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無聲,北風蕭瑟。


    乍一看到月色之下那抹單薄嬌小的身影,謝綸還以為是他氣出了幻覺。


    等走近了一看,發現真是那沒心沒肺的小東西。


    見她隻披著一件長衫,小巧的鼻尖凍得泛紅,他眉頭一擰。


    幾乎下意識想說“怎的穿得這麽少出門,若是著了風寒,又得哭鼻子”,話剛到喉嚨,想到方才主院那事,硬是咽了回去。


    他肅著臉色道,“殿下真是好興致,大晚上不安歇,出來吹冷風?”


    “你……”景陽仰起白嫩嫩的小臉,怔怔的看向他,“你怎麽會在這?”


    謝綸聽到她這話,心頭冷哼,那事果真是她的安排,語氣不由沉了幾分,“不然殿下以為,臣該在哪?”


    景陽一噎,視線落在他的衣袍上,整整齊齊,絲毫不亂。


    忽的,她的心頭湧上一陣失而複得的喜悅,暖暖的,又有些說不出的甜。


    她眼圈兒一紅,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直接撲向男人的懷中。


    兩條手臂緊緊的環住他的腰,她冰冷的臉貼著他堅實的胸膛,輕聲喃喃道,“還好,還好。”


    看著突然撲到懷中的柔軟身軀,謝綸英俊的麵容微僵。


    手下意識想摟著她,才伸出去,硬是克製住,一點點收了回來。


    他麵上有些不自在,沉著嗓音,“好什麽好?臣辜負了殿下那一番安排,自行來請罪的……”


    景陽聽著他這陰陽怪氣的調,半點不生氣,反而往他懷中貼得更緊了些,語氣嬌嬌的,“夫君,我冷,你抱抱我。”


    謝綸,“……”


    理智告訴他,晾一晾這沒良心的。


    身體卻很誠實,伸手將她抱緊在了懷中,沒好氣的責備,“知道冷,還不多穿些。”


    景陽慢吞吞的抬起臉,一雙明亮的眸子亮晶晶的,可憐兮兮看向他,“是我錯了,我糊塗了。”


    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嬌滴滴撒著嬌,尾音軟綿綿的,讓人的心也跟著軟了。


    謝綸心頭的火氣頓時被澆滅了一大半,勉力維持著嚴肅,手掐緊了她的細腰,低聲道,“哪錯了?”


    景陽被他捏得腿軟,心裏發虛,小聲道,“我不該給你安排其他人的,我方才就後悔了,真的。”


    謝綸嗤了一聲,“怎的就後悔了,臣還沒親口誇你一句豁達賢德。”


    景陽知道他說反話,柔軟的小手勾了勾他的掌心,賣乖道,“我才不要你誇我那些,其實我一點都不豁達,一點都不賢德,我小氣極了。”


    她之前想得很好,覺得給他安排妾侍,開枝散葉,反正妾侍生下的孩子,要敬她一聲母親。


    可真當選好女人,給他送了過去,她才體會到那種滋味有多難受


    無論是坐著,還是站著,亦或是躺著,隻要一靜下來,她滿腦子就浮現出謝綸與別的女人親密的場景。


    嫉妒,像是千萬隻螞蟻在心頭啃噬,她難以忍受。


    到最後,她隻想著,去他娘的開枝散葉,去他娘的賢良淑德,她可是大淵長公主,憑什麽要將自己的男人分給別人?


    下次若再有人敢說嘴,那她直接拿戒尺去抽,抽到她們不敢再說為止。


    一想通這點,她都顧不上梳妝,急哄哄就跑出來了。


    幸好,趕上了。


    夜色迷離,男人輪廓分明的臉龐顯得愈發穠俊,“臣還當殿下不在乎,這般大度的將臣推給別的女人。”


    景陽小聲訥訥道,“我……”


    謝綸單手攫住景陽的下巴,長眸深邃,定定的盯著她,“殿下在乎臣麽?”


    景陽被他看得臉頰發燙,一時有些難以啟齒。


    謝綸低下頭,湊得她更緊一些,目光灼熱,咄咄逼人,“很難回答?那臣先回去了。”


    景陽一急,生怕他走了,趕忙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好似掛他身上一般,“在乎,我在乎的!”


    謝綸黑眸微閃,嘴角笑意藏好,拉長語調,“真的?”


    “真的!”景陽忙不迭點頭,她真是後悔死了!


    “雖然殿下這般說了,但是……”


    謝綸挑眉,大掌穩穩托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抱在懷中,輕蹭了下她的耳垂,“殿下,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做錯事就得受到懲罰。”


    景陽眼瞳微微睜大,懲罰?


    雖說她這事做得不對,可她都真心實意道歉了,他還要罰她?!過分了吧!


    “你……你要敢打我,我今晚就燒了你國公府,收拾東西回長安。”景陽臉頰鼓起,凶巴巴道。


    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嫩紅唇瓣,謝綸眸色一暗,隨後,低頭咬了一口。


    景陽,“! 


    謝綸鬆開她的唇,眼神幽深,“軍隊裏的兵犯了錯,要挨軍棍。殿下你犯了錯,自然也是要挨棍子的……”


    “你、你放開我!”


    景陽一看他這眼神,立馬意識到不對。


    她扭著腰就要下來,男人卻拍了下她的臀,輕輕鬆鬆將人扛了起來,大步往後院去。


    一眾下人將腦袋埋得低低的,隻覺得方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瞧,這不又好的跟什麽似的。


    直至半夜,後院寢屋的燈還亮著。


    待裏頭傳來男人沙啞的叫水聲,宮女們看了眼天色,心照不宣的交換了個眼神


    看來明日公主殿下又要下不來床了。


    宮人們抬了熱水進去,隔著輕紗屏風,隱隱約約能瞧見國公爺抱著公主耐心哄著。


    公主的聲音有氣無力的,還帶著哭腔,斷斷續續的罵著國公爺,說什麽再也不讓他上床,明日便收拾東西回長安再也不回來之類的。


    熱水放下,眾人退下。


    沒多久,又聽得裏頭鬧騰起來,水聲嘩啦啦的濺在地上,期間夾雜著些令人麵紅耳赤的聲響。


    門外的宮女互相對視一眼,心想,又來?嘖,國公爺真是龍精虎猛,就是可憐公主那小身板了。


    屋內,景陽被謝綸抱到床上時,已經困得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


    她覺得她渾身上下,從裏到外都是軟的,酸的。


    最後關頭他從後麵摟緊她的腰,扭過她的臉索吻時,她連哭都哭不出來,隻能嗚嗚的承受著。


    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便是了。


    後悔,就是很後悔。


    燈光滅了幾盞,昏暗的帳內一片甜鬱的香味。


    謝綸摟過景陽,粗糲的手指拂過她的額發,“知錯了麽。”


    景陽困得眼睛都掙不開,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


    謝綸輕吻著她發燙的臉頰,黑眸半闔,“謝綸此生隻願為公主裙下臣,所以,別再將臣往外推,嗯?”


    回應他的是一片均勻的呼吸聲,懷中之人正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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