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頭,欲又要吻過來。


    雪竹立刻縮了縮脖子,閉眼不敢看他。


    孟嶼寧低頭,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雪竹感覺到他的氣息撲在自己臉上,可觸感卻遲遲沒有落下來,本能地掀開眼皮,然後就聽見他輕笑了一聲,隨即吻落在了眼皮上。


    她立刻心虛地躲開,然後被一把扣住後腦勺。


    男人修長的手指很不安分,接吻的時候手指也沒閑著,留戀地反複揉弄她的耳垂和後頸肉。


    像是捏黏土那樣愛不釋手。


    雪竹幾乎能聽見自己快要從胸腔撲騰而出的心跳聲。


    被唇齒間的糾纏交融占據理智,外界的聲音變得模糊,誰也沒察覺到酒店房外的聲音。


    “雪竹?雪竹你還在睡嗎?”


    “我刷房卡進來了啊。”


    直到張檸的喊聲伴隨著敲門聲,瞬間將雪竹從思維感官中拉回現實。


    “我朋友回來了!”她驚呼。


    孟嶼寧挑眉,非常淡定地低頭,又碰了下她的唇角。


    雪竹用力推開他,朝著房門大喊:“等下!別進來!我沒穿衣服!”


    孟嶼寧從喉間溢出一道低沉短促的笑。


    雪竹瞪他:“笑什麽笑!”


    門口的張檸沉默片刻,又說:“那、那你快點嗷。”


    “好!”


    她趕緊從沙發上跳起來,拉著孟嶼寧往外走。


    “走走走,趕緊走,別讓人發現你了。”


    男人哭笑不得:“我現在出去不是撞個正著?”


    雪竹頓住,猛地摁住額頭。


    剛被他親懵了,腦子都沒轉過彎兒來。


    她又給他拉到了洗手間門口,打開門二話不說給男人扔了進去。


    “別出來!”


    孟嶼寧歎氣:“我有這麽見不得人嗎?”


    雪竹假裝沒聽見,關緊門,又用手背擦了擦嘴唇,拍了拍臉,以確保麵部表情不要太蕩漾。


    她打開門,衝著門口的人比了個尷尬地微笑。


    張檸後退了兩步,沒反應過來,愣愣道:“這麽快就穿好衣服了?”


    “嗯,對啊,”雪竹靠著門說,“你怎麽上來了?忘拿東西了嗎?”


    “我帶遲越來找你啊。”


    張檸指了指身旁的年輕男人。


    雪竹這才看到她旁邊還有個人,一想起剛剛自己脫口而出的借口,恨不得給幾分鍾前的自己毒啞。


    “你們聊啊,我還要下去陪老師喝酒呢。”


    張檸將走廊的空間留給遲越和雪竹,打個招呼後轉身又去坐電梯下樓回餐廳了。


    遲越看雪竹跟個木樁子似的釘在門口,語氣略有不爽:“怎麽?你就讓我站門口跟你說啊?”


    雪竹咽了咽口水,小聲說:“要不你就站門口跟我說?”


    遲越被她的話堵得臉色一沉,煩躁地皺起眉:“我要跟你說很重要的事,不能在這兒說,萬一給別人聽見了怎麽辦?”


    雪竹心想你懂什麽。


    你要真進去說,那才是百分之百會讓人聽見。


    她還是執拗地攔在門口不給進。


    “你有話就在這兒說,”她往四周看了看,“沒人,你說吧。”


    遲越的臉色越發陰沉,好好的白麵小生臉活生生給她氣成了紅綠燈。


    他嘖了聲,語氣別扭:“真的是很重要的事兒,不能在這裏說,你讓我進去說。”


    看他的表情好像真的是特別重要的事。


    雪竹心軟,隻好讓開:“那,那你進來吧。”


    遲越鬆了口氣,跟著她進了房間。


    雪竹關上門,擔憂地看了眼洗手間。


    裏麵的男人現在也不知道在幹什麽,絲毫動靜都沒有。


    遲越站在酒店房間裏,房間裏全是女孩子的氣息,不知道是什麽味道的香味,那張稍有些淩亂的床上被她睡過的地方有微微的凹陷,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平生頭一次進女孩子的房間,還是裴雪竹的,頓時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結結巴巴地問了句:“我坐哪兒啊?”


    “你隨便坐吧,”雪竹歎氣,“有什麽事快說。”


    遲越小心翼翼地在沙發上坐下。


    雪竹看他坐在那裏,又想起剛剛她被孟嶼寧摁在沙發角落裏親的場景。


    嘴唇上那被摩挲舔舐的觸感又湧了上來,她難為情地撇過眼,試圖抑製住後勁十足的悸動。


    雖然原因不一,但兩個人都默契地保持著沉默。


    氣氛非常尷尬。


    遲越又突然站了起來。


    “我先上個廁所。”


    剛喝了不少酒,這會兒一緊張,遲越對自己也很無語。


    雪竹搖頭:“不行!”


    遲越被她語氣強烈地拒絕給嚇了一跳,表情怔愣:“你不至於連個廁所都不肯借吧?”


    “我——”雪竹信口胡謅,“馬桶壞了。”


    遲越覺得她莫名其妙:“那你叫酒店的人來修啊。”


    雪竹又說:“叫了,還沒來修,你別上了,忍著吧。”


    遲越隻好點頭。


    雪竹剛鬆了口氣,他又問:“那我去洗個臉總可以吧?”


    “你有話就說,老要去洗手間幹什麽,”雪竹不準他去,伸手擋在他麵前,怒聲威脅,“快說,不說你這輩子都別想說了。”


    遲越也怒了:“裴雪竹,有你這樣的人嗎?我洗個臉你也不準?”


    雪竹仰頭,語氣強硬:“我就是這樣的人,你今天才知道嗎?”


    “……我懶得跟你吵,”遲越推開她,“讓我進去,不然我就在這兒脫褲子了。”


    雪竹才不相信他敢,瞪著眼說:“你脫啊!”


    遲越被她氣得目眥欲裂,酒勁兒上頭,竟然還就真的把手搭在了褲頭上,然後作勢要解皮帶。


    她嚇得趕緊閉眼,嘴上罵道:“遲越!你要真敢脫我就報警!”


    遲越突然就占領了上風,慢慢地朝她走過來,特別不要臉地在湊到她耳邊說:“我脫了啊,你要長了針眼可別怪我。”


    雪竹閉眼睛的動作更用力了,恨不得把自己眼皮塗上一層強力膠。


    遲越扯唇笑了兩聲,趁她閉眼的時候,直接往洗手間溜。


    等雪竹半天沒聽見動靜後微微睜開一條眼縫,才發現麵前的男人沒影了。


    她大感不好,踉蹌地衝到洗手間門口,使了老牛的勁兒用力敲門:“遲越!你不能進去!”


    洗手間裏傳來遲越得逞又懶洋洋的聲音:“我已經進來了。”


    雪竹倏地安靜下來。


    他沒看到嶼寧哥嗎?


    難道嶼寧哥會隱身術?


    還是他在英國念書的時候無意間獲得了哈利波特的隱形鬥篷?


    這種超自然的道具雪竹知道當然不可能會有。


    她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洗手間是幹濕分離的,馬桶和浴缸中間隔了層浴簾。


    那嶼寧哥應該是浴簾的後麵?


    提到嗓門的心頓時就落了下來,雪竹站在洗手間門口後怕地喘粗氣。


    真的被她猜對了。


    孟嶼寧還真的就站在浴簾後麵,神情複雜地抱胸半靠著放水瓷磚牆。


    遲越洗好臉後也沒有急著出去,而是站在盥洗池前,盯著眼前鏡子裏的自己,自言自語道:“遲越,你怎麽就這麽慫?”


    孟嶼寧微挑眉,沒出聲,想聽聽他接下來還要進行怎樣的自我反省。


    “反正已經喝了這麽多酒,大不了被她拒絕了以後第二天裝斷片兒不承認就是了。”


    “就一句我喜歡你憋了這麽多年,你就不累嗎?”


    “難道跟裴雪竹表白比開殲20還難?”


    孟嶼寧舌尖抵腮,抬手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卻發現眼鏡剛剛接吻的時候因為嫌累贅給摘掉了,現在應該在沙發那兒放著。


    遲越對著鏡子裏的自己敬了個軍禮:“加油,你可以的。”


    孟嶼寧活了快三十年,壓根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還會有被情敵逗笑的這一天。


    跟雪竹一樣是個有點遲鈍,但挺可愛的小朋友。


    替自己加油打好氣後,遲越出去了。


    孟嶼寧掀開浴簾走了出來。


    他走到洗手間門口,靠著門聽他們在外麵的對話。


    孟嶼寧聽到雪竹試探地問遲越:“剛剛你去洗手間就沒看到什麽嗎?”


    然後遲越回答:“看到什麽?洗手間還鬧鬼嗎?”


    雪竹長鬆了一口氣:“沒有,怎麽會呢。”


    接下來就該是告白了吧?


    孟嶼寧有些糾結該不該出去打斷遲越的告白。


    他本不屑做這種事,一方麵也是想顧全遲越的臉麵,可是在知道遲越過來是要跟雪竹告白後,男人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就算雪竹對遲越沒有想法,男人內心深處那作祟的占有欲也不願讓她聽到除了自己以外任何男人對她的示好和愛慕。


    他思考的這幾十秒裏,房門又被敲響了。


    孟嶼寧有點無奈,他又不是在跟雪竹偷情,男未婚女未嫁,為什麽非要躲著。


    但又不想讓雪竹為難,知道她臉皮薄,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房間裏藏了個男人,到時候要是惹她生氣,還要先花時間把小姑娘給哄好,然後再繼續追求,這樣下去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告別單身,把小青梅變成女朋友。


    繼續躲著吧。


    他妥協地歎了口氣。


    此時洗手間外的遲越和雪竹也很煩。


    雪竹心想怎麽人一個接著一個的來,這樣下去嶼寧哥非得在洗手間裏頭憋瘋了不可。


    她朝房門口喊:“誰啊?”


    “你爸。”


    這一瞬間雪竹甚至在想這是哪個無聊的人在搞惡作劇,可是下一秒,門口的人又說:“有家不回你住酒店幹什麽?酒店能有家裏舒服嗎?爸爸來接你回家,快開門。”


    真是裴連弈。


    雪竹目瞪口呆,語氣呆滯:“爸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裏?”


    “你不是微信跟我說了麽,你們高中在洲際酒店搞聚會,我擔心你被男同學灌醉,就順便過來接你回家,結果你高中同學跟我說你這兩天都住在酒店,小竹,你不住家裏住酒店幹什麽?你該不會是想把什麽亂七八糟的男同學帶回房間所以才來住酒店的吧?”


    雪竹氣急敗壞:“那你怎麽也不提前打電話跟我說一聲你從杭州回來了?”


    裴連弈理直氣壯:“突擊檢查還提前報備嗎?你當爸爸傻?”


    “亂七八糟的男同學”遲越臉色一白。


    就他媽這狗屎運氣。


    人生接連兩次鼓起勇氣後的告白,每次都能撞見裴雪竹他爸。


    上次還行,是在女寢樓下,打個馬虎眼也就過去了。


    這回是在酒店房間,孤男寡女,他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也不等雪竹說什麽,遲越二話不說,直接就往洗手間走,並沉聲囑咐她:“千萬別讓你爸進洗手間。”


    雪竹張大嘴。


    男人長腿敏捷,這會兒已經進去了。


    剛進去就被嚇得貼著牆,顫著下巴,抬手指著麵前的男人:“臥槽,你他媽——”


    孟嶼寧覺得頭有點疼,歎氣,食指抵著唇示意他安靜點。


    “你應該不想被裴叔叔知道她洗手間裏躲了兩個男人吧?”


    遲越緘口,“你你你”了半天,一個完整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孟嶼寧心思剔透,對方不說他也能猜到他想問什麽,於是微笑道:“我沒聽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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