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長寧住處,遙生顯得有些陌生,明明才分開了兩個月,望著堆滿了各種信函文書的房間,遙生不太適應。


    “娘子?”長寧發現遙生一直在盯著一麵牆看,那麵牆有個白印子,之前確實掛了一幅妃子像,也不看不出是哪位妃子之前住過,她也是這兩天才收拾好住過來的。因為之前可以在勤政閣湊和,但是娘子來了,便不敢湊合了。長寧起身走了過去,悶聲將娘子抱在懷裏,就往榻上帶。


    “身上土得厲害。”遙生望著長寧,那張臉才兩個月又清減了下來。這個人身體很難維持穩定,隻要她不好好看著,長寧就會瘦下來。


    可長寧還是不吭聲,抱了遙生放在榻邊,才安穩坐好,“你不要離我那麽遠,怎麽兩個月沒見,你對我這麽生分?”


    “不是生分。你瞧我,一身塵土的,不髒了床褥麽。”遙生被長寧說的話點醒,牽了長寧修長的指尖握在手中,轉回視線,目光總會不自覺掃過那麵空牆。


    “髒了換就好。”長寧不開心,因為遙生端莊起來,讓長寧也不知道該怎麽靠近。“先用膳,先沐浴?先…用膳吧,嗯,用膳。”


    “沐浴吧,你要陪我一起去麽?”遙生收回了視線,有些臉紅,隻望著交纏的指尖,和長寧纖細指尖上的婚戒。


    “好。”長寧拉了遙生起身。


    “不用安頓下人熱水麽?”


    “我原來也不知,這大概就是君王的特權,有湯池,十二時辰都燒著熱水,我帶娘子去。”長寧客氣笑了笑。


    “好。”遙生點點頭,起身就去行囊裏,收拾衣服。


    這樣的客氣,這樣疏遠的相敬如賓讓長寧很難受,看著遙生整理衣物的背影,長寧很不開心,走了過去,從背後抱住了遙生。


    “別折騰了,你的衣裳我一早就備好了的。”長寧低頭靠在遙生肩頭,“你怎麽對我這麽疏遠?是不是…我不在身邊,你有了別的喜歡的人?”


    遙生皺了一下眉頭,眼角的餘光又掃過那麵牆,讓她很不適應。長寧還是那個長寧,可長寧卻好像不是認知裏的那個長寧。


    這間宮殿,是她母親的舊宮,長寧生在


    這裏,後來,她的母親去世。這座宮殿,就一直被封禁了起來。


    這座宮殿和早逝的母親,一隻都是長寧心中不可觸碰的地帶。忌憚那個毫不光彩的出身,又偏執維護她母親卑微的尊嚴。


    長寧十三歲時,第一次回到這座殿,那時,宮殿早已年久失修,處處破敗。長寧去央求皇上重修宮宇,哪怕是減了她全年用度,她也要求將這宮殿修繕如初。


    後來,那麵牆上,長寧掛了一副畫,繪著她的母親,漂亮溫婉,卻是個沒什麽身份地位的可憐女子。那個時候長寧的心事很敏感,她渴望那份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母愛,又厭惡那出身極其卑微的身份。不止一次,她拉著遙生在這宮殿裏小坐片刻,就對著這麵牆,就看著這幅畫。


    枕在遙生的腿上,問她有個母親是何等滋味?看見別的娘娘,妃子抱著自己的皇兒皇女愛撫。長寧也好奇那滋味,所以她會讓遙生像那些母親一樣,摸摸她的發頂,摸摸她的額頭。


    曾經有一次,掛在牆上長寧母親的畫像掉在了地上,長寧極度敏感的自尊心受挫,那一次,她殺了許多宮人。可現在,她卻住在她母親的宮殿裏,卻移走了那副畫。


    遙生歎息一聲,轉回身閉了眼靠在長寧懷裏,“這一路,我很累,腦子裏全是車軲轆轟隆隆的聲音。”


    當然,這麽說僅僅是借口而已,她不想讓長寧察覺到自己的敏感。可這些年相處下來,遙生可以很確定,她麵前的長寧,不似舊人,更像個陌生人。


    她幾乎無法代入皇帝和她母親對她的愛,談起親人時很麻木,就算是演戲,也分外生疏。她不再是從前那個長寧,那個對母愛偏執又自卑敏感的長寧,那個對皇帝霸道又不容其他人分享的蠻橫。


    長寧像個陌生人,一個陌生又深愛自己的人。這讓遙生想起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試探,那個明明擁有許多回憶,卻像是在旁觀的長寧。這讓人很難理解,可遙生兩世都是長寧的枕邊人,不了解時還能騙自己不了解,已經相處了這麽久的人,怎麽會去分不清兩個人?遙生又該如何麻痹自己?她始終也繞不過這道坎。


    麵前的這個人,不是長寧,而遙生


    ,根本不知道她是誰…


    長寧喜歡的,她不喜歡,長寧追求的,她不感興趣,長寧害怕被人搶走的,她也絲毫不在乎。


    越相處,越陌生…


    就像現在,她抱著自己,輕輕吻著額頭,柔聲關切。遙生卻很迷茫,明明愛這個人,卻不知道這個是誰。她帶著麵具,這個人很有耐心,她善於偽裝,也模仿了長寧多年,她……究竟是誰?


    一路上,遙生都顯得心事重重,她可以有許多憂慮的事情,比如她那個蠢哥哥,比如當今的局勢,長寧問了,遙生便敷衍。因為眼前這個人很敏感,長寧有自己的邊界,一些心思,一旦被發現觸碰,那個人會極其敏感的縮起來。她們才剛剛見麵,不論如何,遙生愛這個人,不想才一見麵就陷入冷戰。


    遙生不自覺的開始比較兩個長寧,一個嬌蠻敏感,一個溫柔沉穩。對待自己時,上一世的長寧,沒什麽耐心,對自己感情,根本就不能稱之為愛。可這一世,她能明顯的感覺到身邊人給予她的一切,生活中種種的不同,可她卻發現,自始至終,她都不了解她愛的那個人…


    掌心貼了一片絲滑柔軟,遙生才從心事重重中緩過神來。可抬起目光時,她們已經沉在了湯池一中。怎麽走來的?怎麽更衣的?怎麽入池的她全然沒有印象。


    遙生慌張看了一眼四周,是熱氣騰騰的白玉湯池,四四方方,每個角各有一個龍頭吐水,身體沉在溫暖的湯水之中,就靠在長寧的懷。有些晃神,遙生抬眼望了下長寧,卻發現長寧突然很安靜,那雙眼有遙生看不懂的難過和神情複雜。


    “所以你,不喜歡我了對麽?”長寧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有一顆水珠滴落。


    “所以,你是誰?”


    長寧的眼底有掙紮,一瞬間慌了氣息,她不敢對上遙生的目光。是的,那個人心虛時總是如此。想要逃離了,像是害怕什麽,想把遙生從身上推開。


    遙生隻能歎息一聲,又環緊了長寧的後頸。她害怕那個人逃跑,因為她不能承受失去那個人的愛,嚐試著換了一種更溫和的方式詢問。


    “你喜歡什麽?”


    “遙生…”


    “不是,我是說你喜歡吃什麽?”


    “遙…遙生……”


    遙生咬了唇無奈,又分開些許鬱悶地看著那個人,看著那個陌生的長寧麵紅耳赤,不安的目光四處尋找逃跑路線。她真的怕了,怕她逃跑,怕她會避而不見自己,更怕她會因為被撞破了心事,離自己而去。


    柔軟的唇貼上不知所措的人,遙生暫且閉上了眼眸,在最需要溫暖的時候,她不想長寧逃走。輕輕滑過下頜線,淺噬一口,遙生閉上眼,貼在長寧的頸脈上。感受那人陡然升高的溫度,感受那脈搏之中的慌亂,還有喉頭幾次慌張的吞咽。


    “不是想我?”遙生強迫自己清空心思,縱然她並不擅長這樣做,可她卻更害怕那個人會逃避。


    “我……”長寧不知所措,仰著頭,被遙生壓得一動也不敢動。她不知道遙生是察覺了什麽,卻更害怕這種無法安心的狀況。


    “你不想我?”遙生扶著長寧腰際,懲罰性的捏了一下,長寧的呼吸亂了套。


    心中同樣的難過,長寧莫名的怕,勝過了她對自己的喜歡。遙生很害怕,怕那個人再逃跑,所以些許生氣,伸手重重碾了那個人。


    “起來,讓我看看你…”遙生很霸道,嚐試讓自己的動作去化解長寧的恐懼,扶著長寧坐在溫潤的玉璧上,她和她都需要一個儀式,來跨越這漸離的疏遠。


    水麵霧靄朦朧,有一波波水紋路蕩開,溫暖的湯池之中,兩個人在一遍遍確認著彼此的心意。目光一次次相抵,眼底的堅冰終究融化,那份陌生漸漸被炙熱的動作取代。眼前的長寧陌生,可長寧卻需要蘇遙生。


    “長寧,你究竟要什麽?”


    天旋地轉,長寧覺得自己苦苦支撐不住,“要…遙生…”長寧竭盡全力咬著口中的字眼,“我…哈……我隻要遙生…”


    ……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安靜的歇息,房梁處,有一滴小水珠滴了下來。


    “嘀咚!”甚是清脆,打斷了沉沉的呼吸之聲,長寧困倦抬了一下眼皮,又習慣性的將遙生緊緊纏在懷裏。


    這樣的習慣一直都有,長寧總是患得患失,很不安定。這個習慣遙生一直都感覺得到,長寧莫名地自卑,每次安靜下來的時候,都是心事重重,像是很害怕


    失去什麽。


    柔軟的唇依在遙生肩後,這片刻依偎誰也舍不得打斷。遙生抬臂環著長寧耳際拉近,側過頭吻了吻長寧的下巴。


    “累了吧?”遙生心疼,“見你手臂上添了新的疤,為什麽沒和我說過?”


    “擦傷而已,不想給娘子添憂。”


    “不是添憂,你怎麽總是…”遙生不舍得說教那人,再次緩和了語氣,“你怎麽弄得?”


    “問這些幹嘛,添了就添了唄,還是娘子嫌棄我?”


    “不是!”遙生再想說什麽,長寧的手扶著遙生下巴,止了話語。“娘子,我有點不滿足,你可不可以,再許我一次?”


    “那你之後…”遙生咬唇哽了一下,壓住那隻手,“要告訴我怎麽的…”


    “那就永遠不要停…”長寧閉上眼,輕輕用唇描繪著遙生修長的天鵝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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