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般動靜,顧沅與其他人一樣,好奇的回頭看了一眼。


    不看則已,這一看頓時驚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顧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她出現幻覺了麽?


    眼前一襲華美石榴裙的嬌俏少女不是旁人,正是長安城裏的老熟人,晉國公府崔家的嫡女,崔皇後的親侄女,崔敏敏!


    她怎麽會在荊州?


    顧沅這邊驚慌不已,崔敏敏那邊不經意抬起眼,隻那麽一晃,眼角餘光好像晃進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崔敏敏蹙起眉頭,轉眼再去看,隻見前頭都是些粗布麻衣的婦人。


    應當是自己看錯了吧?


    “到你了,戶籍路引都拿出來。”


    隊伍排到了顧沅,官兵喊了一聲。


    “是,是。”顧沅應著,忙遞上文書。


    官兵麵無表情的接過戶籍翻動,一邊循例問著些從哪來到哪去的問題。


    顧沅垂下頭,壓低聲音一一回答。


    崔敏敏也不知是怎麽的,朝那道嬌小的身影打量了好幾眼,心頭還煞有介事的評價著:身形與那顧沅倒是差不多,側臉也很像,但仔細看得話,那婦人麵色蠟黃粗糙,又是斑又是黑痣的,跟顧沅的冰肌玉骨完全挨不上邊。


    “姑娘,您在看什麽呢?”丫鬟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臉上滿是困惑,不過一個粗鄙的農婦而已,有什麽稀奇的麽?


    崔敏敏懶洋洋道,“這農婦瞧著與顧……與太子妃的側臉挺像的。”


    丫鬟道,“天下之大,有一兩個相像的也不是什麽新鮮事。”


    崔敏敏也就收回目光,不再多問,轉過臉繼續與官兵爭辯起來。


    官兵見她亮出身份,也不敢招惹,連忙彎腰賠著笑道,“還請貴人消消氣,這搜查令是太子親自下的,其他州府都依令行事,我們荊州也不敢不從。還請貴人別為難我們這些聽差辦事的,出示一下戶籍,讓我們檢查下馬車,若無問題立馬就能過了。”


    崔敏敏才從長安到荊州探親,聽到這話,兩道細眉皺起,“太子下令?是因何故?”


    “聽說是太子在揚州巡鹽時,被一個女刺客傷了,是以下令全國搜捕。”


    崔敏敏驚愕,“遇刺?”


    “是啊,這女刺客真是膽大包天,竟幹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等到抓住她了,定會千刀萬剮,五馬分屍。”


    “太子可有大礙?”崔敏敏擔憂道,倒不是出於男女之情,而是他們晉國公府與太子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若太子有個三長兩短,那他們崔家這麽多年的扶植豈不是打了水漂?


    真是奇了怪了,她從長安城出發的時候,關於太子遭刺殺的事是半點風聲都沒聽到。難道她太久沒出門,消息不靈通了?


    官兵答,“太子爺並沒大礙,聽說前幾日剛到杭州府。”


    崔敏敏暗暗鬆了口氣,“那就好。”


    或許是剛才撞見一個與顧沅相似之人,她也隨口問了一句,“太子無礙,與他同行的其他人應該也沒大礙吧?”


    官兵麵露為難,不確定道,“小的就一守城門的,哪知道那麽多。”


    崔敏敏想想也是,就不再問,態度也放得認真起來,配合著檢查。


    在臨走前,她瞥了眼出入冊子上登記的信息,粗略的瞧到幾個字——趙氏,二十八,巴州。


    是去巴州的。


    她漫不經心的想著,旋即又覺得自己真是無聊至極,吃飽了撐著這樣關注一個農婦作甚?就因為她與顧沅有幾分相似?哼,那個顧沅這會兒估計在杭州跟太子甜甜蜜蜜恩愛著呢。


    過了檢查,崔敏敏就由丫鬟攙扶著上了馬車。


    而另一邊,快步離開城門的顧沅還心有餘悸,一隻手緊緊按著胸口,嬌美穠麗的臉頰上有些蒼白。


    顧風見她這般,溫聲道,“姑娘莫要太過擔憂,您如今裝扮成這副模樣,又是匆匆一麵,沒那麽容易被認出的。”


    顧沅麵色並沒好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後來好像又盯著我瞧了一會兒。你說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早知道今日出門應當看下黃曆,怎麽偏偏就撞上她了呢?早一步出城或者晚一步都不會撞見的。”


    她開始有些後悔今早吃陽春麵的時候另點了兩籠鮮肉小籠。


    本來吃一碗陽春麵就飽了的,她看著鄰桌的客人點了一籠,熱氣騰騰的,皮薄肉厚,一口下去鮮美的湯汁直流,嘴裏也忍不住分泌口水。


    這兩日她孕吐的反應有消減之勢,胃口隨之變大,極容易嘴饞。


    上輩子宣兒這孩子是喜歡吃鮮肉小籠的,她咽著口水,自我安慰的想,應當是肚子裏的孩子饞了,想吃小籠包子了。


    於是她就點了兩籠,一籠給顧風,一籠給她——肚子裏的孩子吃。


    “若是不吃那兩籠包子,咱們也能早點出城,也就不會與崔敏敏撞見了。”


    顧沅扶額歎息,自責不已。


    顧風怔了好一會兒,才領會到她跳脫的思路,啞然失笑,隨後又斂了神色,恢複尋常恭敬的模樣,“姑娘實在不用多慮,咱們很快便能達到渡口了。”


    顧沅頷首,知道現在再自責也沒用,不如加快腳步。


    日頭漸漸強烈起來,好在已經入了秋,陽光溫暖而不毒辣。


    但趕到渡口時,顧沅的額上還是有了些汗,她也不敢擦,生怕將臉上的粉給蹭掉。


    渡口風大,迎著涼爽的風,她的汗一點點被吹幹,那顆不安的心也緩緩冷靜下來。


    眼見顧風去問襄州的船,顧沅輕抿唇瓣,突然出聲喚了句“顧風”。


    顧風腳步一頓,回首看她。


    顧沅捏了捏手指,眸光堅定道,“不去蜀地了,去沙洲。”


    顧風黑眸中劃過錯愕之色,不確定的重複道,“沙洲?”


    蜀地在西南,沙洲是在西北,一南一北,這差距太大了。


    顧沅鄭重頷首,“嗯,改方向。”


    一想到剛才遇到了崔敏敏,她實在很難抱著僥幸心理,大腦控製不住得去想,萬一呢?萬一崔敏敏就認出她了呢?萬一就沿著這條線,一路去蜀地尋到她了呢?


    她可不想再逃跑第二回。


    尤其那時候,她要是顯懷了,行動多有不便,跑路的風險實在太大。


    看著顧沅那雙清澈烏黑的眼眸,顧風動了動唇,最後什麽也沒說,隻朝她點點頭,轉身就去打聽往北邊去的船隻。


    ……


    五日後,長安城,鳳儀宮。


    崔皇後收到一封來自崔敏敏的信。


    萬嬤嬤遞上信件時,崔皇後慵懶的放下茶杯,頗為意外的挑了下眉頭,揚唇笑道,“敏敏不是才到荊州她外祖家麽,怎麽想到給本宮寄信來了?”


    萬嬤嬤替崔皇後捶著背,笑吟吟道,“敏姑娘是個懂事孩子,對娘娘您一向敬重呐。”


    崔皇後笑而不語,拆開信看了。


    前半段都是尋常的問候,倒是後半段,讓崔皇後唇邊的弧度緩緩沉了下去。


    太子在揚州遇刺的事,她是在事發的七日後知道的,而且,是從嘉貴妃的口中得知的。


    那日,她辦了個賞菊小宴,還特請了順濟帝過來。


    開始還其樂融融一片,不曾想到了中間,嘉貴妃忽然就提起太子遇刺之事。


    崔皇後至今忘不了嘉貴妃提起這事,一副故作擔憂卻又壓不住幸災樂禍笑意的表情。


    嘉貴妃先是矯揉造作的雙手合十對天拜了拜,嘴裏念著阿彌陀佛,“幸好太子並無大礙,真是老天保佑,祖宗保佑。”隨後,又搖搖頭,歎息道,“臣妾理解太子想要抓住刺客的心情,可太子私自調動江南各州府的府兵,又是封鎖城門,又是挨個盤查,這般大張旗鼓,實在有擾民生,給百姓添了諸多不便啊。”


    說到這,她還捏著一把嬌滴滴嗓子,轉眼去看順濟帝,“陛下,臣妾說得對麽。”


    順濟帝的臉色一下子就黑了。


    一場賞菊宴不歡而散,臨走前,順濟帝還極為不滿的瞪了崔皇後一眼,帶著嬌笑的嘉貴妃離開了。


    崔皇後那叫一個氣,差點沒氣急攻心暈過去。


    她壓根就不知道此事!


    現在毫無準備的被嘉貴妃陰了一招,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可還沒等她派人去江南查看情況時,朝堂上另幾個皇子的黨派官員便上書彈劾太子,又把她給氣的不輕,卻還得按捺著憤怒,讓崔家想辦法壓一壓朝堂上的動靜。


    女刺客,嗬,真是可笑。


    太子那般嚴謹之人,有那麽多精兵護衛,他自身又有些拳腳功夫,尋常刺客怎能近身?莫不是他色眯了眼,被那刺客的容貌所迷,混到了床上才讓那刺客得了手?


    崔皇後伸手按了按太陽穴,一雙美眸中露出幾分嘲諷。


    她還以為太子多癡情呢?如今他那千嬌百媚的太子妃就帶在身邊,他還能被個女刺客糊弄了去,可見新婚的那股熱乎勁兒已經過去了。


    老話常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這男人啊,果真都一個德性!


    隻是不知道那太子妃此刻是個什麽心情,嘖,滋味定然不好受吧?


    真是可憐。


    看過崔敏敏的信後,崔皇後也沒什麽心情回信,隻讓萬嬤嬤將信收好,就從榻上起身,準備小憩片刻。


    “太子還有多久回長安?”崔皇後問。


    萬嬤嬤扶著她往寢殿走,“昨日來的消息,說是再在紹興府待兩日,便啟程回來了,頂多半月就能回來了吧。”


    崔皇後淡淡的嗯了一聲。


    不用半月,隻十日時間,裴元徹就回到了長安。


    同時對外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太子妃忽染惡疾,行動不便,暫留在揚州府養病,歸期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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