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睡得好好的,懷裏的人哼唧一聲,又往心窩鑽了又鑽。長寧什麽都好,就是偶爾睡著的時候會不知道安分。清醒的時候,本來就很粘人了,這睡著的時候,不見收斂,更是迷迷糊糊沒了分寸。


    夢鄉被打斷,遙生還有些犯懵,摟了摟胸口黏膩膩的長寧,撐起身子望了眼窗外。


    天仍是大亮,約摸著,應該也是下午了,低頭扶著長寧的後頸揉了揉。遙生垂眸沉思片刻,竟然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是怎麽回的屋子裏。


    猜也知道,自己肯定是中途睡著,被長寧抱了回來。懊惱揉了揉眉心思索,猛然想起長寧的手臂還傷著。可依著那人的倔強脾氣,定是不準旁人觸碰自己的,哪怕是好心幫忙那呆子也總會示威,宣示主權。


    這般想著,遙生忙伸手在被窩裏摸索著尋了長寧的手臂。那手臂還是不能被碰,哪怕是單單撫摸,睡夢之中的長寧也會閃躲。


    看著長寧的臉皺皺巴巴起來,遙生沒敢再動,隻安穩抱著長寧的腦袋依了片刻。劫後餘生,遙生再去回想那驚心動魄的一刻,心中還是亂。那個時候長寧是在豁出性命救她,那一劍沒能要她的命,是因為她們僥幸遇見了雲溪。


    如果沒有那個錦囊護命……


    遙生不敢想,心中仍是害怕,害怕到哪怕長寧就躺在她的懷裏,也不能令她安心。


    手臂就靠在長寧的頸脈之上,一跳一跳,像是在無聲的安撫。遙生向後仰了一些,看著那張臉,再試熟悉不過,熟悉到閉上眼都可以描繪出她的模樣。卻還是覺得陌生,長寧不一樣了,她的眉宇間有一種生人的氣息,和原本的長寧很不同,不是自命不凡,也沒有皇族血統身上的那股子傲,像個凡人,像個普普通通的少女,卻又那麽耀眼,讓人移不開目光。


    遙生抬起手臂,觸了觸長寧麵上的淤青,她想象著長寧被打的場景,皺起了眉頭。而睡夢中的長寧,其實才睡下幾個小時,正困,麵頰被人戳來戳去,豈能不惱?


    哼唧一聲,抬了爪子去扒拉遙生


    的手,相當不滿,一張臉惡狠狠的模樣,捉了遙生的腕子不肯鬆手。才扯了一下,那手臂帶傷,一用力疼得長寧手臂軟了下去。遙生不敢讓她使力,端著她的手一並塞去長寧懷裏,那人才安分下來,小心翼翼的揪了揪,直到確信遙生的手臂無法掙脫,才低頭用唇抵了遙生的指尖又睡了過去。


    遙生看著長寧犯蠢的模樣無奈,指尖被她的鼻息相撩,很癢,什麽稍稍有些發燙。而她的掌心,有繃帶相纏,靜靜貼了一會兒,遙生覺得那掌心纏著的麻布莫名發潮。


    抬了手腕輕輕將長寧的掌心朝上撐開,見褐色的藥粉被衝散,此時一圈圈暈在掌心的麻布上。可不還濕著?


    遙生皺眉,從榻上撐著半身想要坐起,脖頸上,這才感覺出異樣,似乎有什麽捆綁。抬了另一隻手觸及,是被細致纏過的麻布,正服帖。扭頭望著桌子上,木盆和拭帕還丟在一旁。定是長寧不顧傷口又胡亂地蘸水了,想著那掌心的麻布未幹,長寧她究竟才睡下多久?


    挽了下耳際的發絲,遙生去解長寧手背上的小結。也難怪,許是怕她亂動散開,那小結打了一遍又一遍,定是長寧弄不開,才這般睡下了。


    麻布終於被遙生一圈圈纏開,翻開手掌來看,皮和肉都被泡得發白。問她時,長寧說的風輕雲淡,這深深的一刀,連虎口處都被切開了很深,叫遙生如何不心疼?


    心在滴血,遙生皺眉望著那掌心,不忍再看,隻得鬆了長寧指尖容她休息,隻是這看似尋常的一觸一離,卻在長寧的心中留下了深深地烙印。


    那是可怕的記憶,烙在心上,燒的長寧心尖皮開肉綻。遙生拚命掰開自己的手指,她的手腕就這樣一點點的滑脫。城樓之上,狂風哭嚎,城樓之下,萬丈黑淵。長寧害怕急了,害怕遙生不要她,害怕遙生真的就這麽錯過與她此生不渝。


    怕到長寧渾身發抖,不要命的攥緊遙生的手腕,絕不容她放棄。


    遙生的腕子驟然吃痛,長寧的力道大的驚人,就像是要把她的骨頭捏碎一般,“阿寧


    ?!”


    長寧猛然從噩夢中驚醒過來,一雙眼血紅,尤如一頭暴躁困獸,將遙生困在身下。她的臉猙獰,就如同遙生懸在城牆之上時,那般猙獰。她的呼吸盛著暴怒,像是猛虎盤踞山林時示威的警告。


    “疼,長寧。”遙生皺著眉頭,疼極了。掙不開長寧的桎梏,隻得用另一隻手抵著長寧的胸口,咬牙承受那人這突如其來的暴躁。


    眼前的人在與夢境重合,讓長寧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視線一點點恢複清明,她還是怕到瑟瑟發抖。


    “是夢,長寧。”後頸突然被遙生的手臂纏住,長寧詫異,已被遙生牽引著壓在懷裏。“是夢,你掐的我好疼,你是要把我的手腕捏斷麽?”


    遙生的聲音幽怨,長寧才懵懵懂懂反應過來,剛想撐起身子道歉,肩膀吃痛,疼得長寧又跌回遙生的懷裏。


    “別動,安心靠著。”遙生心疼,扶著長寧後頸,一遍遍與她順毛,不厭其煩告訴她是夢,一切都過去了,現在很安全。


    長寧卻紅了臉,埋在遙生胸口不肯再動,這表現算得上是極差了。沒有“早安”吻,沒有靜靜依偎,一想到遙生被自己的神經質嚇得夠嗆,長寧心中的愧疚就無以排解。


    “都過去了,你瞧,這裏是長寧府,你和我都好好的,不要害怕。”遙生仍然記著劫後餘生的長寧如何故作輕鬆,如何與她嬉皮笑臉。


    遙生認知裏,那個沒什麽憂慮也藏不住心事的長寧,原來竟是如此。心思極深,一切的滿不在乎和沒心沒肺通通都是假象。一直以來,遙生都覺得自己像個看客,不是身處棋局的迷茫,而是俯瞰整個棋局的坦然。可就像現在,越靠近長寧,才能感覺到長寧的心防如此之深。


    上一世,運籌帷幄的那個人,是本能的拒人千裏之外。可長寧她不是,她把最柔軟,最容易觸碰的一麵為她嶄露,任她觸及。可直到今天,遙生才知道,那掩藏在柔軟之後,看似漫不經心的深處,長寧另有一把心鎖,藏著心機,藏著最不願告人的一麵,令遙生自


    以為了解,卻其實根本沒有觸及到長寧的真實。


    “阿寧…”遙生皺眉撫著長寧的後背。她能感覺到長寧一震,隨之抬起頭時,目光裏滿是忐忑,小心翼翼確認著自己的臉色。


    長寧蔫蔫地閃躲了目光,“遙生,我錯了…”


    看著長寧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遙生心裏苦。隻扶了長寧的麵頰,撐著身子吻了上去,沒有堤防,也沒有試探。遙生嚐試著將自己未有堤防的一麵嶄露,她很想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觸碰長寧心底的那做孤城。


    “是我亂動嚇到你了。”遙生扶著長寧後頸一吻深入,感受著長寧的呼吸輕顫,感受著長寧漸漸放下防備,軟在懷裏,扶著她的後背,側身而壓,長寧已經陷在了身下,不得掙脫。


    “可你既然害怕,為什麽不告訴我?”含去長寧唇上稍顯狼狽的水澤,遙生探究的目光相望。長寧果然想要閃躲,卻被遙生扶了下巴,不準她再逃避。唇近在咫尺的研磨,似是懲罰,每每引得長寧心中焦急,就稍稍退開。求而不得,是對她最好的懲罰,長寧氣結,猛然仰頭咬去,也被遙生躲開,“為什麽不告訴我?”


    “因為你怕,你怕所以我才不能怕。”長寧盯著遙生的唇,似是渴望,又似乎緊張。眼見著長寧脖頸處難抑地吞咽了一下,長寧紅著臉別開了目光,“你還差我一場洞房…”


    “可你什麽都不告訴我,我又怎麽能把自己交付給一個瞞我騙我的壞人?”遙生不肯放過長寧目光中的每一絲閃躲。“大哥和太子謀劃,你一早就知道,為什麽不肯告訴我?”


    “告訴你擾得你心神難安?”長寧皺了眉頭,“要你在長寧和兄長之間做選擇,你真的可以嗎?”


    “我會選你。”遙生啄了長寧的唇,卻萬萬沒想到,長寧也會有小脾氣。


    “你不會,你選了毒酒。”長寧氣結,“昨夜你已經做過選擇了,你寧願拋棄我,也要保全蘇家。”


    長寧委屈,她被遙生的選擇傷得很深,可她卻沒時間與遙生爭吵,長寧目光受傷,卻全然未注意到遙生手上的動作,裏衣上的挽


    帶被悄然抽開。


    “你知道我沒得選…”遙生無奈,哪怕是那樣的家庭,我也不忍破敗。遙生吻了長寧眉頭,極致的溫柔落下,是不舍與眷戀撞入長寧的眼中,“從前沒得選,以後不會了,我會盡量保全我們兩個人的家…”


    “你若是想盡量保全,又怎麽會掰開我的手?”原來長寧也有不依不饒的一麵,遙生苦笑。可推開眼前的衣衫之時,長寧才猛然反應過來,胸前一冷,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暴露。


    “你我之間,我隻一心想保全你,這樣…還不夠?”遙生在長寧的鎖骨上流連片刻,目光已鎖在了眼前的暖白。


    “不夠…”長寧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知道遙生在看什麽,倒抽一口冷氣,抬著手臂纏了遙生後頸,“我說不夠…”


    “好。”遙生無奈,原來長寧也會生氣,也會像個小孩子一樣與她斤斤計較,與她相爭。可對於眼前來說,那些都不重要,張口相抵,身下的人顫抖不已,發出的無助的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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