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天色沉沉,無星也無月,反倒起了風。


    裴元徹從淨房洗漱回來,看了眼天邊,心道今晚怕是要下雨了。


    他緩步走向寢殿,見穀雨和秋霜兩人守在門口,隨口問道,“怎不在裏頭伺候?”


    穀雨和秋霜腦袋垂得低低的,回道,“太子妃讓奴婢們在殿外守著。”


    裴元徹想大概是今日出去了一趟累著她了,早些睡也正常,於是沉沉嗯了聲,抬步往殿內走去。


    外間的窗牖半開著,初夏的晚風透過紗窗吹進殿內,內殿的燭火卻是亮著的。


    裴元徹眉心微動,燈還亮著,難道她還沒睡?


    待繞過那扇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繡屏風,他的腳步猛然一頓,整個人怔在原地。


    燭光在微風中搖曳,顧沅慵懶的趴在美人榻上,內著素色繡雲紋的緞麵小衣,肩上披著件淺杏色雲織紗衫子,鬆鬆垮垮,如雲如霧的堆積著。她那頭豐茂長發用白玉簪子斜斜的挽了個矮髻,烏黑如緞,愈發襯得她肌膚如雪般細嫩。


    似是聽到腳步聲,她纖濃的睫毛顫了顫,緩緩朝他這邊看來。


    粉腮紅潤,秀眸惺忪,回眸這一瞥,說不盡的嫵媚風情。


    “殿下。”榻上美人柔柔喚了一聲。


    裴元徹頓時覺得身子酥了半邊,魂都要叫她勾去。


    垂下的手握成拳,他定了定心神,抬步朝她走去。


    “你喝酒了?”他走到榻邊,居高臨下,黑眸凝視著她緋紅的小臉,兩道濃眉擰起。


    顧沅撐起身子想要坐起,可她頭暈的厲害,隻好繼續躺著,一雙瑩潤的眸子仿佛泛著一層霧蒙蒙的水光,嬌憨道,“嗯,喝了點!”


    說著,還舉起四根手指,“不多,就三杯。”


    裴元徹,“……”


    他從不知道她的酒量這般差,更不知道她喝醉酒後,竟是這般……勾魂攝魄的妖精模樣。


    今晚,怕是難捱了。


    “殿下,我想去床上歇息。”榻上之人又出了聲。


    裴元徹壓低眉眼,見她直勾勾盯著他,眸中透著幾分依賴,心頭不由得一震。


    有一瞬間,他都懷疑是不是他喝醉了,才會出現這種幻覺。


    須臾,他俯下身子,溫聲道,“孤扶你回床上。”


    顧沅搖頭,嬌美的眉眼間偏偏是無辜的神色,“不要扶,要抱。腿軟……走不動。”


    裴元徹眸色深了幾分,薄唇抿著,彎下腰,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她的身子很輕,柔軟的像是一團雲,小腦袋靠在他的懷中,因著這樣的姿勢,那件素白色小衣顯得愈發鼓鼓囊囊,顯露一道淺淺的溝壑,每看一眼,身子更熱一分。


    裴元徹本想挪開眼,下一刻,這念頭就被打消。


    這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他有何看不得?這個時候裝正人君子,實在虛偽至極。


    大紅色床帷輕輕晃了晃,周遭的光線暗了下來。


    顧沅剛躺在柔軟的錦被裏,下一刻,一具熾熱又堅硬的身軀覆壓了上來。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盯著眼前那張輪廓深邃的俊顏,有些迷茫似的,輕輕軟軟道,“你好熱啊……”


    男人狹長的鳳眸眯起,其間濃鬱的墨色翻湧,嗓音沉啞道,“衣衫脫了會涼快些。”


    絲綢衣料滑動,響起龍龍窣窣的聲音。


    隨後,一件件衣衫從幔帳裏丟了出來,堆在印團花的羊絨地毯上。


    帳內的溫度在節節攀升。


    感受到即將發生的事,顧沅攀著他寬闊肩膀的手忍不住收緊,嗓音帶著怯,“殿下……”


    裴元徹額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水,但還是強忍著,吻著她的唇角,啞聲誘哄道,“乖,閉上眼。”


    那雙波光瀲灩的眸子眨了眨,隨後輕輕闔上。


    一聲吃痛的悶哼。


    她的唇被堵住,那吻熾熱又瘋狂。


    她的手指劃過男人的背,眼角有些濕潤,倒不全是疼的,更多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那一瞬間湧上心頭。


    她感覺她好像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可不等她細想,她就被男人堅實的雙臂抱了起來,抵在了牆上。


    束發的玉簪子被晃得掉了下來,一頭烏發散下。


    夜愈發深了,隱隱約約傳來幾道悶雷聲,雨很快就落了下來,劈裏啪啦的敲擊著窗子。


    殿外,蘭嬤嬤聽著裏頭傳來的聲響,笑得像顆曬幹的棗子似的,轉身就吩咐宮人去準備熱水。


    穀雨還有些不解,秋霜湊到她耳畔嘀咕了幾句,她才明白過來,一張臉火燒一般。


    約莫一個時辰後,殿內響起低啞的吩咐聲,“送水。”


    早已準備好的宮人們抬著浴桶與熱水魚貫而入。


    裴元徹將顧沅抱到一旁,宮人們立刻上前換被褥。


    看著忙忙碌碌的宮人們,顧沅不好意思的將臉埋得低低的,聲音細弱,“殿下,你放開我。”


    裴元徹垂眸,看著她被汗濡濕的額發,溫聲道,“乖,孤抱你去清洗。”


    “這…與禮不合。”


    “什麽禮不禮的。”


    裴元徹滿不在乎,抱著她,大步就往浴桶走。


    見顧沅耳朵尖都泛著紅,他沉吟片刻,吩咐一眾宮人,“你們都退下。”


    宮人們聞聲退下。


    裴元徹動作輕柔的將顧沅放進浴桶裏,熱水氤氳著白色霧氣,顧沅有氣無力的坐在裏麵,渾身的的疲累黏膩,在這熱水中得到了撫慰。


    還不等她放鬆,男人也脫了外袍,跨步走了進來。


    她詫異的看著他,羞恥得恨不得將臉埋進水中,“殿…殿下……”


    裴元徹從後頭擁著她,“孤伺候你洗漱。”


    一開始他的確隻是單純的幫她清洗,但他顯然高估了他對她的定力。


    水波晃動,層層清水伴隨著她難耐的聲音湧出浴桶。


    情到深處,他捏著她的腰,恨不得將命都給了她。


    等宮人們再次進來收拾,地上是一大攤水,浴桶裏的水少了一大半,空氣中是淫。糜的氣味。


    夜深了,外頭的雨還在下。


    顧沅隻覺得渾身上下像是被碾過一般,累得連根手指都不願意動了。


    裴元徹知道她今夜辛苦,吻了吻她的眼眸,輕撫著她的背,像是哄孩子般,“睡吧。”


    聽到他這話,顧沅才放鬆下來,窩在他溫暖的懷中,昏昏睡去。


    裴元徹垂下眸,修長的手指摩挲著她右邊鎖骨下方的那一顆紅痣。


    小小的紅痣,妖媚如血。


    在歡。好時,隨著動作而晃動,迷得人挪不開眼。


    他自問不是貪歡之人,可經過今日,他方理解為何食髓知味。


    顧沅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還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夢裏也是一個雨夜,那時她剛與文家過定,尚未出閣,睡得正香甜時,窗戶開了。


    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潛進了她的閨房,他的身子很沉重,像是一座山壓著她。


    她驚慌失措,掙紮著,哭喊著,“放開!”


    男人禁錮住她的手腕,舉過頭頂,毫無畏懼的說,“你若將人喊來,就非嫁給孤不可了。”


    風吹動幔帳,借著朦朧的光,她看清男人那張分外冷戾的臉龐。


    是太子。


    她又驚又慌,腦子尚一團亂時,男人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帶著懲罰一般,半點不溫柔,唇齒間似有鮮血彌漫,分不清是誰的血。


    “孤才去江南三個月,回來就知道你與旁人定親的消息,你怎能嫁給旁人?是了,是孤失策,應當先一步求父皇賜婚的。”


    “殿下,你醉了,你清醒點!”她嗓音發顫,雙手抵在身前。


    “孤現在很清醒。”


    他啃咬著她的脖頸,氣息灼熱,“顧沅,你是孤的,隻能是孤的,旁人敢染指你半分,孤定要殺了他。”


    她嚇得不敢出聲,眼前的男人像是發了瘋,冷漠又可怖,眼尾泛著紅。


    他扯開她的小衣,她的掙紮在他麵前,不堪一擊……


    漸漸地,那張瘋狂的臉變成一副溫柔的臉,那人也是太子。


    他輕吻著她,小心翼翼待她如珍寶。


    顧沅懵了,一時分不清楚到底哪個才是真,哪個才是假?


    她猛地睜開雙眼,淡淡的光影透過輕紗,灑在她的眼前。


    她呼吸急促,想要起身,身上卻是一片酸疼。


    “太子妃,您醒了。”


    秋霜和穀雨難掩喜色的臉龐出現在眼前,顧沅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點了點頭,輕聲問,“現在什麽時辰了?”


    她的聲音有些啞,想來是昨夜的緣故。


    “回太子妃,剛過巳正。”秋霜道。


    “巳正?!”顧沅詫異,掀開被子就要起身,“你們怎麽都不叫醒我,今日我還得去給皇後娘娘請安的啊。”


    “太子妃您慢些,不著急。殿下一早就讓人去鳳儀宮傳話,說您身子不適。皇後娘娘那邊也說了,讓您好生歇著。”秋霜解釋著。


    穀雨湊上前去扶顧沅,見著她雪白肌膚上那遍布的痕跡,心疼極了,這太子也忒野蠻,怎的都不知道心疼一下主子!


    聽到裴元徹已經替她告假了,顧沅稍稍放下心來,可下一刻,夢裏的場景又湧上心頭。


    她擰起眉頭,自己怎麽會做那樣奇怪的夢。


    殿下他或許是冷漠嚴峻了些,但他待她一直挺好的,她怎麽能那樣想他呢?


    她晃了晃腦袋,想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忘掉。


    穀雨見她這般,關心道,“太子妃,您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顧沅露出一抹輕笑,“沒事,就是睡得太久了,腦袋還有點不清醒。你們伺候我洗漱吧。”


    她剛站起身,雙腿就一軟,還好秋霜和穀雨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了她。


    顧沅臉頰一紅。


    蘭嬤嬤沒跟她說過,敦倫竟會這般消耗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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