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紀棗原意料的是,校長不僅和藹地接了電話,甚至還親自過來替他們開門了。


    穿著一身為致辭準備的西裝,拎著一大串鑰匙,鈴鈴當當爬了四層樓。


    紀棗原看見他時,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一邊開鎖一邊問:“是誰把你們鎖在這裏麵的?”


    感覺像是誤會成了什麽校園暴力。


    然而兩個“校園暴力受害者”的反應都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季圓音細聲細氣地道了謝,一副終於逃出囚牢的神情,但對是誰鎖的門這件事似乎半點不好奇,反而更關注站在旁邊的紀棗原,笑著說:“表姐,真是多虧了你,不過你怎麽會到這邊來啊?”


    紀棗原回之一笑:“過來拿道具,正好聽到了動靜。”


    “……這樣啊。”


    至於謝夏諺,他滿臉的無所謂,回了句不知道後就開始沉默,隻是視線無意識劃過旁邊的紀棗原時,微微蹙了眉,語氣嘲弄:“你這是……冬天原野裏的巴黎時裝周?”


    “我今天晚上要主持,這是主持服裝啦主持服裝!”


    紀棗原翻了個白眼,“你這家夥對救命恩人也要這麽傲慢嗎?”


    謝夏諺挑挑眉,沒說話。


    “不過你們怎麽會被鎖在畫室裏麵啊?誰這麽壞?”


    “可能隻是沒看見裏麵有人吧。”


    謝夏諺還沒回答,季圓音就截過了話頭,笑容和語氣都軟軟的,“當時裏麵也沒開燈,也沒聲音,所以檢查的人可能順手就關上了。”


    “這樣麽……”


    “應該是故意的。”


    謝夏諺忽然道。


    “什麽?”


    “你表妹進來後門馬上就被關上了。”


    男生的語氣漫不經心的,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一件多麽嚴重的大事,“鎖門前我還警告了一聲,還開了燈,但對方依然鍥而不舍地上了鎖。”


    他懶洋洋抱著臂:“除非雙目失明兩耳失聰,否則不可能不知道畫室裏沒人。”


    “你說真的?”


    校長的表情再次凝重起來,“如果真是這樣……你們放心,這種惡劣事件學校絕不姑息!我親自陪你們一起去調監控。”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瞬間,紀棗原竟然下意識偏過頭,看了季圓音一眼。


    四目相對。


    季圓音眼裏的驚慌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狐疑與警惕。


    ……


    事實上,這件事情的反轉一個接一個,整體發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當時從藝體樓離開後,紀棗原因為主持工作,馬上就回場館了,所以並不知道他們查監控時的具體狀況。


    隻知道很順利地就揪出了個鎖門的人。


    高二年級的杜葉嘉,文藝部的副部長,團委老師派去檢查藝體樓的人,還是季圓音的同班同學。


    她被叫到監控室後,賭咒發誓說自己是因為戴著耳機才沒聽見裏麵的動靜,絕對不是有意把人鎖在裏麵的。


    校長半信半疑,但監控中她確實戴著耳機,而季圓音也主動站出來幫忙說她們關係很好,不存在任何齟齬,杜葉嘉沒有理由害她。


    受害者自己都開始替“嫌疑犯”開脫,旁觀者再好心也不可能強行給人加罪。


    所以這件事情,就這樣不溫不火地過去了。


    至於謝夏諺,他根本沒參與這場質問,說自己身體不適要回家休息,壓根就沒跟去監控室。


    但是紀棗原卻在晚會結束後收到了謝夏諺的短信。


    很簡短,就一行:


    “吃夜宵嗎?小龍蝦。”


    深夜將近十點,紀棗原換上了厚重的校服,發型還沒拆,妝容也沒卸,坐在燒烤店門口剝小龍蝦。


    這個點距離集體放學時間已經過去有一會兒了,但還是有零零星星幾個才回家的一中學生。


    有認出謝夏諺的,有認出紀棗原的,反正頻頻回頭,麵色驚異,估計到不了明天,“紀棗原和謝夏諺半夜約吃小龍蝦”的新聞就會傳遍一中各大八卦群體。


    紀棗原一邊剝龍蝦一邊問:“你找我到底什麽事?”


    “我覺得你個表妹不太對勁。”


    “……啊?”


    “她給的說辭我半個字不信。”


    男生麵色平靜,“門是被故意鎖上的,我是現場當事人,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


    “杜葉嘉為什麽要害她呢?”


    “不見得是害她,說不定是害我。”


    謝夏諺拆開一瓶可樂,“受害者替嫌疑犯補漏洞,要麽是受到脅迫,要麽,就是一夥的。”


    紀棗原不置可否。


    “當然,她們之間是什麽關係我不關心。我隻想弄清楚,你表妹是怎麽知道我個時間在間畫室的?”


    女生眨了眨眼,捏著小龍蝦抬起頭。


    “去藝體樓是臨時起意,期間沒有跟外界任何人聯係過,按理說鬼都不會知道我的行蹤。”


    謝夏諺擰起眉,“跟蹤?監聽?埋伏?還是……”


    “等等等等。”


    紀棗原忍不住打斷他,“不至於這麽誇張吧,就不能真是偶然碰到嗎?”


    “門是被故意鎖上的。”


    男生慢悠悠地強調道,“這一點不容置疑。”


    “唔,我的意思是說,就不能是偶然發現你在畫室裏,然後臨時想製造一個跟你接觸的機會,才讓自己的好朋友鎖了畫室的門嗎?”


    “可能性極低。”


    謝夏諺倚著椅背,邏輯很清晰,“要達到你說的這個效果,需要有三個既定條件:第一,她發現我在畫室。第二,她朋友手裏有畫室的鑰匙。第三,她說服朋友幫她鎖門。”


    “嗯……可能這世上就是有這麽巧合的事這麽貼心的朋友嘛。”


    “麽首先第一,你表妹給的說辭是進藝體樓找鑰匙,但從監控裏看,她進藝體樓後就直接往畫室走,幾乎沒有找這個動作,很明顯另有目的。第二,團委老師說去檢查藝體樓這件事是你表妹同學自己要求的,主動性過強,不符合人物以往性格,放在這個情境下更加可疑。第三,你表妹進了畫室後就沒出去過,身上也沒帶手機,怎麽聯係朋友跟對方溝通的?種種因素推斷下來,這件事情,百分之九十九是早有預謀,唯一的疑點就在於,你表妹究竟怎麽知道我個時間點會出現在畫室裏。”


    ……


    寂靜了長達半分鍾的時間。


    紀棗原手裏還捏著隻龍蝦頭,眼睛睜的圓圓的,一眨不眨瞅著他。


    男生挑了下眉:“怎麽了?”


    “我第一次聽到你說這麽長一段話。”


    紀棗原驚歎道,“感覺有點神奇。”


    “……”


    如果不是她長的可愛,謝夏諺估計就要把桌上的筷子筒塞她嘴巴裏了。


    他麵無表情地望著她:“你知道為什麽你這麽努力但學習成績還是這麽差嗎?”


    “……為什麽?”


    “因為你沒有抓重點的能力。”


    “……”


    啊。


    這個人。


    一天不諷刺人就心理難受是嗎?


    紀棗原在心裏憤憤不平,她不就開了個小玩笑嗎,至於還拿成績來戳人心窩子嗎!這個年級第一的心眼簡直小的可以。


    “總之,你表妹這個人有點問題。”


    謝夏諺沒理會她的不忿,繼續道,“我琢磨了一下,她之前所說的什麽夢中卜卦搞不好還真的有點可能。”


    “啊?”


    “她這個人磁場就不對勁,說不定真和玄乎的事情有什麽關聯。”


    紀棗原震驚:“你還懂磁場和風水?”


    “直覺。”


    男生麵色不改,嗓音平淡,“高智商人群的直覺。十有八九是對的。”


    “……你看我磁場怎麽樣?”


    謝夏諺漫不經心瞥了她一眼:“也不太對勁。”


    “……怎麽個不對勁法?”


    “太笨了,本來這輩子必有大劫。”


    他慢悠悠道,“但因為遇到了我,給你補齊了智商差額,所以命運改變了,磁場也發生了變化。”


    “……”


    紀棗原再次陷入沉默。


    片刻後,她又擰下一隻小龍蝦的頭,努力擺出謝夏諺種招牌的風輕雲淡的模樣:“幼稚。”


    “幼稚你還生氣?”


    “我沒生氣啊。”


    “你每根頭發絲都比正常人有情緒。”


    “是驕傲和愉快的情緒!”


    “嗬。”


    “謝夏諺你不要拽!”


    紀棗原同學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暴脾氣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就不是麽易怒的人,但就是很容易被謝夏諺三言兩語弄得暴跳如雷。


    甚至是幾句幼稚無比,中二到不行的“智商論”。


    她冷哼一聲:“你這家夥根本什麽都不懂。”


    “要不是我心軟,你搞不好就要獨自流淚到天明。”


    “更遑論還有美女陪你在這裏吃小龍蝦?”


    “嗬。”


    謝夏諺終於把兩隻眼睛都抬了起來,端詳她兩眼。


    而後繼續垂回去,姿態懶散又傲慢:“還真是要謝謝美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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