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變天了。


    大臣們就意識到這一點,其實並沒有用多長的時間。


    年紀輕輕的新任丞相,有著看起來和新帝差不了幾歲的、略顯青澀的麵容,和迥異於手段尚且還稚嫩的新帝的,異常尖銳的目光。


    他總是一言不發,甚至會給人一種不擅長說話的錯覺。可是當那雙眼睛在注視著你的時候,你總會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麽鋒利的刀刃,裏裏外外的給解剖了一遍似的。


    沒有人能在他麵前撒謊。


    沒有人敢在他麵前撒謊。


    所有的謊言最後隻會變作年輕的丞相微微皺起的眉頭,與唇邊一絲輕蔑的冷笑。


    ——甚至連原本一直都悶悶不樂的新帝也振作起來。


    當這個一直被當做金絲雀,隻是因為受到先帝寵愛、運氣太好的公主殿下,真正展露出她那種令人心生恐懼的、策無遺漏的智謀時,大臣們便開始畏懼了。


    無論用什麽樣的方法,無論是陰謀還是陽謀,新帝都像是早已經明白你要做什麽,輕描淡寫的用最簡單最快捷的方式,一一破解。


    ——然後。


    終於有不甘心就此臣服於女子的大臣,使出了最後的手段。那是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傳言。


    他說:陛下並非先帝血脈,實乃後宮婦人鬥爭,所用的狸貓換太子之計策。


    誰會對一位公主使用這種吃力不討好,隨時都可能導致自己家破人亡株連九族的計謀呢?


    可散播出去的流言跑的飛快。


    先是帝都的幾條街道,接著是孩童們的歌謠,最後整座城都在議論著這些,他們懷疑的注視著王座之上的新帝,等待對方給予的回複。


    “查。”


    新帝隻是這麽說道。


    她鴉羽般的長發垂下來,純白的衣裙像是冬天的雪,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有些茫然無措的注視著自己的寵臣。


    “……會是真的嗎?”


    “不會。”丞相這麽回答,語氣平靜而篤定,“沒有這種事情。”


    可探子送回來的消息卻是,新帝是先帝的親子。


    但先帝,卻不是他父親的孩子。


    丞相的表情歸於一種奇特而震驚的空白,像是有人篡改了什麽他記憶裏早已經被記載固定了的東西。


    新帝無言的看著這足以讓朝堂局勢瞬間翻轉的白紙黑字,她攥緊了袖口,終於抬起頭。


    “……不能傳出去。”


    她緩緩地、輕輕的重複道,眼睛亮的嚇人。


    “這件事絕對不能傳出去。”


    “所以知道、猜測、揣摩這件事的人,都不能活在這個世界上。”


    在回去的路上,遇見了太宰治。


    似乎準備要去什麽地方,拉著行李箱,在路邊姿態相當隨意的伸出手攔車,敞開的風衣在經過的車帶起的風吹的颯颯作響。


    “啊啊、沒想到居然是好心的小姐您。”上車的時候,他似乎才發覺坐在後排的糖業似的,有些驚喜的睜大了漂亮的鳶色眼睛,說話的口吻透著軟綿綿的微妙愉悅,“看起來我們很有緣份呢。”


    糖業對上他的目光,微微停頓了一下,才開口:“準備去哪裏?”


    說話的口吻是一貫的略顯冷漠的平靜,毫無波瀾起伏,帶著那種令人想要退避的“這個啊,因為今天天氣看起來很好,本來是準備去上次見麵的那條河入水自殺的。”他相當自然的解釋起來,“但是在跳河之前,收到了小姐您的劇本——所以就想著,無論如何也要看完這個在跳下去。結果看完之後,我又在想,能以我作為原型寫出這樣的劇本的作者,會是什麽樣的人呢?”


    “不管怎麽樣,我都想和他見上一麵。”


    車子在街道上駛過,亮起的路燈投下斑駁又交疊的光影。他的麵容藏在黑暗中,偶爾會被光照亮一瞬,那一瞬間裏,展現出幾乎能稱為頹靡的驚人魅力。


    “所以我立刻和偵探社那邊請了三天假,回家收拾行李,準備去遊戲工作室尋找他。”


    糖業安靜了一會兒。


    “是這樣嗎?”她未置可否的評價道,又吩咐前排的司機,“順路到織田作之助的公寓樓下吧。”


    女性口吻自然的說出那個本該長眠於地下的名字,青年的神情、身體都在一瞬間僵住,保持著從副駕駛座扭過去往後麵看的姿勢,連指尖都無法稍微動彈一下。


    他看著女性抬起眼,目光平靜的的看向自己,不急不緩的,異常雲淡風輕的說道:“你們應該也很久沒有見過麵了吧。”


    “……”


    這種平靜的神情,這種完全高高在上的、像是已經脫離了這個世界似的神情,那雙漠然的眼睛裏甚至沒有倒映出任何的事物,這種神情是何等的——何等的傲慢。


    他們在光明與黑暗的柵欄中注視彼此,太宰治一時間,竟然也是啞然無語。


    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沉默一直持續到這輛黑色的車停在一棟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公寓樓下。紅色頭發的男人站在樓下,車子拐彎時車燈會掃過男人的臉龐,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覺得有些刺眼,便往後退開了兩步。從始至終,他的臉上都保持著那種有點空白的,麵無表情的樣子。


    糖業看了貝爾摩德一眼,她沒有給織田作之助發消息。開車的司機就是個工具人,完全沒這功能,那就隻能是從太宰治上車開始就一直沒說過話的貝爾摩德通知了織田作之助這件事情。


    “——啊。”


    紅發男人保持著那種如夢初醒的空白,直到太宰治跑到他麵前,才想了想,慢吞吞的對好友說道:“好久不見,太宰。”


    太宰治盯著他看了半晌,才突然說道,“我把織田作寫的遊戲劇本看完了。”


    “嗯。”點點頭,織田作之助想了想,“有什麽意見要提嗎?”


    “完全沒有!不愧是織田作,寫的實在是太棒了!”青年忽然就雀躍起來,滔滔不絕的誇讚從嘴巴裏麵跑出來,“就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會有這麽厲害的地方,織田作你寫的東西果然都是最棒的!這個遊戲現在做完了嗎?什麽時候發售,我要買五份收藏起來!”


    “……啊,也不用這樣。”


    織田作之助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苦惱。不過他的視線落在太宰治身後的行李箱上,稍微想了想:“是要在這裏住下嗎?工作的那邊沒有關係嗎?boss說你現在在一家很厲害的偵探社裏麵工作。”


    “沒關係,我出來的時候已經和國木田君請過假了,回去的車票也已經買好了。”


    “隻是把請假條放在同事的桌子上的話,不能算是請假。”


    “欸——居然被你猜到了。不過國木田君已經習慣了,所以完全沒有關係。”


    (準確來說,是已經習慣這家夥一言不發的翹班。在發現放在桌麵上的請假條時,竟然還有一點點微妙的欣慰冒出來。)


    “明天早上再和同事聯絡,重新請假吧。”織田作之助麵不改色的建議道,“現在太晚了,國木田先生應該已經睡下了。”


    “沒問題沒問題。”


    他們兩個一邊說著,一邊走進公寓大門。那輛送太宰治過來的黑色轎車,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就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說起來,織田作之助現在工作的地方,也很厲害。”太宰治盤著腿在榻榻米上想個不倒翁一樣前後左右的搖晃,“尤其是你的上司——”


    “嗯。”想起屍魂界那邊反饋的報告,織田作之助點點頭,不僅沒有否認,反而十分讚同的說道,“糖業小姐,確實很厲害。”


    太宰治:“唔。”


    沉吟了片刻,他不禁撐著下巴思考起來。


    【已觸發新地圖,已歸類,玩家可在遊戲控製器——地圖界麵進行查看。】《異能!守護我的城市(戰鬥地圖)》咦?回程的路上,得到係統提示的糖業有些奇怪的拿出終端,她還以為要把這款遊戲做出來才能解鎖新地圖呢。


    沒想到居然隻是讓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見一麵就可以了。


    不過在經曆了迦勒底地圖和夏目地圖觸發任務交換這種情況後,太宰治這個似乎也就算不了什麽了。


    糖業盯著終端陷入思考,坐在另一邊的貝爾摩德靠過來,親昵的貼著她的臉頰,目光佯做不經意的從玩家對手機屏幕上麵掃過去,卻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那隻是非常普通的,收件箱的界麵而已。


    “怎麽了?”


    溫香軟玉貼在身上,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的香水和化妝品的味道,糖業大腦空白的側過臉,看起來十分鎮定的問道。


    “那個叫太宰治的男孩……以前曾經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吧。”貝爾摩德隨便找了個看起來好像很嚴肅正經的話題,“他和大小姐工作室裏那個織田作之助認識嗎?”


    “嗯……曾經是好朋友吧。”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情,糖業便隨意的向她解釋道,“後來因為一些事情,兩個人很長時間沒有聯係了。”


    她沒把屍魂界和死神的事情說出來。


    畢竟《小學生偵探》這張地圖雖然標了高危,也就出現了返老還童藥這種不科學的東西,不過光從這張地圖的總體情況而言,似乎是個挺科學發展的世界。


    ——就不要隨便打破土著的世界觀了。


    像安室透當時得知這個世界上其實有死神的存在的時候,整個人都驚的褪色了。甚至試圖想自欺欺人的假裝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雖然後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了這個事實。


    糖業的思緒輕飄飄的落在遠在他方做任務的安室透身上,又很快收斂回來。


    把大小姐送回家的貝爾摩德重新給自己貼上新出醫生的麵具,開車回到新出家,暫且把太宰治的事情放到一邊,反正大小姐看起來也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明天該讓大小姐去哪裏轉移注意,這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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