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雨恢複了自己的五感時,正處於一團霧氣中。


    她的前後都是純白色的霧,抬起頭更是一層一層迷霧堆疊。


    沈疏雨拎著她白色蕾絲輕紗堆疊的長裙,小心翼翼的走在周圍都是花牆的迷宮中。


    她好像已經在這裏走了很久很久,心裏惴惴不安的。


    花牆上繞著荊棘,帶刺的玫瑰隨著她越往迷宮深處走,開得愈發盛大。


    一叢叢一簇簇,像是燃燒的火焰,逼退了前方的霧氣。


    霧氣消散,沈疏雨又重新站在了上一世她失去虞默的那場婚禮的入場處。


    周圍的人對自己笑著,恭維著。


    李卿卿如上一世一樣主動過來挽過了自己的手臂:“疏雨你怎麽才來啊?”


    沈疏雨的視線越過人群,神色慌張的四處看著,忙問道:“你看到虞默了嗎?”


    “那兒,跟魏籟她們聊天呢。”


    沈疏雨順著李卿卿手指的方向看去,虞默被眾人簇擁,身上穿的依舊是那條黑色長裙。


    細膩的綢緞勾勒著她精致的身材,細長的脖子上繞著一條銀色的鎖骨鏈。


    她不再像是過去那般瑟縮。


    手裏拈著酒杯,臉上帶著笑意,從容又自信。


    沈疏雨遠遠的看著,隻覺得她光芒耀人。


    心生欣慰。


    隻見虞默在沈疏雨的視線裏將臉轉向了她。


    她紅唇輕啟,喚道:“姐姐?”


    一瞬間,沈疏雨的身上如電流穿過,是一陣酥麻。


    她這才知道自己是這樣懷念貪戀這個在虞默口中隻屬於她的稱呼。


    “姐姐。”虞默大方的走到了沈疏雨身邊,跟她並肩而立。


    一陣溫熱在沈疏雨的腰際傳來。


    沈疏雨微微側目,便看到虞默塗著黑色蔻丹的手指輕攬過了自己。


    她被虞默帶著,攬著,相擁在一起,仿佛周圍不曾有旁人一般。


    也就是這樣的引誘,沈疏雨拋下禮節,捧住了虞默的臉。


    溫軟相碰,沈疏雨主動又強勢的采擷著那瓣如櫻桃般飽滿紅豔的唇。


    她感受到虞默灼熱的氣息輕撲在她的麵頰,那紅棕色的眸子蒙上一層霧氣,逐漸迷離。


    虞默在步步後退,而沈疏雨在步步緊逼。


    直到那鋪著白色桌布的自助餐桌發出清脆的酒杯碰撞。


    虞默退無可退,沈疏雨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單手便扣住了虞默還想掙紮的手腕,更強勢的欺壓了上去。


    津液交替,銀絲成線。


    沈疏雨稍稍分開她跟虞默的唇,靜靜的注視著虞默的麵龐。


    她想她,念她。


    懷念她曾觸手可及的每一次親密。


    終於沈疏雨也得到了虞默的回應。


    那雙鬆開的手臂重新輕環在了她的腰際。


    虞默回吻著沈疏雨,隻輕輕的一啄,就讓沈疏雨瘋狂跳動的心髒從喉嚨中掉落出來。


    “姐姐。”虞默的手指尖一下一下騷撓著沈疏雨的手心,輕喚道。


    沈疏雨被虞默挑的心上一陣酥麻,輕回答道:“我在。”


    而後沈疏雨的視線裏,虞默那白皙的脖子漸漸出現了一道紅線。


    越來越濃,越來越粗。


    滲出來的血淋漓出了這道口子,一滴圓潤的紅色血珠滾在虞默雪白的肌膚上,又劃出一條猩紅的線。


    那道讓沈疏雨記憶裏始終無法釋懷的柳葉形的傷口又一次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沈疏雨看著虞默方才還浮著一層酡紅的臉愈發的蒼白,鮮血染紅了她黑色的衣裙,失去了顏色。


    “不……不要……”


    沈疏雨拚命搖著頭,像上一世那樣伸手去捂住虞默頸上的傷口,想把不斷湧出的血堵回虞默的身體。


    虞默眼神渙散的看著沈疏雨這般張皇,嘴角卻始終勾著一抹令人心生寒意的笑。


    仿佛在嘲弄沈疏雨這副看起來惺惺作態的樣子。


    滾燙的血將沈疏雨冷白的手指染紅,吞噬著她身上純白的衣裙。


    她跌坐在地上將已然逝去的虞默緊摟著懷裏,蒼白無助的像是一朵殘破飄搖的白色愛麗絲花。


    悲慟絕望還未結束,迷霧再次襲來。


    沈疏雨又重新站到了那花牆做的迷宮中。


    原來剛剛不是她的錯覺,她真的在這裏走了很久。


    沈疏雨拎著裙擺,在迷宮中狂奔,想去改變夢境的結局。


    銀白的繡金紋綢緞鞋子陷在泥中,變得落魄。


    可無論沈疏雨跑的有多快,都改變不了虞默一次又一次死在自己懷裏的結局。


    淚水打濕了她的臉頰,暈滿了她枕著的軟枕。


    忽的,沈疏雨的身體猛烈的抽泣起來。


    一陣哽咽後,沈疏雨在無法緩解的窒息感中忽的睜開了她的眼睛。


    濃密睫毛顫動著,一顆顆淚珠掛在上麵。


    夢魘未醒,黃昏已至。


    沉悶的環境中,茶梅酒的味道緊緊的包裹著沈疏雨的身體。


    每一口呼出的氣息都在叫囂著灼熱。


    後頸處傳來的撕裂感逐漸清晰,毫不留情的扯痛著沈疏雨回溯夢境而緊繃起的大腦。


    疼……真的好疼……


    沈疏雨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她緩緩曲起雙腿,就像是嬰孩一般,將她這削瘦的身體蜷縮在了一起。


    沈疏雨顫抖著手摸向了自己的後頸處,她細長的手指上沾著分泌出的信息素。


    借著窗外昏暗的光,散發著頹靡的銀光。


    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在抒發著無法開解的情穀欠,一抹又一抹的淺紅在關節處蔓延開,就像是一朵朵春日裏的桃花般,肆意綻放著。


    自己居然分化了。


    在一場自己永遠都無法開解的噩夢之中。


    或者說,是這場分化帶給了自己這場永夜無眠的噩夢。


    一波又一波潮湧打的沈疏雨思緒混亂。


    她的腦海裏不斷閃過她與虞默的親吻,十指沾染上的虞默的血。


    沈疏雨大口呼吸著,幹涸的喉嚨被撕扯著。


    直到她醒來,她都沒能把虞默救過來。


    甚至一次比一次結果還要糟糕。


    就仿佛虞默本就不願意被自己救回去。


    她隻是想看著自己崩潰。


    用她的生命為代價。


    沈疏雨的眼瞳一點點的在渙散,理智的弦隨時都會崩掉。


    她強撐著自己的理智,從床上坐了起來。


    剛一下床,腿便無法支撐般軟著跪了下去。


    沈疏雨輕吸了一口氣,而後五指收緊,強撐著力氣一步一步挪到了自己藏著抑製劑的櫃子裏。


    她是知道自己這個暑假要分化成omega的,隻是沒想到會提前這麽多天。


    打開抑製劑包裝,拔開針頭的保護罩。


    沈疏雨的手抑製不住的在顫抖。


    而後沈疏雨反手,拚盡力的將針頭刺進了她剛剛分化羸弱不堪的腺體。


    她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了曲文窈分化那天緊摟著虞默的情形。


    刺痛感跟壓迫感全都聚集在這一小塊腺體上。


    沈疏雨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口申口寧出音。


    裙擺之下,她白皙的赤足上緊繃起一層青筋,久久消退不下,猙獰又恐怖。


    她現在好嫉妒曲文窈,嫉妒她環著虞默腰肢的手臂,嫉妒她至今還留在虞默手臂上的那個痕跡。


    更嫉妒虞默用溫柔耐心的音,安撫著剛剛分化失控的她。


    她真的好嫉妒她……


    好嫉妒……


    沈疏雨心中一陣情緒翻湧,脫力的將針劑拔出。


    細小的針管被甩落在地上,滾到了窗口投下的那一點點落日餘暉下。


    沈疏雨趴伏在桌上,削瘦的身形隨著她未平息的激烈喘息起伏著。


    蒼白又泛著一抹異常酡紅的臉上打著一層薄汗,烏黑細長的發絲隨意的貼在她的臉龐。


    淚水漸漸的再次溢滿了沈疏雨的眼眶。


    她真的好想虞默啊……


    好想……好想……


    .


    隨著太陽緩緩西移到天與地交界的邊沿,夏日裏浮動燥熱的氣溫總算是平靜下來了幾分。


    日光失去了白日裏的灼熱,隻像是一盞巨大的圓燈。


    徐徐的晚風穿過路旁搖曳的柳枝,實在舒適。


    虞默的房間沒有亮燈,她正抱著一個長條的貓咪老師抱枕酣睡。


    夢境繁華,虞默遲遲不願醒來。


    一個可人兒被虞默摟在懷裏,她腰肢細軟,似柳枝一般又軟又韌。


    虞默的手在遊走,如同在摸一塊細膩流光的綢緞。


    可人兒像隻奶貓一樣,眼含秋波。


    她仰著她修長白皙的脖子,鎖骨上綻放著一片又一片的粉紅。


    奶貓呢喃般的在虞默耳邊一遍遍叫著她的名字,“虞默……虞默……”


    撩人心魄。


    一陣悠揚的風吹拂過來,一股讓虞默感到十分熟悉的味道縈在她的心頭。


    引得虞默起了些壞心,引得懷裏奶貓的音忽高忽低,忽上忽下。


    奶貓被虞默惹的又羞又臊,伸著小爪撓的虞默心尖兒癢。


    埋在她肩頸的頭嬌嗔的抬起。


    虞默鼻腔裏那股熟悉的味道攢聚,在這個時候煞風景的被她分辨出來。


    是茶梅酒。


    是沈疏雨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虞默還想回避這個被她分辨出來的味道。


    而後,一瞳泛著漣漪的銀色潭水蕩漾在了虞默的眼中。


    沈疏雨發絲淩亂,又不失萬千風情的朝虞默抬起頭來。


    纖細的手臂環著虞默的脖頸,腰肢伸展,曲線蜿蜒。


    牙齒叼著她的耳垂,輕輕碾動。


    一團熱氣全撲在她緋紅的耳垂上。


    沈疏雨輕在她耳邊喚道:“虞默。”


    音轉著彎,打著顫兒,就像是過去每一個兩人一同度過的酣暢夜晚。


    虞默心尖兒也跟著顫動了起來。


    越來越快,突然如針紮一般刺痛了起來。


    虞默猛然睜開眼睛,捂著心口那已經不存在的痛。


    屋子裏一團昏暗,窗戶隻開了一流縫的屋子滿是悶熱。


    虞默抬手抹了一下額頭,手背上貼了一層細汗。


    而後她從床上坐了起來。


    ……艸!


    虞默狠狠地罵了一嘴。


    她額頭不是唯一一處“流汗”的地方。


    真的是見了那鬼了,怎麽會做這種狗屎夢?


    難道是這些天跟沈疏雨經常在一起,接觸久了?


    虞默將脫下來的衣服隨手丟進了洗衣機裏,思來想去都想不通。


    她心裏五感交雜,像是被丟進了這滾筒洗衣機裏來回的翻攪過一般,纏作了一團,怎麽也理不清。


    虞默換了一身更清爽的衣服躺回了床上,卻覺得自己身上更燥熱了。


    虞默皺著眉頭環視了屋子一周。


    一定是屋子裏關著窗戶的原因!


    虞默走到窗前,正要撩開窗簾。


    就聽到窗邊傳來了“噠”的一,清脆又有點刺耳,像是什麽東西砸到了窗戶上的玻璃。


    虞默心裏疑惑又覺得是哪家小孩頑劣,心裏窩著一團火“唰”的就拉開了窗簾。


    站在她家樓下的“頑劣小孩”不是旁人,而是沈疏雨。


    今天的夕陽不夠燦爛,隻燎紅了一半的天就要倦怠的退下了。


    沈疏雨穿著一條白色絲帶長裙站在昏沉的日暮下,風塵仆仆。


    像是專門為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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