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末尾,張文民的數學競賽補習班的最後一周。


    太陽高高的懸在天上,烤的人在太陽底下站不住腳。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十五六歲的青少年分化的高峰期,二十人的班裏一下少了三分之一的學生。


    略微空蕩的教室在夏日裏倒也顯得不那麽的悶熱。


    “這個題應該從這裏下手……”張文民站在講台捏著粉筆,聲音洪亮的講解著剛剛做的習題。


    虞默雖然眼睛在看張文民的黑板,可是心思早就飛到了別處去了。


    昨晚虞默睡得早,今早看到虞德財臉上收都收不住的笑意,才知道昨晚周氏集團決定跟自己家的酒店合作的事情。


    競標成功,這四個大字旋轉環繞在虞默的頭頂。


    這些個月拚命的去追趕沈疏雨從小就開始積累的進度。


    跟著沈疏雨啃下一本又一本專業書。


    從剛開始的自滿到後來被理解不透的專業知識打擊,又到後來在沈疏雨的幫助中飛速成長。


    這次家裏酒店得到的這個難得可貴的競標機會,虞默更是付出了百分之一千的努力。


    每天迎著朝陽起床,隨著窗外的路燈在淩晨熄滅才睡覺。


    也興許是年少精神旺盛,虞默也不覺得疲憊。


    終於,所有的辛苦都是有所回報的。


    她成功,她終於成功了。


    虞默終於可以將心裏對上一次險些害的家裏酒店被人騙的自責放下了。


    她看著張文民在黑板上寫下的粉筆字,聽著粉筆敲擊黑板脆生生的“噠噠”聲。


    嘴角抑製不住的揚了起來。


    沈疏雨偷偷用餘光將虞默這一抹笑容收入了眼底。


    “哎,快到點了。”虞默看了眼黑板上方的時鍾,對沈疏雨講道。


    沈疏雨忙收回自己偷看著虞默的視線,點頭道:“嗯。”


    所幸虞默一直在關注時間,絲毫沒有注意到剛剛沈疏雨一直都在看向自己的視線。


    她偷偷的從桌洞裏拿出了她早就準備好的手機。


    沈疏雨端正了點身子,也微微湊過去跟虞默共同見證這一時刻。


    ——中午十二點周氏集團將會對外界公布本次項目競標成功的公司通告。


    手機上方的時間從11:59變成了12:00,虞默心聲如擂鼓,忐忑又期待的刷新了官網。


    那則她在腦海裏幻想了無數次的通知赫然出現。


    在揭曉這個已然知道答案的事情時,虞默依舊是忐忑不已。


    因為格外在意,所以越接近真相就越害怕會生出枝節來。


    在通知的第一行,虞默就看到了“榆樹下”這三個陌生又熟悉的字。


    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手指驟然鎖緊,努力忍著才不讓自己笑出聲音來。


    這樣費盡心血得償所願的感覺讓虞默心中掀起了萬仞欣喜的波濤。


    她指著“榆樹下”三個字給沈疏雨看,“成功了!被選上了!!!”


    其實沈疏雨一早就從周妍那裏得知虞默家的榆樹下商務酒店競標成功了,但當她看到虞默現在格外興奮的對自己露出的笑容,心裏就不覺也跟著她一起高興了起來。


    “是啊,恭喜。”沈疏雨向來平淡的聲音也染上了些喜悅。


    沈疏雨沒有意識到,她現在會因為虞默的落寞而落寞。


    更會因為她的欣喜而欣喜。


    窗外柳枝在突然卷起的大風中淩亂舞蹈。


    湛藍的天上飄過幾朵胖胖的雲,將太陽的光遮住了大半。


    就像你永遠都不知道幸運跟厄運哪一個會先到來。


    你也不會知道究竟在哪一天哪一點,厄運就如同崩掉了的珠串,稀裏嘩啦的落了一地。


    引得滿室的淩亂狼狽。


    在虞默跟沈疏雨刷到競標成功的通告時,班裏的某個地方突然發出了一聲巨大的“砰!”


    張文民手裏的粉筆應聲而斷,粉筆沫迎著暗淡的陽光在空中飄舞。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看去。


    一個小姑娘捂著自己的肚子蜷縮成一團的倒在了地上。


    那一聲巨響就是她桌上的杯子砸到地上產生的。


    大家都還在反應中,一股夜來香花束的味道在這間密閉的教室裏蔓延開來。


    沈疏雨在聞到這個味道的第一秒大腦就嗡的一響。


    這個表情痛苦的小姑娘正在經曆一場分化!


    濃鬱的花香攜帶著她極具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肆無忌憚的入侵著毫無防備的沈疏雨。


    沈疏雨下意識的就緊攥住了椅背。


    她感受得到她貼著抑製貼的腺體在瘋狂的叫囂,想去迎接這個品階至少在a的alpha。


    那股被alpha信息素引誘的無力感在沈疏雨的身上被喚醒,並且以一個極其迅速的速度蔓延開來。


    沈疏雨感覺自己的呼吸都開始紊亂了起來。


    “你怎麽了?”所有人都聚在分化了的同學那裏,隻有虞默注意到了沈疏雨的異常。


    “……我沒事。”沈疏雨始終背對虞默,她撐著身子想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


    她得離開這裏,離開這間危險的教室。


    沈疏雨勉強的從座位上微微起身,雙腿卻無力支撐,陡然落下。


    披散的長發從沈疏雨的背後垂落至胸前,露出一抹隱隱約約的白皙,以及一枚小巧的抑製劑貼劑。


    如果真的是一個十五歲的尚未分化的少女,可能真的不會分辨出這個東西是什麽。


    但是虞默已經二十三歲了,她清楚的認識且了解沈疏雨脖頸出貼著的這個東西。


    一個令她難以置信的真相轟然對著她的大腦轟炸過來。


    沈疏雨早已經分化成了omega!


    她是什麽時候分化成omega的?


    “沈疏雨。”虞默這次沒有再叫沈疏雨“學委”,而是直呼其大名。


    沈疏雨聽著不覺身上一抖,她心虛的摸了一下自己暴露的脖頸。


    吃力的回過身去看向虞默。


    一團熱氣不受控製的呼出,模糊裏兩人之間的視線。


    “你已經分化了。”


    虞默的聲音不算大,輕輕的像是一支羽毛。


    落在沈疏雨的心上,卻比一顆巨石還要沉重。


    沈疏雨艱難地喘息著,她在虞默眼睛裏清楚的看到了她對自己的失望。


    小波小波的熱浪拍在被太陽熾烤的大地上,騰起的煙霧翻攪堵塞在沈疏雨的大腦。


    她張了張嘴,卻無力說出任何狡辯的話。


    憋悶的教室裏各種信息素的味道交織在了一起。


    因為那個突然分化的同學,班裏已經有幾個omega同學被迫進入發熱期了。


    虞默看著麵前這個滿身難受的人,即使貼著抑製貼那茶梅酒的味道還是抑製不住的泄露了出來。


    她發現了沈疏雨對自己的謊言,心裏一團火。


    可凡事都有輕重緩急。


    沈疏雨騙了自己可以事後質問。


    如果因為她剛剛分化時侵略性極強的alpha信息素而失控那就糟糕了。


    “走。”虞默輕咬了一下內側唇肉,一把拽過沈疏雨的手臂將她拉了起來。


    沈疏雨手腳都軟了,根不能使不上力氣,更不要說跟著虞默逃出這裏了。


    可是還不等沈疏雨絕望,她就覺得身上一輕,一陣手掌緊貼的溫熱在她的腰際傳來。


    虞默半抱著她,將她架了起來。


    她看著虞默眉宇間透露出的專注跟堅定,頓時慌張不安的心就被一股溫暖的安全感包裹在了一起。


    教室門大開,那股夜來香信息素的味道張牙舞爪的緊追著這兩個從它手裏逃脫掉的人。


    走廊裏大敞著窗戶,風卷進來一邊衝淡著這股味道一邊又將信息素的因子落到沈疏雨的身上。


    許是初分化的時候沈疏雨過量使用了抑製劑,導致她本該發泄出的信息素全被憋悶在了身體裏。


    這次被剛分化的alpha一引誘,她就覺得自己體內的信息素就如一鍋沸騰了的水般在自己的身體裏翻湧著,爭先恐後的想去迎合那股夜來香的味道。


    虞默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懷中這人不斷攀升的體溫。


    她忙找了一個相對陰涼通風的角落,扶著沈疏雨坐了下去。


    沈疏雨整個人都無力的靠在虞默的身上,灼熱染紅了她的臉頰,眼尾,甚至還有手肘膝蓋。


    情穀欠幾乎要衝垮了沈疏雨的理智,她眼神迷離的抬起頭望著這張熟悉的臉龐。


    不受控製的醉人熱氣帶著虞默曾無數次品嚐過的茶梅酒的香氣,全都湧在了她的臉上。


    盡管虞默尚未分化,可這茶梅酒落在她的唇邊,還是讓她覺得誘人躁動。


    食髓知味,不過如此。


    虞默艱難的吞咽了一口,那根理智的弦始終緊繃著:“沈疏雨你撐一下,你告訴我,你身上有沒有抑製劑?”


    “沒有。”沈疏雨聲音輕的就像是鵝毛一般,風吹一吹就散了。


    要不是她說話的同時搖了搖頭,虞默都不一定能聽明白。


    這下可讓虞默犯了難,她看了眼懷裏的沈疏雨,別無他法隻能先把她安置在這裏,自己去幫她找抑製劑。


    沈疏雨在情穀欠中掙紮,身後緊摟著自己的那陣溫暖突然被抽離,她近乎下意識的就拉住了虞默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岸邊探出的樹枝,用盡力氣的緊攥著不肯放手。


    她聲音顫抖,滿是懇求:“不要走……”


    虞默心裏不知怎麽的像是被擰了一下一樣的疼。


    縱然如此,她也不得不狠心道:“我得去給你找抑製劑啊,沈疏雨。”


    沈疏雨才不論虞默在跟自己說什麽道理。


    陷入發熱期泥淖中的她現在已經全然失去了理智,她覺得自己的腦海裏混沌如同一團五顏六色的流沙,混沌無序。


    她別的什麽都不知道了,她隻知道她不能失去麵前這個人。


    仿佛隻要有虞默在,哪怕下一秒世界會崩塌,沈疏雨也不會害怕。


    “不要,你不要走……”


    沈疏雨一雙眼睛被霧氣暈染迷離,含著一彎灼熱的春水,正楚楚可憐的望著虞默。


    她在渴望自己能獲得麵前人的垂憐,贈予自己一點安全感。


    周遭都是暗的,唯有沈疏雨是那黑暗中在虞默眼裏亮起的羸弱星光。


    虞默被望的心都亂了。


    她也顧不得什麽了,又回了沈疏雨身邊,蹲在她身邊安撫道:“好了好了,我不走了。”


    聞聲,沈疏雨蒼白的小臉上就綻放出了一朵羸弱的雛菊花,像隻奶貓一樣,軟軟的蜷縮在了虞默的懷裏。


    虞默低頭看著狼狽不堪的沈疏雨,細心幫她整理著臉前的亂發,並摸出了自己的手機,給張文民打去了電話。


    分外寂靜的環境中,電話那頭“嘟嘟嘟”的聲音一下一下磨人的敲擊著虞默的心髒。


    終於在最後一聲“嘟”時,電話的那頭通了。


    虞默不敢耽誤趕忙講道:“老師我剛剛扶著沈同學出來了。”


    “沈疏雨她也是omega?”張文民看著剛剛被安撫好的那幾個被波及到身體不適的omega學生,難搞的摸了一下額頭。


    “是的。”虞默講著看了一眼在自己懷裏蜷縮的更緊的沈疏雨,心裏也跟著擰了起來,“情況很糟糕……老師你能不能幫我搞一支抑製劑來?我們就在天井後麵的西南角。”


    “好好好,我這就去給你借,你安撫好沈疏雨同學,不要讓她失控,好不好。”張文民連連點頭,叮囑道。


    還沒等虞默回答,沈疏雨那雙泛著淺粉色的手臂就輕輕勾過了虞默的脖子。


    沈疏雨灼熱的肌膚緊貼著虞默帶著點涼意的脖頸,一點點的將她自己跟虞默的距離拉近。


    虞默眼睛驟然放大,勉強的推開沈疏雨,趕緊回答張文民:“好的好的,老師您快點。”


    張文民也沒有再跟虞默囉嗦什麽,幹脆的掛掉了電話,奔走去幫沈疏雨借抑製劑。


    虞默都來不及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裏,沈疏雨就又湊了過來。


    她的貝齒如同那日虞默的夢一樣輕咬碾著她的耳垂。


    一字一句的嚶嚀般的在虞默耳邊低吟:“難受……”


    當夢境照進現實,虞默的整顆心都異常劇烈跳動了起來。


    虞默看著沈疏雨勾著自己的脖子微微朝自己探身過來。


    t恤離開了長裙的轄製,露出了一節白皙纖細的腰。


    淡淡的一灣尾溝延伸向那禁止通行的秘密花園。


    沈疏雨紅唇輕啟,徐徐的對著虞默吐出一股溫吞的熱氣。


    這哪裏是奶貓,這分明是野貓。


    夏風帶著它獨有的躁動攜著茶梅酒的香氣全部撲在了虞默的身上。


    虞默盯著沈疏雨妖冶濕潤的唇,略略失神。


    時間仿佛在倒回,這一個就像是在她與沈疏雨分離的那個夏天裏,每一個意亂神迷又分外出格的白晝。


    忽的,虞默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自己這是在想什麽。


    她是發熱期了,而你沒有。


    你能不能清醒一點,看清楚麵前這個人是誰。


    她是沈疏雨!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讓虞默驟然清醒。


    她反手將沈疏雨攬著自己的手臂別到了她的身後,刻意的跟她保持著距離。


    沈疏雨困惑極了,她看著那個將自己強行按住的人,眼睛裏滿是裝著淚珠的哀怨。


    躁動的夏風將茶梅酒的味道鋪滿了這個偏僻的角落,竹影搖曳,擾人心扉。


    終於,張文民慌慌張張的拿著抑製劑找了過來。


    白色的抑製劑被緩緩的推進了沈疏雨的手臂。


    沈疏雨隻覺得自己的身體飄飄然了起來。


    她抬頭望著虞默的臉,眼睛再也支撐不住闔了起來。


    .


    夏日的深夜也不如其他季節來的清涼,浮動的熱氣穿行在靜謐的月夜下。


    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a市第一人民醫院住院部就像是一個沉睡的巨人。


    周遭都是安安靜靜的,微弱的暖黃色燈在極少數的病房窗前星星點點的亮著。


    沈疏雨平躺在病床上,輕薄的羽絨被落在她身上,模棱的勾勒著她纖瘦的身體。


    她眉宇舒展,麵色平靜,濃密的睫毛如同小扇一般在眼前垂著鋪展開來。


    遠遠的望著,靜謐美好,如同畫境。


    忽的,沈疏雨身側垂放著的手指顫了顫,如扇的睫毛也跟著抖動了兩下。


    一雙銀色的眸子緩緩的睜了開來。


    沉睡了大半天的沈疏雨終於在這一天即將過去的時候醒了過來。


    她迷茫的看著這個病房。淡淡的燈光打在純白的牆上,幹淨之外滿是冷清。


    沈疏雨環視了一周,都沒有找到有人陪床。


    長睫緩緩的垂了下去,她輕歎了口氣,難掩落寞。


    “醒了?”虞默的聲音卻在沈疏雨的耳邊傳了過來,她提著一壺水從一旁的小隔間裏走了出來。


    沈疏雨緊攥了一下身上的被角,壓抑著心裏的欣然,點點頭:“嗯。”


    “感覺好點了嗎?”虞默問著,就麵無表情的將手裏的水壺放到了沈疏雨的床頭。


    沈疏雨察覺到了一點虞默的不對勁兒,輕舐了以下幹涸的唇角,道:“好多了。”


    虞默沉聲,拿著剛才醫生交給她的那張沈疏雨的體檢報告。


    上麵赫然標著沈疏雨的分化日期:七月中下旬。


    “原來你一個月前就分化了。”


    虞默的聲音格外的冷靜,甚至於冷靜的在這燥熱的夜裏溢出了寒氣。


    沈疏雨看著被虞默攥出褶皺的報告紙,心中一墜。


    虞默靠在床頭櫃前,舌尖舔了一下牙齒,問道:“是不是在我們去逛夜市的那天?你當時差點摔倒就是因為你剛剛分化體力不支是不是?”


    沈疏雨的心劇烈的跳動著。


    虞默知道了,知道的分毫不差。


    她努力的壓抑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是。”


    虞默聽著沈疏雨將自己的猜測按下了一個肯定的結印,眉頭緊皺了起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危險!”


    虞默說著就把手裏的體檢報告放到了沈疏雨麵前,指著上麵一行差點就超出界限的紅色距齒狀線對沈疏雨講道:“你看看你的身體報告!omega信息素險些失調,你知不知道!”


    哪怕是沈疏雨跟虞默關係還沒緩和的時候,虞默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對沈疏雨說過話。


    她的語氣裏滿是氣憤跟問責。


    “對不起。”沈疏雨充滿歉疚的對虞默講道。


    她低著頭捏著那張體檢報告紙,也不跟虞默狡辯,也不像之前一樣閃著一雙眼睛祈求虞默的憐憫。


    她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是做錯了。


    虞默看著沈疏雨,有些恨其不爭的搖了下頭,“不沈疏雨,你不要給我說對不起,你這是在糟蹋你自己的身體,你明不明白?!”


    虞默沉了一下,問出了那個她從剛才看到這個體檢報告的就埋在心裏的疑問:“現在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對我隱瞞你omega的身份?是因為我當時跟你說,如果你分化成了omega,我就不帶你玩了,是嗎?”


    沈疏雨知道她不能跟虞默再撒謊了,在她的注視下緩緩又沉重的點了下頭:“是。”


    虞默登時心如鉛墜。


    原來真的就是她當時想的那樣,沈疏雨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對自己隱瞞的。


    虞默緊攥起了拳頭,指甲嵌進手心,自責跟愧疚縈繞在她的心頭。


    她看著沈疏雨,不解的問道:“你幾歲了?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幼稚!我重要還是你的身體重要?”


    沈疏雨緊咬住了自己內側的唇肉。


    她在心裏一個勁兒的說:你啊,你啊……


    可是她不能說。


    她知道如果自己現在說出了這種帶著曖昧性質的話,那麽這個這一世不願與自己產生一點情愫的虞默,下一秒就會轉身離開。


    再也不回回頭了。


    她的費盡心思,她的小心翼翼,就會全都付之一炬。


    沈疏雨啞著聲音跟虞默解釋道:“我隻是……很珍惜我跟你之間的友誼,很珍惜……你這個……朋友。”


    不是愛人。


    隻是朋友。


    沈疏雨眼角有些紅了。


    她愛她,願意拿自己的命去縮短與她之間的距離。


    可是她就像是被施於了詛咒的公主,不能對虞默說一個“愛”字 。


    虞默的鼻頭忽然有些酸澀。


    這是上下兩世沈疏雨第一次對自己說“珍惜”她們之間的關係。


    可是,她所說的“珍惜”又是這樣的虛幻。


    像抹泡沫,見不得陽光。


    補習班的同學分化了,她給自己營造的虛幻就全部消解了。


    縱然是那樣五光十色,在光下還是不到一秒就會破滅。


    虞默反問道:“沈疏雨你覺得你這樣做是在珍惜你我之間的友誼嗎?你還問過我,是不是討厭被人騙。你還記得我跟你說什麽嗎?”


    麵對虞默的質問,沈疏雨沉默了。


    虞默輕吸了一口氣,替她答道:“我說討厭。”


    沈疏雨的嘴唇被她咬得沒有血色。


    其實早在那天她問虞默這個問題的時候,就預見了這個易碎謊言被拆穿時的糟糕。


    隻是她從未想過,會是現在這般撕心離肺的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隻是想你因為我分化成了omega就不會跟我做朋友了,我覺得……”


    沈疏雨的聲音很輕,像是要碎了一樣。


    可是被虞默還是毫不留情的打斷了。


    “我不要你這樣的想!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呢?為什麽什麽事情,你覺得應該怎樣就會怎樣呢?”


    這話不單單是虞默對這一世的沈疏雨說的,還是她對上一世的沈疏雨說的。


    她總是這樣,不管自己願意與否,不管自己是否能承擔,她都打著她是自己的妻子的名義,將兩人之間所有的一切按她的想法意願去做。


    虞默緊攥著拳,止住了自己想將上一世的怨恨發泄在這一世的沈疏雨身上的衝動,語氣緩和了些,“曲文窈、李卿卿,甚至還有上周剛分化的周秦,她們都是omega,你也看到,我也沒有說不理她們。我隻是出於我會分化成alpha的前提,選擇跟她們保持適當的距離。但是這並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


    “你為什麽不跟我實話實說呢?”虞默眼眸暗淡,聲音低落帶著失望,她一想到剛剛在救護車上臉色蠟黃、心電圖一團糟糕的沈疏雨,甚至痛恨自己當時所說的那句話,“你是覺得你我之間的朋友關係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是嗎?”


    沈疏雨趕忙搖了搖頭,“不是的。”


    她隻是害怕,她害怕自己這條好不容易係在虞默手腕上的線會被這條新生出的枝節挑斷。


    因為太過珍惜,所以寧可一直維持原狀,也一部都不願意去更新。


    可是沈疏雨錯了,這不是枝節,而是類似於遊戲裏的補丁。


    是能讓這個係統更穩定的附件。


    虞默的眼睛淡淡的直視著沈疏雨的眼睛,裏麵滿是自己看不透的複雜情緒。


    虞默猜不懂,隻拿著自己上一世的人生經驗對沈疏雨告誡道:“你知道生命有多寶貴嗎?你覺得你為了其他人,把命都賠進去,值嗎?”


    沈疏雨聽著虞默這話,隻覺得上一世的情形重現眼前。


    那兩次染滿她十指的鮮血一點點侵略著她此刻緊攥著被子的手指。


    “沈疏雨,我不值得你為了我,做出這麽大的犧牲,如果你我之間的友誼要靠這樣脆弱不堪的羈絆來維持,那我寧可不要。”


    哪怕這本就是上輩子的你欠我的。


    沈疏雨的心顫動著。


    上一世自己跟虞默之間的羈絆不就是靠虞默單方麵這樣的犧牲實現的嗎?


    因為經曆虞默她過,所以她不希望這一世的自己像上一世的她一樣。


    虞默看著沈疏雨,暖黃的燈光暖不過她蒼白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分化成了omega的原因,眉宇之間的銳利的疏離感被削弱,換而的是幾分惹人憐惜的易碎感。


    哪怕是最小號的病號服,她穿著也空蕩。


    虞默輕抿了下唇角,不忍心再對沈疏雨多斥責。


    可這寂靜的病房裏又太過壓抑,每一聲靜默的喘氣都令人虞默待不下去。


    沈疏雨意識到虞默要離開,任何挽留的話都顯得的蒼白。


    沈疏雨隻想抬手去尋虞默垂在身側的手,將她挽留住。


    可她的指尖卻隻擦過了虞默的手背,染上一抹稍縱即逝的溫暖。


    而後,她與她失之交臂。


    月光被一層飄過的烏雲籠罩,灑落人間的皎潔被盡數收回。


    沈疏雨眼神黯淡,她還攥著指尖上那一點或許早就失去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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