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


    他有些生氣、也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情緒,但仍然保持著略微尖銳的語氣,緊皺著眉頭,對著年輕的女帝說道,“你不能把你的國家、人民,甚至你的敵人,僅僅是當成一個遊戲而已。”


    說這話的時候,寢殿裏隻有他們兩個。


    年輕的女帝冷淡的神情中透出些微茫然的情緒,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麽般,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她和史書裏說的不一樣。


    不落帝王。


    史書裏並沒有說,她帶著這麽濃鬱的、仿佛事不關己的疏離感。做的每件事都是絕對正確,但那似乎隻是模擬沙盤遊戲裏一個必須要完成的指標這樣是不行的。


    “你生氣了?”她波瀾不驚的語氣帶上微微困惑,看著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什麽令人覺得新奇有趣的東西似的,隱隱有些興味落在裏麵,又追問道,“為什麽?”


    他閉上嘴。


    這和史書裏不一樣。他想道,可無論史書裏怎麽樣,這孩子再這樣下去,都是不行的。


    如果說有什麽是比剛才齊木楠雄進來的時候的沉默更詭異,那麽毫無疑問是這一刻死寂的空氣。


    “這位是靈幻新隆,是我請來幫忙的人。”在麵容極度相似的兩位仿佛天長地久的對視中,鳥束零太隻能硬著頭皮給大家介紹,“這兩位是他的學生,影山茂夫和夏目貴誌……至於這位先生……”


    他真不認識。


    “我是赤司征十郎。”最後還是對方主動開了口。他意義不明的注視著齊木楠雄,薔薇色的眸中一片晦暗難辨的情緒,青年說話的口吻聽起來平靜又溫和,“初次見麵,請多多指教。”


    齊木楠雄鬆開握著糖業的手,不動聲色的看著他,沒說話,隻是點點頭。


    監測生命活動的醫療機器運行時發出嗡嗡的聲音,總算讓病房內的氛圍不至於太死寂。在場的人沉默的對視,情緒各異的目光一觸即分,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


    置身事外的安室透,消化完目前的情況,滿懷敬畏的給自家老大捏了捏被角。


    ——厲害厲害。


    “我說啊。”自稱靈幻新隆的男人開口,隔著這麽多人,從他這邊完全看不見病床上的人,神情略帶微妙的說道,“不管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愛恨情仇,現在能讓我先看看病人的情況嗎?”


    “茂夫,貴誌。”他示意了一下自己身後的兩個徒弟,“你們兩個去看看。”


    “好的,師父。”


    “是。”


    麵對這種自己不上,反而讓徒弟上的行為,鳥束零太意味深長的嘿嘿笑了兩聲,朝他一陣擠眉弄眼。


    “你眼睛抽筋了嗎?”靈幻新隆高深莫測的看了他一眼,相當冷酷的問道。


    鳥束零太:“……切。”


    是的,雖然靈幻新隆的事務所在靈異界已經小有名氣,但本人他其實是個徹徹底底的凡人,所有涉及靈能力方麵的委托,都是由他撞大運收到的徒弟——也就是影山茂夫少年獨自完成的。


    (現在又多了個能看見妖怪的夏目貴誌,靈幻新隆正在考慮要不要事務所往妖怪方麵發展發展業務。)


    夏目貴誌走到病床邊,看清楚病人的樣子時,整個人頓時僵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怎麽會是阿業?


    明明上次見麵的時候她還是好好的,為什麽突然就……


    他正茫茫然的想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的時候,旁邊的影山茂夫已經得出了結論。


    “這個人的靈魂已經不在身體裏麵了。”無論是長相還是身高,各方麵都相當貼合自己的名字的影山茂夫少年,語氣平淡、若無其事的說出了相當可怕的提議,“師父,要我把她的靈魂帶回來嗎?”


    “嗯?靈魂離開了身體,卻依然活著啊。”迅速接收了徒弟給出的信息並分析完畢,靈幻新隆煞有其事的抬手摸摸下巴,回答道,“真是罕見的情況——茂夫,能做到嗎?”


    別看他半點靈能力都沒,可對自己徒弟的信心,卻相當充足。因為從這麽多年的解決委托的情況來看,這個世界上絕對絕對不可能會有比茂夫更強大的靈能力者。


    “嗯……應該沒有問題。”影山茂夫猶豫著,看起來反而比靈幻新隆更沒有信心,“我嚐試一下。”


    他這麽說著,語氣卻是顯而易見的毫無底氣。


    這間病房裏的人大多數都算不上善類,目光立刻聚集過來,齊刷刷的落在影山茂夫身上,透著隱晦或明顯的銳利鋒芒。


    靈幻新隆:“……”


    不妙啊。


    察覺到危險的腦內雷達唰的豎了起來,雖然是個騙子,但可謂是“除了靈能力以外無所不能”的靈能力專家瞬間驚出一身冷汗。


    他向來自大驕傲,卻也不是什麽傻子。


    眼看著如果徒弟再不表現出真本事,自己師徒三人可能會直接被這幾個身份危險的家夥給拖出去沉屍東京港,靈幻新隆重重地咳了一聲,終於邁步走上前去,準備給大徒弟來點鼓勵。


    “盡管上,茂夫。”他的視線漫不經心的往病床看去,“如果中途有什麽問題的話,師父會……”


    原本自信滿滿的聲音逐漸微弱了下去。


    靈幻新隆茫然的睜大了眼睛,還沒有說完的下半句話,像是一根咽不下去的魚刺,就那麽硬生生的卡在喉嚨裏,劃出鮮血淋漓。


    “……師父?”


    “沒、沒事。”


    男人突然結巴起來,觸電似的收回自己的視線,不知所措的抬手拍拍大徒弟的肩膀,“茂夫……你、等會兒你要竭盡全力……呃。”


    他突然閉上嘴。


    求生欲極強的靈幻新隆,絕對不會忽略任何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不善的視線。


    “茂夫,別惹她生氣。”所以沉默了一會兒,他隻是這麽說道,“不要讓她生氣,知道嗎?”


    安室透再次敬畏的給自家首領提了提被子。他掃了眼病房裏或站或立那麽多人,敬畏之餘,忽然又心生了點點憐憫。


    “……好。”


    那邊影山茂夫懵懵懂懂的點頭答應下來,正準備開始嚐試尋找糖業失蹤的靈魂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織田作之助忽然出聲。


    “——等等。”


    他若無其事的抬起頭,看向安室透,語氣平淡的對他說道,“屍魂界那邊已經派人把boss送過來了。”


    完全不知道為什麽對方要特地和自己說的安室透,堅強而冷酷的點點頭。


    “嗯。”


    實際上織田作之助並不是在做通知,他隻是在陳述事實。因為在下一秒,普通人所看不見的大門便在病房的落地窗外的陽台徐徐展開,穿著白色羽織的青年模樣的死神從其中走出來,帶著溫和的微笑,看了病房裏一眼。


    “藍染副隊長。”織田作之助總是十分耿直,他朝著青年微微彎下腰行禮,說道,“想不到居然是您陪同前來。”


    ——而且居然還用了義骸。


    “是的。”在山本總隊長提出讓他陪同糖業前往現世的時候,就已經想到對方回到軀體之後的事情的藍染揔右介,淡然一笑,“好久不見,織田。”


    他說完,在眾目睽睽之下微微側過身,朝虛空中伸出手,似乎會有另外一個人搭上借力似的。


    而在能看見靈魂的人眼中


    身著白色華服的女性,神情冷淡的從門中走出,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將目光落在病房裏。


    她的目光不緊不慢的從病房裏掠過,從正在朝這個方向看卻目光毫無焦點明顯什麽也看不見的幾個人、再到明確能看見自己、神情驚訝的那幾個,糖業展開扇子,麵無表情的擋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


    死了算了。


    玩家這麽想道。


    ——總有些時候,你會覺得自己死了可能比活著更好。


    被注視著的夏目貴誌下意識的往前一步,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才好,但目光卻落在糖業身上,不舍得移開一絲一毫。


    “……”


    狀況外的鳥束零太看著糖業的裝扮,瞠目結舌的哇了一聲。然後在齊木楠雄輕微的冷哼聲中,求生欲非常強的往他身邊走了一步,好讓對方共享自己的靈能力。


    ——我果然就是個工具人。


    鳥束零太哽咽。


    另一邊,沒被搭理的藍染也不尷尬,態度自然的收回手,抬眸不緊不慢的迎上某個從自己出現開始,就在死死的盯著自己的男人。


    “好久不見。”他微笑著,帶著勝利者的驕傲,緩緩說道,“靈幻先生。”


    靈幻新隆:“嗬嗬。”


    靈幻新隆:“你還沒死啊,藍染揔右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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