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聲望著她低垂的小臉,漆黑的眸底浮現出一抹譏色。


    的確是喜歡,喜歡他的權勢。


    當初他司徒家被扣謀逆之名,第一個落井下石的便是她。


    她甚至連做戲都懶得做,生怕被他這個未婚夫牽連,在他屍骨未寒之時,便迫不及待的站出來撕毀婚約,撇清關係。


    像她這般心硬如石,滿眼勢利的女子,又怎麽會真心實意的喜歡一個人?


    哪怕是皇帝,她也是不愛的。


    她愛的隻有權力,僅此而已。


    樂聲漸低,那紅衣舞姬踩著蓮步上前,已是側臥至皇帝身前,笑容嬌媚,猶如淬毒的玫瑰。


    林瑟瑟沒什麽反應,倒是純妃氣的不輕。


    自打純妃重生之後,一切都要讀檔重來。


    原本一心一意對她的皇帝,如今後宮嬪妃成群,前有猶如初戀般存在的元嬪梗在他們之中,後有皇後對他虎視眈眈。


    凡是個女人,無一不惦記她的男人,她一想到要重頭再來,便覺得心累不已。


    純妃長長吐出一口鬱氣,平複心情後,麵上重新醞釀出笑顏:“不愧是皇後娘娘精心挑選的舞姬,這一曲驚鴻舞畢,竟讓人回味無窮。臣妾自小便喜愛舞曲,可惜未能得償所願,今日想跟皇上討個恩典,將這領舞的美人留在臣妾殿中。”


    皇帝一聽這話,頓時龍顏大悅。


    為名垂青史,自他執政以來,一直戰戰兢兢,將不近女色、一心為民的明君形象貫徹到底,令史官們紛紛稱讚,挑不出絲毫的毛病來。


    這麽多大臣在場,他自然是不好光明正大的留下舞姬,但隻要純妃將舞姬留下,屆時寵幸舞姬便是順水推舟之事。


    見皇帝一臉喜色,純妃的眸光沉了沉,連指甲刺進了手掌心裏都毫不自知。


    林瑟瑟聽到純妃的話,還是有些意外的,她以為純妃被人奪了舍,便也沒對純妃抱希望。


    本想著若是純妃沒有按照原文,求皇帝留下舞姬,她就另尋機會出手。


    現在看來,純妃並不像被人奪舍,說出來的話也與原文無異,這倒是有些奇怪了。


    林瑟瑟沉思許久,也沒想通其中關鍵,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走劇情。


    她在皇帝開口應允純妃之前,驀地起身走向守在角落的侍衛,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拎著侍衛腰間的長劍,對著那跪在皇帝腳邊的紅衣舞姬砍了下去。


    紅衣舞姬哪裏見過這陣仗,她連滾帶爬的躲著林瑟瑟手中的長劍,卻還是無法避免的被劍刃所傷,白皙的手臂上被劃出一道兩寸長的血口子。


    林瑟瑟並未下狠手,原主當初可是直接砍掉了舞姬的手臂,而她手中拿捏著分寸,隻在舞姬手臂上劃了一道皮外傷。


    那血道子雖瞧著血淋淋的嚇人,但其實就是劃破了皮膚表層,好好養傷的話,過個半月連傷疤都不會留下。


    她一共砍了十幾劍,除卻第一劍劃傷舞姬,其餘幾乎劍劍落空,待皇帝反應過來,連忙怒聲讓宮婢上前拉住她的雙臂。


    林瑟瑟敷衍的掙紮了兩下,便束手就擒,乖乖讓人桎梏住她的手臂。


    她聽到皇帝怒斥道:“你瘋了?”


    林瑟瑟回憶一番,原主似乎是紅著眼眶說的台詞。


    她猶豫一下,出於敬業精神,對著大腿根狠狠一掐。


    誰料眼淚沒逼出來,倒是讓她差點沒忍住,疼的喊出聲來。


    她吸了口氣,緊蹙著一雙罥煙眉,輕顫著嗓音道:“此女居心不良,該死!”


    皇帝拍案而起:“她如何居心不良,你倒是說清楚!”


    林瑟瑟正要繼續說下去,卻聽見一聲低不可聞的輕笑,她神色一頓,循著那聲音瞧去。


    原來是司徒聲。


    她也不知他到底在笑什麽,隻見他放下了指間緊握的酒觥,慢吞吞的站了起來,朝著她和舞姬的方向走去。


    他黑漆漆的雙眸與她對視一瞬,像是已經將她所有的心思洞察,眸光冰冷的刺骨。


    司徒聲垂下眼眸,遮住眸底的寒色,他不緊不慢的俯下身子,殷紅如血的唇邊輕扯:“是誰派你來的?”


    話音落下,殿內鴉雀無聲,眾人目光皆是落在舞姬身上,心中暗暗揣測九千歲這話是什麽意思。


    舞姬一怔,慌亂之意從麵上一閃而過,他怎麽會知道的?


    她原本是鎮國公養在府外的舞伶,不久前鎮國公突然道,讓她進宮去幫襯純妃,她便按照鎮國公之意,先是參加皇後的舞姬大選,入選後精心準備,就是為了今日大放異彩,留於純妃左右接近侍奉皇帝。


    不過她心中也明白,鎮國公說是幫襯,不過是想拿她去對付皇後罷了。


    舞姬正要狡辯,卻見那立於身前的男人,伸出冰冷的指尖覆上她的唇瓣,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緊接著,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她腰間取出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


    他語氣輕飄飄的,唇邊笑意不變:“原來是刺客啊。”


    她徹底慌了,什麽刺客,什麽匕首,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舞姬下意識的朝著鎮國公看去,誰料鎮國公低埋著頭,理都不理她一下,她為了活命,隻好跪著爬到純妃腳下:“娘娘,妾不是刺客,娘娘快告訴皇上,妾不是……”


    純妃手足無措,正要撇清關係,卻見舞姬的聲音戛然而止,唇瓣泛著青紫,有一道殷紅的鮮血從嘴角蜿蜒落下,卻是直挺挺的栽倒了過去。


    有侍衛上前查看,又將那匕首遞給太醫驗查,待太醫點頭後,才向皇帝稟告:“這匕首上淬過毒,刺客在唇上塗了毒,方才已服毒自盡。”


    聽聞這話,皇帝已是認定舞姬是刺客,心中不禁一陣後怕,幸好有皇後提醒,若不然他今晚寵幸那舞姬時,怕是要死於非命。


    想到這裏,皇帝又有些懊惱,純妃真是自作聰明,若非是純妃開口請求留人,他也不會差點便將自己置於險境。


    他憶起方才皇後不顧安危,上前與刺客周旋,心中大為感動:“皇後護駕有功,賜,賜……”


    賜什麽好呢?


    他正思索,便聽殿下的司徒聲漫不經心的開口:“不如便賜皇後一枚免死金牌。”


    皇帝有些不悅。


    免死金牌一般隻賜給立過大功的官員將軍,雖說皇後救駕有功,卻也還沒有到能賞賜免死金牌的地步。


    但司徒聲都已經開口討要,皇帝總不能不給他麵子,他的臉色陰沉,終是點頭同意:“便賜免死金牌。”


    林瑟瑟:“……”


    一直到宴會結束,林瑟瑟都是恍恍惚惚的,待人都散去,她才在杏芽的攙扶下,身心疲憊的回了坤寧宮。


    屁股還未坐熱,劉袤又親自來帶話,道是九千歲請她去齋宮一敘。


    她一點都不想見他。


    若不是他攪局,她現在已經被皇帝收去了冊寶,禁足於坤寧宮內。


    林瑟瑟懊惱又悔恨,她恨自己沒有在他出手之前,將自己的台詞說出口。


    如今好了,冊寶沒被收回,還被賞了一塊免死金牌,她後續要麵臨的作死任務,怕是要更加艱巨了。


    她罵了司徒聲一路,到了齋宮門口,卻才想起來害怕。


    他找她肯定沒好事,她總覺得那舞姬的死,跟他脫不了幹係。


    怕歸怕,總歸還是要進去見他的。


    待她入了齋宮暖閣,司徒聲正側臥在鋪著大片狐狸皮茸的地毯上,嶄新的狼毫毛筆散落一地,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叩住玉白的酒壺,清澈透明的酒水劃下一道優美的弧線。


    酒水順著殷紅的唇角淌落至頸間,襯的他皮膚冷白似瓷玉,他低笑一聲:“來了?”


    林瑟瑟點頭:“哥哥找我有事?”


    司徒聲微微側眸,嗓音慵懶散漫:“脫衣裳。”


    她呆滯一瞬:“什麽?”


    “脫衣裳。”他薄唇輕啟,殷紅似血,唇角緩緩勾起一抹頑劣的弧度:“哥哥要……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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