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亂哄哄的公主帳裏,遙生緊緊握著長寧的手,不見那人醒來。醫女剪去血淋淋的衣衫,長寧的肩頭慘不忍睹。三道抓痕將皮肉撕扯得猙獰,還有一支箭,嵌在肌膚裏,醫女將箭矢截斷,遙生見長寧疼的瑟瑟發抖,大腦一片空白,未待來得及思考,已將長寧護進了懷裏。


    “輕些,公主怕痛。”遙生紅著眼,她擔驚受怕了整整一天,心中備受煎熬。長寧不明白她的心情,她明明說過要長寧諸事小心,可那人根本沒有聽進去她的話。


    遙生眼睜睜看著,見那醫女拔了幾次拔不出箭頭,箭身染著血滑膩,箭頭又咬著長寧肌膚怎麽也拉不出來,遙生忙說與門外的安常侍,喚太醫來。


    將長寧扶在懷裏,遙生用自己的廣袖將長寧暴露的肌膚擋了起來,太醫匆匆而到,看見獻平君肩頭的傷痕,麵上也是一愣。


    “拔箭!快些!”遙生含淚望著太醫,長寧的身體滾燙,讓遙生揪心不已。


    男人的力道到底是足些的,可長寧不好,太醫手上剛上了力道,長寧就止不住得瑟瑟發抖,埋在遙生懷裏,疼得冷汗直冒,低聲啜泣不止。就在遙生的眼前,麵白如紙,當拔下剪頭時,遙生甚至看見了一小塊肉屑隨著剪頭一並被扯了出來。


    長寧疼的無以承受,低吟一聲,掙紮著醒了過來。暴躁地喘著粗氣,一雙眼赤紅,似要吃人,那原本俊秀的麵龐扭曲得猙獰。


    遙生能感覺到長寧的疼,心也跟著揪了起來。隻得緊緊環著長寧,說些安撫的話語分散她的注意力。可感覺之中,遙生護在長寧脊背的袖子頃刻便也被染的黏膩,她隻盼太醫的動作快些再快些,長痛不如短痛,不要讓長寧備受煎熬。


    長寧痛,掙紮著就要脫離遙生控製,死活推著眼前的桎梏,卻聽得遙生聲音哽咽,“長寧,你乖些。”


    一抬眼,遙生正淚盈盈望著自己,那目光也是痛到窒息。長寧疼的渾身發抖,卻咬了唇不肯再吭一聲,生怕這般樣子狼狽嚇壞了遙生。可她還是能感覺到,遙生纏她更緊了,本想開口告訴她不打緊,背後突然有烈酒澆在了傷口上。


    遙生怎麽按不住長寧,


    那種痛,那種殘忍亦不是遙生所能承受。長寧的慘叫聲就在耳邊,像是刀子直接劃在了遙生的心上,那個血窟窿越來越大,實在疼得難忍,遙生抱著長寧哽咽了起來。


    隨後醫師告退,醫女包紮了傷口,長寧又是陷入了彌離恍惚。


    皇上來過,長寧死死攥著遙生的衣衫不肯鬆手,是極其尷尬的場麵,叫不醒那人,皇上向太醫詢問了一些情況,當得知長寧無性命之憂後,終於鬆懈了緊繃的神經。


    “看來你早就知道寧兒會做下今日這般荒唐事。”龍顏不悅,皇上居高臨下望著蘇遙生,目光深不可測。


    蘇遙生不知該如何回答,一瞬間想了許多,卻無從開口。


    “奪了朕的寶貝,要是護不好她,朕拆了你蘇家!”皇帝仍是惱怒,默許卻不等於讚同,隻因眼前的局勢,如此做是最為妥當。可荒唐的事仍是荒唐,皇帝不喜歡蘇遙生。自己的孩兒們皆是被她害得五迷三道,在帝王的眼中,遙生簡直就是個禍害。


    一番警告,皇帝憤然離帳。再次沉寂的帳子裏,長寧的身軀仍是滾燙,遙生低垂著眉眼,看著長寧狼狽的模樣,抬了袖本想替那人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可看完、見袖上的鮮紅刺目,遙寧忙壓下了自己顫抖不止的手臂。


    這一天,她備受煎熬,苦苦盼著那人能平安歸來,心中的滋味當真不好受。皇上還指望她蘇家保全長寧,如果他們知道蘇家也推波助瀾踩了長寧一腳時,他們會作何感想?


    究竟是誰保護誰?眼前的傻子身體滾燙,濃密的睫毛下積攢了一團淤色,遙生望著心中五味雜陳,看著看著,就沒了時間概念。她看不透長寧究竟在想什麽,又或是在圖謀什麽,可她真的不懂這個長寧,明明仍舊是那張臉,可眼前的長寧卻令她感覺到陌生,也許那人該再自私一些,再陰鷙一些,遙生才會覺得熟悉。


    直到長寧打了個冷寒噤,遙生才從那人麵龐上的憔悴移開視線。想拉開她讓暖暖的裹著被衾安心休息,可長寧不肯,一動就齜牙咧嘴又要往她身旁貼。說什麽也無用,後來,遙生才明白過來,長寧隻是在循著本能行動,她隻是在貪圖自己身上的暖。


    當遙生好不容易掙脫了


    長寧的桎梏時,長寧竟然開了口:“遙生,疼得厲害,讓我靠靠。”


    她的話狠狠在心窩上捅了一刀,遙生忙又握了長寧冰涼的指尖,屋子裏皆是血腥,可她什麽都做不了。


    “你會著涼的,這般濕著,如何舒服?你安生些,我替你擦擦身子,換件衣裳好不好?”遙生軟著語氣,可心裏知道那人在有些時候卻是莫名其妙的倔。


    可懷裏的長寧動了動身子,眉頭又蹙了起來。


    “是不是又疼?”遙生忍不住蹲在長寧麵前關切。


    “遙生的頭發亂了,都怪我無能軟弱,未料到今日的險境,險些害了遙生。”長寧想替遙生拂去額前垂落的發絲,才一抬手,又是疼的滿目眩暈。


    “你別再亂動了。”遙生紅著眼睛,壓了長寧的手,不敢讓她再動。


    “遙生…”長寧的聲音正啞,“我是不是搞砸了,父皇最後可有答應?”


    淚不受控製,遙生被眼前的長寧氣到落淚,強忍住哽在喉頭的酸楚,說與那人,“照顧不好你,皇上要滅了蘇家。”


    痛在那個人眉目間逐漸清晰,長寧咬著牙就要掙紮起來,“我去與父皇說。”


    “你安生些,讓我照顧你。”遙生托了長寧的後頸,看著那人又是傻裏傻氣不管不顧的模樣,心中五味雜陳。


    “好。”長寧的唇一直在隱隱發抖,明明是個怕疼的人,卻總是固執。鬆開了遙生,自己趴在床榻上,長寧肩頭的纏布又浸出了血色。


    遙生狼狽擦去眼前的淚,出了帳篷,囑托過安常侍去準備衣物和熱水,人便又寸步不離,守在了長寧的身旁。


    長寧的精神頭好了些許,努力抬了下手腕,遙生已默契地的握了她冰涼的手,“遙生…”


    “嗯。”遙生忙俯下身子去聽,長寧的聲音太微弱了,她聽得不太清楚。


    “刺客呢?”長寧睜不開眼。


    “抓到的時候已經自裁了。”遙生答與那人。


    “有人想置我於死地,我帶去的侍衛們可都好?”長寧說得吃力。


    遙生沒敢告訴她,被大皇子獵殺的小侍衛沒熬住死了,與她同行的家臣們最後也隻活了兩個,“都好,你也要快點好起來聽到沒?”


    “遙生,你回去蘇令卿那邊,有人圖謀我,眼下


    我這邊不安全,蘇卿那邊安全,你回去…”長寧握了遙生的手指,怎麽也舍不得鬆開。


    “我守著你,你安心歇著,皇上要父親追查背後的指使,我在你這處更安全。”遙生沒告訴長寧,她哪也不想去,她隻想守著眼前的傻子。


    “今天晚上那個刺客,不會是太子的人,他身擔守衛獵場的重任,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想殺你的人,是得不到你的人。你讓蘇卿家來,我有事必須要安頓與他。”長寧還是不放心,又將自己遇害的線索一一都說與了遙生。


    是六皇子長睿。


    長寧隻是一點,遙生就明白了過來。太子求親時,她曾發過兩封絹報求援,那時長睿安靜得出奇,遙生隻是怨,卻未有堤防。原來六皇子早就想好了計謀,他陷在禁閉之中,爭不得的,便想毀了蘇家。


    險些害死長寧,她也早該清楚這些代價,遙生一直以為長寧癡傻,可她陷在迷局裏,卻還是能看的通透。之後,長寧強撐著精神,又與遙生安頓了許多。遙生都記在心裏,點點頭,心中卻怨怪長寧不懂歇息。


    “長寧,你睡一會,你交代的事,我去通知父親。”遙生握了長寧的手,又暖了暖。可見著那人沒了力氣說話,隻皺了皺眉頭,遙生正要走,長寧卻不肯鬆手。


    “叫安常侍進來。”長寧勉強撐著精神。


    “安常侍!”蘇遙生匆忙照辦。


    “主兒,好些沒有。”安常侍匆匆而來,進了帳子裏,也是一臉擔憂。


    “安常侍,把守衛都撥給遙生,不得差池。”長寧的話有氣無力。


    遙生皺眉望著那人,不禁壓了胸口,那種感覺,令遙生的心漲得難受,不知被什麽填了滿,卻讓遙生心中漸漸起了慚愧。


    “主兒…”公主也重要,安常侍本想勸說,遙生望著他皺眉搖了搖頭。


    出了帳時,遙生隻象征性帶了兩人,門外守衛著的,不光有長寧的兵,皇上的衛,還有她蘇家添來的家丁。


    一直回了蘇家的帳,遙生才一掀開門帷,就看見蘇海潮跪在地上,蘇令卿的麵色難看到了極致。


    “爹…”遙生望也不望大哥,福身一禮,“遙生有話要說。”


    不見著遙生還好,看見了,當真氣不打一處來,


    他蘇家風雨飄搖,這一兒一女都是好本事,三下兩下就將蘇家推翻了風口浪尖上,氣的蘇令卿指著這一兒一女半天犯不上話。


    “事關重大,遙生有話說。”蘇遙生冷言又是提醒一句。


    “說!”蘇令卿一甩袖,背了身,看也不看。


    “隻得說與爹一人說。”蘇遙生的話裏話外都是對大哥的防備。


    蘇海潮聽了這話語刺耳,心中的火氣騰地又燒了起來,一樣是為蘇家殫精竭慮,他隻能跪著受罰,遙生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蘇海潮憤恨瞪了過去。


    “你,滾出去!”蘇令卿對蘇海潮不客氣道。


    當帳子裏終於安靜下來時,蘇遙生與父親說道:“這件事父親查不出的,父親,我們去麵見聖上。”


    “你瘋了?”蘇令卿嗬斥一聲,眼下所有的人都避之不及,湊上去的人什麽結果?“蘇家怎麽會有你這麽個女兒?!”


    “父親,皇上為何要父親查此事?”蘇遙生皺眉望著蘇令卿,心中失望,“當時跪了滿地的臣,張家魏家也都在,為何皇上偏偏要父親查?”


    “長寧有事讓我稟報皇上,父親不去,生兒自己去。隻可惜獻平君自作多情為蘇家擔憂一場…”遙生歎息一起,竟然也替長寧的一片苦心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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