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省文山州是以壯族苗族居多的州縣,而隸屬文山州的廣南縣則有較多的壯族人民居住,對於壯族人民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春節,而是“花街節。”所謂的“花街節”就是單身的男男女女們集體相親的節日。


    在“花街節”中,男子隻需擁有一副好歌喉便可獲得佳人芳心,而女子大都會盛裝打扮,以求尋得如意郎君。也有少數女子手挎竹籃,籃中盛放的是紅雞蛋或女子親手納的鞋墊,其意左不過是願結連理枝罷了。


    田崗也是有著民族傳統的壯族人,在民族文化日漸消融的今天,他向我講述了一個在如今的“花街節”不會再有的故事。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田崗還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少年,當時極少有條件可以供得起孩子上學的人家,所以當時的人聚在一起全認為是一個“緣”字。大家以兄弟相稱,以手足相待,吃穿住行全在一起。


    暖春初至,學校宿舍後牆外的河水漸漸地漲了起來,因為田崗的宿舍在一樓,所以水流的聲音他聽的格外仔細。在晚上,全世界更是好像隻剩下水在動了。那時沒有晚自習,教室也因為晚上不允許有學生停留的原因,所以學生吃完晚飯不是在宿舍休息就是在樹下的石凳下做功課。


    “你們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上完課的田崗躺在床上翹著二郎腿百無聊賴地打發著時間。


    “知道!誰不知道今天是‘花街節’,不知道今天上課的時候你們有沒有聽到小阿妹一直在那裏‘阿哥’,‘阿哥’的叫,好幾次我都想應了,她們叫的我都酥了,我這心啊,就像有一隻小貓在那裏撓啊撓的,撓的我心神不寧的。”說話的人是阿來,出了名的愛美人不愛江山。


    大家聽了阿來的話一陣哄笑。


    “哎,要是我們能出去就好了。”阿來兩手拖著腮幫子一陣歎息,眾人聽了阿來的話停止了哄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頓時心裏都有了主意。


    天愈發黑了下來,水流的聲音更是將其他的聲音都淹沒了。阿來站在宿舍門口探出半個身子四處張望,確定沒有異常情況後才縮了回來。阿來小心的把門關上,生怕一不小心驚擾了別人。


    大家圍在一起商量晚上的逃跑計劃,有人提議等夜深人靜時逃跑,可是那個時候阿妹都回家,所以提議被全體否定。田崗提議可以借助河流逃跑,因為水流完全可以將人遊泳的聲音掩蓋。田崗的主意被一致通過,眾人決定待班主任查完房流逃跑,然後在午夜時分回到宿舍。計劃確定以後,每個人都悶聲不吭的做自己的事情,好像計劃逃跑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樣。


    晚上七點半時,大家站成一排,等待班主任查房,宿舍裏靜極了,每個人的心中都極其忐忑,生怕密謀的事情會被發現。


    “踏…,踏…”腳步聲越來越近,電筒的亮光在宿舍外晃動著,是班主任來了!每個人都屏住呼吸,靜靜的等待著。


    “踏…”腳步聲停止了,班主任站在了宿舍門前,手裏還拿著手電筒。


    “你們怎麽把燈給關了?”班主任說話間伸手去按燈的開關,宿舍裏頓時明亮。


    “快跑!”這時不知是誰大喊道。說時慢那時快,幾人迅速跳出窗戶,翻出圍牆,然後便沒了人影。班主任大驚失色,怒吼道:“你們給我回來!”然而回答他的隻是湍流不息的河水聲。


    通知大家逃跑的並無其人,就是田崗。田崗發現站隊時少了阿來就知道阿來已經行動。班主任一開燈定會發現阿來不在,到時候不但阿來會受罰,他們肯定也跑不出去,所以田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在班主任的眼皮下逃跑,就算要受到懲罰也是明天的事,如今他管不了那麽多了。


    田崗等人遊到對岸後便發現躲在樹上的阿來,於是兩人一組分別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正濃,月亮也很知趣,明耀的光輝透過枝丫灑在地上。阿來說剛才在樹上看到一個阿妹很是好看,想必還未走遠,田崗也不知去哪,隻好跟著阿來去找那個所謂的好看阿妹。


    步行一刻鍾後,田崗就看到阿來所說的阿妹。此女子身子婀娜,一頭烏黑靚麗的長發披散開來,在月光的照耀下別有一番風情。阿來看到美女更是把持不住,徑直走到阿妹身後亮開嗓子,以山為證,以水為媒,明月可鑒,歌裏歌外全是對女子的讚美。郎雖有情,妾卻無意,此女子所對的山歌全然是婉拒之意。


    “花街節”對山歌有不成文的規矩,男子山歌若對不贏女子便不可以窺人樣貌。阿來終歸敗下陣來,他卻心有不甘,忽的又想起田崗的山歌甚是了得,經過一番軟磨硬泡田崗終於答應一試。


    還未等田崗開口身上就挨了一顆重重的石頭,隨後砸來的石頭越來越多,田崗和阿來不得已躲在深草叢處,遠遠的便聽見許多人的腳步聲。田崗問阿來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阿來猛力的搖頭。田崗衝著阿來做了一個禁止出聲的姿勢,後趴在草叢裏聽遠處的動靜。後來他才明白,剛才拿石頭砸他的那夥人是方才那位女子的追求者,隻是那女子不肯,那夥人為首的男子就每天跟隨女子身旁,一但有人想要接觸她,他就會以暴力的形式解決對方。


    之後男子與女子的爭吵田崗再也沒聽進去,他心中怒火叢燒,別人的事他不管,自己平白無故的被人用石頭砸傷是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田崗小聲的對阿來說:“咱們多去找些石頭來,這小子想逞英雄抱得美人歸,沒門!”


    田崗去河邊用衣服兜了一堆鵝卵石,阿來也不遜色,兩人趁著夜色尋找到最佳的攻擊方位,對著那夥人就拚命的砸,邊砸嘴裏邊念著碎碎的髒話,砸完後兩人撒腿就跑,直到確定沒人追上來時才停下腳步。


    河水還是那個河水,月亮還是那個月亮,隻是田崗和阿來的心情此時的心情卻痛快了許多。田崗提議回宿舍,說是再為一個女人挨一頓砸不值得,並且現在還在讀書,兒女情長的事暫且擱一擱也無妨。阿來卻不同意,非要今天求得佳人不可,田崗沒辦法,隻能陪著阿來。


    沒走多一會,又有一個女子出現在他們麵前,阿來表示讓田崗先追,田崗卻搖搖頭,表示沒興趣。阿來又追到女子身後唱起山歌:“今天月亮好,天公做美成全你我。”


    阿妹邊走邊回應:“我曉得阿哥有情意,好像那河水奔騰著……”


    阿來和那女子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著山歌,田崗就跟著阿來從林間小路走到馬路,又從馬路走到小路,足足走了一個小時,阿來和那女子對山歌也對了足足一個小時,最終女子服輸,邀約到河邊的樹林見麵,田崗本以為阿來終於能在今晚求得佳人,不料後麵的事讓每一個人都驚詫不已。


    在河邊小樹林,田崗就站在離阿來五米遠的地方發呆,阿來則站在那女子身後,等待女子轉身後一睹其容顏。


    “我的媽呀!”不遠處的阿來一聲尖叫,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田崗就被阿來一把拽住跑出了小樹林。


    “怎麽了?阿來。”田崗有些摸不著頭腦。


    “那個…,那個女的,太醜了!”阿來用手撫摸胸口,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田崗看到阿來的樣子無奈的笑了笑。


    第二天早晨,田崗宿舍集體被罰站半天,並做深刻的檢討,更嚴重的是,由於他們遊泳出逃並未換幹爽的衣服,所以集體在晚上受涼感冒,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要嚷著找阿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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