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暮色四合,夜涼如水。


    沐浴後,顧沅坐在銅鏡前梳發,裴元徹耐心坐在一旁看著,像是一隻耐心等待獵物的獅子。


    顧沅隱約猜到他怕是又想要了,雖然他們已經赤誠相對過許多回了,但被這般虎視眈眈的盯著,還是有些莫名緊張。


    等她放下手中玉梳,還沒站起來,榻上的裴元徹就起身走了過來,稍一彎腰,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顧沅驚呼,“殿下!”


    裴元徹抱著她,直接入了床帷。


    用鏨銅鉤掛著的煙霞色撒花幔帳輕輕那麽一扯,便垂落下來。


    沒多久,床帷間輕輕搖晃著。


    一浪未平一浪又起,好幾次顧沅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隻能攀著他寬闊的肩膀,低低問道,“殿下……殿下……你這是怎麽了?”


    是為了白日五公主墜馬之事心頭不快,還是政務遇到了麻煩?


    男人也不說話,看著她的鎖骨下那顆鮮紅的痣,寬大的手掌穩穩地托住她的腰,將她抱坐在懷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吻著她的脖頸,啞聲喊了聲“沅沅”。


    顧沅有氣無力的趴在他的肩頭,整個人像是被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兩人誰都沒有動,就這般緊緊相擁著,彼此心跳都很快,渾身都是汗水,也不覺得黏膩。


    “再過不久,孤要去江南一趟,此去可能要三個月。”


    裴元徹的手撫上她光滑細膩的背,高挺的鼻梁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頸間,“才和你在一起沒多久,就要分開,孤舍不得。”


    顧沅開始還累得有些迷迷糊糊,聽到他這話,意識也回來了幾分,錯愕道,“三個月,要去這麽久。”


    難怪今晚他這麽不對勁,敦倫也比平日更加狂野。


    “殿下今日在東宮與官員們議政,說的就是這事?”


    裴元徹勾起她一縷發絲把玩著,“嗯,淮揚兩府的鹽務出了些問題,父皇想派人去巡視禁約,催督鹽課,孤領了這份差事。”


    江南巡鹽的差事,若能辦的漂漂亮亮,那可是一份大政績。


    前世,這份差事一出,皇子們也是爭先恐後想去領。


    後來他領到了——他原想著做好這份差事,等回來父皇問他要何獎勵,他就趁機求父皇賜婚,把顧沅嫁給他。


    他在江南那陣,不敢有半分懈怠,勤勤懇懇辦事,回京途中還遭遇水匪流寇,險些喪命。


    但隻要一想到回來就能見到顧沅,就能抱得美人歸,他半點不悔。


    不曾想馬不停蹄趕回長安,卻得知她與文明晏定下婚約的消息,真是不啻於晴天一霹靂。


    他氣紅了眼,恨不得拿刀去砍了那姓文的,被李貴抱著腿求了又求,才丟下刀。


    隻是一到夜裏,憤怒、嫉妒、不甘,一股腦的衝上腦子,借著酒勁,他翻了侯府的牆,想要親口問一問顧沅,她怎麽就要嫁給旁人了?


    那一晚他喝的太醉了,醉到發生了很多事情,他都記不清楚。


    第二日睜開眼,他好好的躺在酒樓的房間,他隻當昨夜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直到顧沅薨逝的很多年後,他才知道,那一夜,他對顧沅做了什麽。


    他才知道,為何她那樣怕他、恨他、排斥他,寧願冒著那麽大的風險,也要與文明晏私奔。


    她懷著身孕嫁給他,新婚之夜,吐了他一身。


    他還誤會她,以為她腹中的孩子,是她與文明晏的孽種……


    想到他與顧沅的第一個孩子,那個從出生開始,就一直被自己誤會、冷淡對待的小皇子,裴元徹心口一陣鈍痛。


    他虧欠那個孩子,太多太多。


    “殿下,殿下?”


    裴元徹回過神來,眼前是顧沅那張泛著瑰麗緋色的小臉,她黑眸清澈,羞怯道,“夜深了,叫水吧?”


    大夏天的,激烈運動後,兩人都汗津津的。


    而且身上未著寸縷,抱了這麽久,實在怪羞人的。


    裴元徹吻了吻她的臉,掀開幔帳一角,朝外吩咐道,“送水。”


    外頭早就準備好了,一聽這吩咐,立馬忙活起來。


    煙氣氤氳的浴桶中,裴元徹細致的替顧沅清洗著。


    顧沅一開始還不自在,幾番抗議無果,也隻得乖乖趴在浴桶邊,由著他伺候她。


    清洗完畢,裴元徹又將她從浴桶中撈出,她渾身都泛著淡淡的粉色,像一顆飽滿多汁的水蜜桃。


    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瞥見她眉眼間的困倦時,到底壓下那股意動,將寢衣披在她身上,抱著她回了床榻。


    宮人們收拾完後,夜色更深了。


    安靜的床帷間,裴元徹擁著顧沅綿軟馨香的身子,一想到即將的分別,他隻恨不得將她揉入身體裏。


    甚至忍不住去問,“沅沅,你隨孤一同去江南可好?”


    顧沅靠在他懷中,困得厲害,盡量保持清醒的說,“殿下,你去辦正事,帶我一個女子出門,於禮不合。”


    “那你舍得孤?你就不想孤,不念著孤?”


    感受到男人燥鬱的情緒,顧沅抬手環住了他的腰身,小臉往他懷中蹭了蹭,軟了語氣,哄道,“我會想殿下的。”


    “你安心在外忙正事,我好好的在家等你回來,好麽?”


    像是被順了毛的獅子,男人的氣息平和下來。


    想到她剛才那個“家”字,裴元徹不由得將她摟得更緊了些,低頭吻著她的臉頰,“也好,你乖乖在家等著孤。”


    顧沅低低的嗯了一聲。


    周遭安靜了下來,她迷迷糊糊的睡去。


    半夢半醒之間,她感覺到小腹上多了一隻溫熱的手掌。


    耳畔是男人低低的呢喃,“沅沅,給孤生個孩子吧……”


    之後他還說了些什麽,她卻聽不清了,她實在太困了。


    .….


    確定出發去江南的日子,是在八月初。


    顧沅便開始替裴元徹準備起該帶的行李來。


    她這邊正忙活著,母親趙氏突然遞牌子進宮來,實在叫她又驚又喜。


    待聽到趙氏帶來的好消息後,顧沅更是笑容滿麵,忙道,“這可是大喜事呀,哥哥嫂嫂肯定高興地合不攏嘴了吧?”


    “可不是嘛,那大夫一診出喜脈,你嫂嫂當時就高興的落了淚,把我都嚇了一跳,勸了半天才止住。後來等你哥哥下值回來,我們把這消息一說,他先是呆了半晌,等反應過來,抱起你嫂嫂就開始轉圈,真是的!你嫂子都有身子了,他還半點不知道輕重的!”


    趙氏嘴裏埋怨著顧渠,眼角眉梢卻堆滿了喜色,“我想著你平日裏與你嫂子那般要好,如今她有了這樣的好消息,一定要親自告訴你,這才急哄哄的遞牌子進來了。”


    顧沅自然是高興的,嫂子白氏嫁進顧家也有三年了,肚子一直沒動靜,大夫說她身子柔弱,不好受孕,須得好好調養著。


    雖說顧渠沒有納妾之意,公婆也不催著她,但夫君和婆家越是這般寬容優待,白氏越發覺得愧疚,背地裏不知道為了這事偷偷吃了多少藥,掉了多少淚。


    作為小姑子,顧沅看在眼裏,也很是心疼嫂子。


    “嫂嫂這回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顧沅眉眼彎彎道。


    “是啊。她娘家知道了這消息,特地送來了一大堆的補品。白夫人還親自去廟裏求了尊送子觀音像,專給你嫂子安胎。”


    顧沅頷首,深以為然道,“白家是個厚道好人家。”


    母女倆又聊了一會兒白氏,趙氏順勢將目光放在了顧沅的肚子上,語帶期待道,“你嫂子那邊我可以放心了,現在,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顧沅臉紅,嬌嗔道,“母親,您怎麽每回都提這個啊。”


    趙氏拍拍她的手,一臉感慨道,“嗐,你也別嫌我煩。你嫁了人,我盼你夫妻恩愛,盼你兒女雙全,盼你婆媳妯娌相處和順……我這個當娘的,盼來盼去,還不就是盼你和你哥哥過得好。”


    “母親,我沒嫌你煩。”


    “我知道,我的沅沅是最可心的。”趙氏笑道。


    得知太子不日便要去江南巡鹽,一去便是三個月,她語重心長的拉著女兒的手,“那你可得趁著這幾日殿下還在,多加把勁兒啊。”


    顧沅,“……”


    她默默地摸了摸酸軟的腰,心道,不用她加勁了,某人已經很使勁兒了。


    母女倆又聊了一通家長裏短,趙氏便起身告辭。


    顧沅備了一堆禮物,讓她帶回去送給白氏,算作賀禮。


    當天夜裏,裴元徹回來,顧沅將這個好消息與他提了一句。


    第二日,裴元徹出宮,親自去了一趟永平侯府,送了一大堆豐厚的禮品,永平侯府上下受寵若驚。


    顧沅聽說了,覺得他這樣未免有些張揚。


    裴元徹卻是一把將她摟在懷中,又親又摸的膩歪了一陣,才道,“隻是順路去一趟罷了,今日出宮主要是與謝綸道謝。”


    說到這裏,他停頓片刻,嗤笑了一聲,“這謝綸還真是個人才。”


    顧沅扯了扯有些淩亂的領口,臉上紅霞一片,卻忍不住好奇去問,“怎麽說?”


    裴元徹鳳眸挑起,語氣喜怒不明,“景陽出事那日,他便入宮麵聖,向父皇求娶景陽。”


    顧沅錯愕,那雙漂亮的黑眸睜得大大的,“竟有這事?”


    “嗯,他今日親口與孤說的。說是要對景陽的名節負責,真心求娶。”


    裴元徹輕輕摩挲著顧沅的臉頰,黑眸微微眯起


    今日謝綸與他說這事時,他一度懷疑謝綸是不是也重生了?不然這家夥這輩子下手怎的這樣快?


    他也不過提前幾月將顧沅娶回了家,好家夥,謝綸直接提前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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