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沒想到自己會暴露,趕緊解釋,小孩子口齒不清,越急越說不清楚:“是,但是我不是故意貼的,是爺爺說好看,所以我才貼的。”


    “貼得很好看。”他說。


    孟嶼寧接過泡泡糖,撕開外麵的紙,將泡泡糖送進嘴裏,又把貼紙送給了她。


    雪竹看他沒有怪罪自己,這才放心。


    因為孟叔叔不喜歡,這次她沒有再把貼紙貼在門上,而是貼在了自己的左手上,還用右手用力拍了拍手背,讓它粘得更牢。


    貼紙是有技巧的,雪竹是這方麵的高手,要按一按,拍一拍,搓一搓,才能貼得完整漂亮。


    貼好後,她問:“我貼手上好不好看?”


    孟嶼寧看著她白嫩小隻的手上貼了個花花綠綠的東西,猶豫片刻,又看她那亮晶晶的雙眸裏閃爍著期待。


    他比出淺淺的笑,眼也微彎:“好看。”


    雪竹的眼睛頓時更亮了。


    沒過幾天,雪竹甩著兩條貼滿貼紙的“小花臂”興衝衝的穿著短袖在小區裏肆意橫行。


    小區裏同齡的孩子們驚歎的看著這藝術般的“小花臂”,發出了由衷的讚美。


    太帥了,太酷了,太威風了。


    當天晚上,宋燕萍下班回家,街坊鄰居們隔著牆都能聽到宋燕萍的怒吼聲。


    “老裴!裴連弈!你還管不管你女兒了!”


    “你看她手上都貼的什麽東西?整個手臂都貼得這亂七八糟的,你女兒要去當黑/社會了你知道嗎?!”


    宋燕萍是一位性格強勢的獨立女性,立誌要將女兒培養成一名氣質優雅的小淑女,給女兒報班學鋼琴,又花了大筆錢買了台鋼琴回來天天督促女兒練琴。


    現在看女兒這小流氓的樣子,心態當場崩潰。


    最後“小花臂”的下場就是被媽媽怒提到水龍頭前搓得紅通通,這才把“小花臂”洗幹淨。


    ***


    空了一年的孟老爺子的房子搬來了他的兒子和孫子,晚上吃完飯出門打牌的宋燕萍和牌友們隨口說了句,沒過一禮拜整個小區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雪竹也同樣發揮了她小喇叭的作用,孟嶼寧剛搬過來,她就立刻上樓下樓跟玩得好的哥哥姐姐們說她有了新鄰居。


    “月月姐姐,子涵哥哥,我家對麵新搬來了一個哥哥!”


    和雪竹玩得最好的賀箏月和鍾子涵都很高興。


    賀箏月作為大姐姐,歡迎任何比她年紀小供她使喚的弟弟妹妹加入。


    而鍾子涵作為小團體唯一的男孩夾在賀箏月和雪竹中間,每天不是被姐姐使喚就是被妹妹當馬騎。


    如今終於來了個男的幫他分憂解難,於是這個年齡差相當大的小團體很快接納了這位剛搬過來的新成員。


    臨近開學,孩子們努力地想要抓住八月份最後的尾巴。


    晚上八點多,天空布滿銀白色星星,一閃一墜始終不敵月光的溫柔。


    父母無論叫了多少遍回家洗澡睡覺,小孩們仍不知疲憊的在路燈下奔跑,扯著嗓子叫喊玩鬧。


    小孩有小孩的飯後娛樂,大人們自然也有大人們的娛樂方式。


    麵積不大的麻將館內,麻將洗牌的嘩嘩聲不比孩子們的聲音安靜多少。


    宋燕萍已經聽牌,神情認真的盯著牌麵等待著財神老爺天降。


    “寧寧和他爸爸都搬過來這麽久了,怎麽都沒看見過寧寧媽?”


    一桌的婦女同誌閑聊時最喜歡把話題放在不在場的鄰裏身上。


    宋燕萍盯著牌說:“離了。”


    “哦那難怪了,”牌友毫不訝異地點頭,又問,“怎麽離的?”


    “寧寧他爸沒跟我說,”摸到了不想要的牌,宋燕萍失望的把牌扔了出來,“三筒。”


    “踩一腳,碰,”牌友撫著下巴思索下一張該打什麽牌,“你屋裏小竹好像跟寧寧玩得挺好的。”


    “小竹很喜歡寧寧他爺爺,”宋燕萍笑著說,“寧寧跟他爺爺性格一樣文靜,月月和子涵都鬧。”


    牌友說:“哪個小孩子不鬧咯?至少小竹比我家那個聽話多了,我家那個喊得我嗓子都啞了還在外麵瘋。”


    宋燕萍扯著嘴角說:“我家那個在別人家裏頭瘋呢。我等下要是不去老賀家接她,估計今天晚上都不知道回家。”


    知女莫若母,還真給媽媽猜對了。


    雪竹開學念小學一年級,沒有暑假作業的束縛,賀箏月開學念高一,巧了,也沒有。


    沒有暑假作業的人湊在一塊兒,可想而知有多瘋。


    兩個人一玩就是一整天,到晚上雪竹也不願意回家。


    雪竹就是覺得賀箏月家比她家好玩,好玩一百倍。


    不光是因為姐姐的房間裏貼滿了漂亮的卡通人物海報。


    她和姐姐雖然都喜歡看動畫片,可她喜歡的動畫片裏麵的人物都是短手短腿,而姐姐喜歡的動畫片裏的主角都是長手長腳,占了臉蛋一半麵積的大眼睛,眼中高光比電燈泡還亮,現實中要是有人長這樣肯定會嚇死人的。


    賀箏月不單喜歡,她還會畫這樣美型的人物,雪竹想如果能用姐姐的畫當美術作業交給老師,那她一定能拿一百分。


    在雪竹的見證下,賀箏月對著電視裏的流川楓第無數次示愛。


    這套一百集的灌籃高手vcd光盤售價高達一百多塊,賀箏月從頭到尾一秒也不落的看完了。


    隻可惜看到最後一集也沒有看到全國大賽,於是賀箏月省吃儉用,打算等第二部 出了以後繼續買。


    賀叔叔走過來說要看新聞,賀箏月戀戀不舍的關掉vcd,隻好帶著雪竹回自己房間玩。


    賀箏月癱倒在床上不想動彈,雪竹拉她的手說想玩遊戲。


    “你想玩什麽?”賀箏月有氣無力地問。


    雪竹說:“我想玩辦家家酒。”


    賀箏月嫌棄幼稚,故意說:“那我演媽媽,你演爸爸。”


    雪竹果然不同意:“我不演男的,我要演媽媽。”


    賀箏月得意一笑,“認真”同妹妹計較起來:“我不,我也不演男的。那我們別玩了。”


    雪竹年紀不大借口一套一套的:“姐姐你個子高,你演男的。”


    “憑什麽啊這不公平,”賀箏月又說,“我比你大個子肯定比你高啊。”


    姐妹倆因為角色分配的原因當即吵了起來,吵得賀叔叔敲門問發生了什麽事,姐妹倆又默契的說沒什麽,然後等叔叔走開了繼續吵。


    “那你不想演男的,我也不想演男的,就不玩了吧,”賀箏月故作遺憾的攤手,“要不我教你說代表月亮消滅你的手勢怎麽擺?”


    雪竹出乎意料的執拗,她想玩家家酒,就一定要玩家家酒。


    “那我去叫男的來演爸爸!”


    “等下!”


    沒喊住,賀箏月隻能眼睜睜看著雪竹撲騰著小短腿飛奔離開。


    很快地,在家看電視的兩個小男生被叫到了賀箏月房間集合。


    三個人都比雪竹大很多歲,玩的時候也願意讓著雪竹,比起和同齡的小孩吵吵鬧鬧,雪竹更喜歡這種被哥哥姐姐寵愛的感覺。


    兩個小男生被叫過來的時候是不知道叫他們到底來幹什麽的。


    直到裴大導演開始給他們分配角色。


    “我演媽媽,月月姐姐演女兒,”裴導又看著兩個男生,“子涵哥哥你以前總是演爸爸,所以你這次演兒子,寧寧哥哥你演爸爸。”


    早知道是辦家家酒,還不如待在家裏繼續看電視。


    兩個男生如是想。


    ***


    快十點的時候,宋燕萍終於結束牌局,來接雪竹回家。


    老賀給開的門。


    “小竹還在玩?”


    “在呢,”老賀說,“子涵和寧寧也在,我剛切了個西瓜,過來吃。”


    宋燕萍搖頭:“不吃了,都十點了,我得趕緊帶小竹回家睡覺。”


    說完就朝賀箏月的房間走去。


    “等他們玩完吧,”老賀笑著阻止,“在演戲呢,你進去那多尷尬。”


    宋燕萍先是不解了兩秒,而後無奈的跟著笑了。


    “這幾個人小鬼大的。”


    老賀沒有驚動房間裏的孩子們,悄悄將房間打開了一條縫,三個家長鬼鬼祟祟的朝房間裏望去。


    裏頭演得正起勁呢。


    小小的房間裏,簡陋至極的道具,是孩子們用想象描繪出的世界。


    是他們想象中的,大人們的生活。


    大人們覺得好笑,卻又覺得好可愛。


    他們看到年紀最小的雪竹作為媽媽,叫丈夫和孩子們起床,給他們做早餐,等他們都出去上班上學後,家庭主婦又要出門買菜,此時丈夫和孩子們又會客串菜市場小販,跟家庭主婦講起價來。


    孩子們自編自演的劇情相當豐富,甚至還有點真實。


    一家人去逛商場,賀箏月的各種小玩意兒整整齊齊排在一起,假裝這是擺滿了琳琅商品的展示櫥櫃。


    賀箏月想買新裙子,鍾子涵想買新的高達戰士玩具模型。


    雪竹板著臉不同意,說:“看到什麽都想買,不買。”


    賀箏月被雪竹的演技征服:“這不就是我媽嗎?”


    雪竹迅速出戲,一臉驚訝:“真的嗎?我媽媽也是這樣的。”


    門外的賀阿姨與宋燕萍臉色微窘。


    老賀憋笑憋得有點辛苦。


    鍾子涵比較機靈,一般家庭爸爸通常都比媽媽好說話,於是硬著頭皮對同齡的孟嶼寧喊了聲爸爸,盡職的扮演小孩的角色:“爸爸你給我買吧。”


    雪竹又說:“你爸爸每個月就賺那麽點錢,你還想亂買東西,一點都不懂事。”


    孟嶼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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