們死亡之時的恐懼和掙紮自然流露，但也很容易適得其反徹底暴露，羅大衛的每一場表演根本就是在暴露的邊緣走鋼絲！
“而且那些羅大衛在台上的狀態也很奇怪，一會兒沉浸在表演中，一會兒又求救掙紮，就像人格分裂了一樣，如果隻是克隆人的話，無法完美解釋，但如果是平行世界的話……”姚溯眯著眼睛猜測道，“也許上一刻的羅大衛還是真正的羅大衛，但一旦死亡表演開始，整個舞台就因為不明原因進入了平行世界，而台上的羅大衛也變成了平行世界的羅大衛！所以他對魔術表演的事一無所知，在死亡來臨的瞬間隻能自然而然地求救和掙紮！”
聽到這裏，就連王明明也反應過來了，他頓時臥槽了一聲：“所以昨天晚上羅大衛真的在殺人？殺的還是平行世界的他自己？他有病啊！簡直就是個瘋子！”
就在此時，忽然又有人來敲門了，很快，羅小海的聲音從門外響了起來：“請各位遊客準備下去吃早餐了，我們今天的行程會非常繁忙。”
王明明低聲嘀咕了一句：“哪裏繁忙了？不就去個醫院而已嗎？醫院再大能有多大？”
幾人離開房間之前，嶽雲婷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今天我們都小心一點吧……已經是第三天了，我們居然連續度過了三個平安夜，這似乎不太符合a級副本的難度。”
其實這一點姚溯也想到了，雖然他目前隻通關過一個a級副本而已，但想也知道a級副本的難度不可小覷，而他們竟然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第一個死亡的玩家，難度似乎過於低了，這說明要麽他們還沒探索到副本的重點，要麽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副本難度會驟然提升。
姚溯點了點頭：“今天大家都小心點，盡量不要落單。”
在自助餐廳裏，姚溯又見到了這個旅遊團裏的其他遊客，不少人昨天又回整容醫院回爐了，簡直相當於重新換了一張臉，這讓好不容易才記住了其中幾張臉的姚溯又一次臉盲了。
幾個闊太太不斷端詳著鏡子裏的自己，一會兒摸摸這裏，一會兒摸摸那裏：“我現在這個歐式混血鼻好像是比昨天的韓式小翹鼻更挺更好看，但我覺得我的眼睛配不上我的鼻子，我得再去做一下眼睛！”
“我的下巴是尖了，但是臉好像還有點大，我是不是得再去削個骨？”
“我也還有點不太滿意，想再過去修補一下，一會兒我們參觀完海螺灣第一醫院之後，再去一趟整容一條街吧！”
這幾個闊太太顯然對接下來的醫院參觀之旅不太感興趣，全身心都放在了自己的臉上，其實大部分遊客也都興趣缺缺，畢竟這是個整容旅遊團，大家都是衝著整容來的，遊客之中似乎隻有那對年輕夫妻是例外，此時他們滿臉幸福的微笑，眼睛裏充滿了期待。
吃早餐的時候，那個丈夫小心翼翼地伺候著自己的妻子，細心體貼地忙前忙後端食物倒飲料，姚溯挑了挑眉，決定上前搭個話。
他裝作拿食物的樣子，仗著手疾眼快一下子把那個丈夫想要拿的最後一塊草莓蛋糕夾走了，那個丈夫果然愣了一下。
姚溯立刻露出了歉意的笑容：“你也想吃草莓蛋糕嗎？那我讓給你吧，我拿榴蓮蛋糕好了。”
見姚溯把餐盤裏的草莓蛋糕遞了過來，那個丈夫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謝謝，是我老婆想吃，她什麽水果都不喜歡吃，隻喜歡吃草莓。”
“你對你老婆真好，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吧。”姚溯誇了兩句，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不過你們看著不像是來海螺灣整容的，難道你們和我們一樣都隻是單純來旅遊的嗎？”
那個丈夫哈哈一笑，也許是因為心情不錯的緣故，便和姚溯多聊了兩句，原來他和他的妻子是來海螺灣做試管嬰兒的，之前他們曾經在外麵的醫院做過好幾次試管嬰兒，但每一次都失敗了，就在他們準備放棄試管改而領養小孩的時候，他們忽然得知海螺灣擁有高超的試管嬰兒技術，保證百分百成功，便準備來海螺灣試一試。
“我們來的第一天就去第一醫院問過了，醫生替我老婆檢查了身體，我們今天就是過去做試管的，如果順利的話，我們馬上就能擁有自己的孩子了。”
雖然姚溯之前已經差不多猜到了一點，但聞言還是裝作初次聽說的模樣：“那就先恭喜你們了。”
那個丈夫一臉幸福的傻笑，端著裝滿了食物的餐盤回到了他妻子旁邊，小夫妻倆立刻甜甜蜜蜜你一口我一口吃起了蛋糕。
姚溯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將他剛才打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王明明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不住低聲問：“這地方的試管嬰兒……生出來的真的是人類嗎？該不會是怪物吧？”
姚溯淡淡道：“一會兒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的目光穿過那群談笑風生的闊太太，落在了那對夫妻身上，丈夫與妻子相視而笑，兩人眼中同時閃爍著期待，顯然充滿了對未來生活的向往。
也許是因為剛才那個丈夫隨口的一句“領養”，他忽然久違地想起了他的養父母，也就是姚子唯的親生父母，其實他並不知道當初那對夫婦為什麽要領養他，更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領養了他之後卻又對他棄之不顧。
姚溯從小就早熟，意識到養父母的疏離冷漠以及弟弟的厭惡後，他便盡可能地減少了自己在那個家的存在感，從初中就開始住宿，考上大學之後也立刻搬了出去，就連大學學費和生活費都是靠自己打好幾份工賺來的。
而他自覺離開姚家後，姚家果然也斷絕了和他的聯係，就像他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雖然他對姚家沒什麽感情，但偶爾也還是會有些不解，他不明白養父母那無緣無故的冷漠與厭惡，尤其是在養父去世之後，他至今還記得養母在養父葬禮上朝著他歇斯底裏咆哮怒吼的樣子——
“你是個怪物！你是個該死的怪物！是你害死了他！你怎麽還沒有死？你快點去死啊！”
“好了！各位準備出發吧！我們今天的目的地是海螺灣第一醫院！”
羅小海激情澎湃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打斷了姚溯的思緒。
姚溯回過神來，抬眼看向了一旁的段雀樓，他的這位前男友同時也是他的高中同學，如果不是從前的段雀樓，也許他已經在原生家庭的摧殘下長歪了——
當時的他正處在懸崖邊緣，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是段雀樓伸出手來拉住了他，讓他得到了拯救和救贖，讓他好好長大，成為了一個正常的大人。
雖然兩人在一起後沒多久，段雀樓就莫名奇妙把他甩了，但他依然感激段雀樓曾經向他伸出過的援手，所以也願意在段雀樓失去求生欲望後拉他一把。
姚溯覺得之前的段雀樓就像曾經的自己，都是站在懸崖邊上搖搖欲墜的人，都希望能有一個人來拉自己一把——就像那些跳樓的人，他們坐在屋頂上半天不動，除了猶豫不決外，其實內心還是希望能有人拉他們一把，也許他們的內心想法是：“救救我吧！不管是誰也好！快來救救我吧！給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姚溯拉了段雀樓一把，給了他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如果段雀樓不知道以後該怎麽活，那就為他而活。
段雀樓察覺到姚溯的視線，睫毛微微顫了一下：“怎麽了？”
姚溯笑了笑：“……忽然想起我們高中時候的事了。”
段雀樓頓了一下，似乎也想起了什麽，唇角微彎。
一旁的嶽雲婷見狀，調侃地問了王明明一句：“有沒有覺得你腦門在發光？”
王明明一臉憂傷：“亮著亮著就習慣了。”
片刻之後，一行人抵達了海螺灣第一醫院。
這還是姚溯第一次正經打量這家最初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整個海螺灣旅遊業和經濟的醫院，正如羅小海之前所說，海螺灣第一醫院是整個海螺灣最高大的建築，氣勢相當宏偉，在這個大部分建築隻有五六層高的海灣小鎮算是摩天大樓了。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簡直比最繁華的街頭都還要熱鬧，門前還立著一座高大的雕像。
羅小海微微一笑介紹道：“這是第一醫院院長羅大海的雕像，是一位病人捐贈的，也就是那位成功做了換頭手術的富商。”
姚溯看向了那座雕塑，雕塑雕刻的羅大海非常年輕，是現在的羅大海的樣子，和博物館裏的照片以及整容醫院地下室的標本截然不同。
幾個病人正站在羅大海的雕像麵前虔誠地雙手合十，似乎在祈禱，又似乎在敬神，他們的表情虔誠而狂熱，看著羅小海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醫生，而像是在看一個無所不能的神。
“請跟我來。”
姚溯收回視線，跟上了羅小海的腳步。
海螺灣第一醫院不愧是海螺灣斥巨資修建的，不管是建築外觀還是內部裝修都非常高端大氣上檔次，怪不得能成為海螺灣的一個旅遊景點。
就是周圍來往的病人有點多，比一般旅遊景點的遊客還多，有點影響遊覽體驗了。
就在姚溯這麽想著的時候，他忽然一腳踏入了一片寂靜的空間，一瞬間，周圍的所有聲音就都消失不見了，就像他忽然被人捂住了耳朵，又像驟然置身於一個絕對安靜的房間。
他微微皺眉，環顧四周，果不其然，那些病人忽然全都消失不見了，不僅如此，就連那些遊客，包括玩家們也都不見蹤影了。
整個醫院大堂空蕩蕩的，忽然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姚溯看了看門外的天色，依然是大白天，天氣晴朗，陽光正好，但他周圍的環境卻莫名的陰冷，令他微微有些不寒而栗。
他的第一反應是試探性地轉身往外走，然而結果不出意料，醫院的大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緊緊關上了，推不動打不開，他出不去了。
所以，這次是密室逃生嗎？他收起了手插回兜裏，轉身去找逃離醫院的“鑰匙”了。
第一醫院的麵積很大，估計夠得上三甲醫院的標準，走道很長，還有好幾個分岔路口，稍不注意就會迷路，姚溯從前台谘詢處走到掛號收費處，又從掛號收費處走到藥房，路上一個人都沒見到，裏麵也沒有一個醫生或者護士。
他又從什麽檢驗科、放射科之類的科室走過，依然沒有找到一個人，最後甚至連廁所都進去找了一遍，仍然一無所獲。
其他人都去哪裏了？鑰匙又會是什麽呢？
就在此時，姚溯忽然聽到“叮——”的一聲，電梯響了，似乎是有人……或者有什麽東西從電梯裏出來了。
而他正背對著電梯，便迅速轉過身去，正好看到一個人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病人，他搖搖晃晃地從電梯裏走了出來，走路的姿勢非常奇怪，像螃蟹一樣橫著走，他用側麵對著姚溯，一步一步從電梯裏挪了出來。
確認過眼神，是姚溯不認識的人。
當然，如果是這種情況下，就算忽然從電梯裏出來一個認識的人，他也未必會放鬆警惕。
就在他握緊了平底鍋的時候，那個病人也緩緩轉過身來，用正麵對準了他。
這一瞬間，姚溯忽然明白這家夥為什麽要用側臉對準他了，就像很多人自拍永遠隻用一邊側臉拍照一樣，他們覺得自己左臉或右臉最好看，而這家夥明顯覺得自己的側臉比較好看——因為丫正臉壓根不能看！
這個病人的臉部以及臉部以下都非常正常，但他的臉部以上，也就是腦袋部分，竟然從中間齊刷刷地裂開了兩截！
就像被人活生生掰開了腦殼和頭皮一樣，這人的頭蓋骨從中間劈開了兩半，露出了白花花的腦仁和腦花，以及跳動的各種神經纖維，看上去簡直駭人至極。
姚溯頓時有點頭皮發麻，就在那病人朝他撲來的瞬間，他的第一反應也是躲而不是正麵剛……他都有點怕他這一平底鍋下去，就把人家砸得腦花四濺了！
至於害怕，當然是不可能的，下輩子都不可能害怕的。
他躲了兩三下，那病人卻不依不饒，看樣子還很想在他腦殼上也開個縫，他自然就不樂意了：“我警告你，我隻是有點怕惡心，不代表我怕你，現在你從哪裏來就回到哪裏去，我還能放過你。”
對方依然不依不饒，雙手唰地一下抓過地板，竟然硬生生將大理石的地板抓出了兩道深深的劃痕。
姚溯見狀，歎了一口氣：“是你逼我的！”
……
一分鍾後，姚溯低頭看著滿地四濺的腦花，又看了看平底鍋的鍋底，頓時有點反胃惡心。
最後，姚溯強忍著惡心在那病人還算幹淨的病號服上把平底鍋鍋底蹭幹淨了，這才轉身進入那病人剛剛出來的電梯，按下了二樓。
“叮——”
很快，他就來到了二樓。
二樓似乎要比一樓還要陰冷，電梯門一開，他便感覺到一股陰森之氣撲麵而來。
下一秒，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忽然從走廊另一頭衝了過來，姚溯下意識握緊了平底鍋，然而當那醫生跑近之時，他卻發現對方不是醫生，而是同樣穿著白大褂的嶽雲婷。
嶽雲婷一看到姚溯，頓時雙眼一亮：“姚老師，幫個忙！”
姚溯沒有立刻放鬆警惕，而是冷靜地觀察了一下眼前的嶽雲婷，可惜他和嶽雲婷並不相熟，如果是段雀樓和王明明的話，他大概能一眼看出真假。
就在此時，一個穿著警察製服的人忽然也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似乎是追著嶽雲婷而來的。
姚溯一瞬間以為這二位在玩什麽製服y，警察和醫生……等等打住打住！這裏哪來的警察？如果是病人的話，應該穿著病號服，而警察的話，他似乎從未在海螺灣見過警察。
當那警察跑近之時，他忽然發現這家夥狀態也不對勁，滿頭滿臉長滿了膿包，眼球浮腫凸起，就像腐爛了一樣，仿佛下一刻就會斷裂掉落在地。
即便是姚溯也嚇了一跳：“這是什麽情況？！”
嶽雲婷一個女孩子反而非常冷靜：“是葡萄球菌和鏈球菌感染，你幫個忙，我剛剛找到了青黴素，你按住他，我來給他注射！”
姚溯：“……”
他原本還不確定這個嶽雲婷是不是真的嶽雲婷，但嶽雲婷一開口，他瞬間就確信了，連忙一腳將那家夥絆倒，同時雙手按住了對方後背。
那警察立刻劇烈掙紮了起來，動作之大，差點要把姚溯整個人掀翻在地，直到嶽雲婷動作熟練地給這家夥紮了一針。
果不其然，對方逐漸停止了掙紮。
姚溯鬆了一口氣：“怎麽樣？你給他治好了？”
嶽雲婷搖了搖頭：“不知道。”
姚溯挑眉：“那你剛才那麽信誓旦旦？”
嶽雲婷苦笑了一聲：“如果我沒有推測錯誤，這可能是曆史上第一個接受青黴素注射治療的人，當時的青黴素還是臨床實驗藥物……最後那個病人並沒有活下來。”
很快，那警察徹底停止了掙紮，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姚溯將人翻了過來，發現他的臉上長出了一朵薔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