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允懷孕五個月的時候,肚子大約和尋常人三四個月一般大,蘇言嘴上沒說什麽,暗自卻記下,找劉太醫問個清楚。


    所幸,沒什麽大事。


    孕期有一種說法是,孩子的體型隨父親,若是生父偏瘦,難以承受體型較大的胎兒分娩時候帶來的痛苦,胎兒會有靈性似的長不大,出生時候也會比尋常胎兒小一些,這是某種意義上的保護。


    蘇言覺得這種說法沒什麽道理,隻想了另一種解釋——刻在骨子裏的易瘦基因,一衣帶水似的傳到了腹中這個未明性別的胎兒身上,導致無論謝明允吃什麽補什麽,這個小胎兒都不長個。


    畢竟謝明允也沒怎麽長體重,蘇言抱起他的時候仍然輕輕巧巧,稍微穿得寬鬆些,再安靜地坐著,誰也看不出來這是個孕夫。


    ——還是皇宮裏被捧在手心的皇君孕婦,懷的的一國長子或是長女。


    謝明允毫未表現出什麽所謂的“尊貴”,該吃吃該喝喝,本身他也不好動,活得像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子。


    等胎兒六個月大的時候,就有了些不一樣的地方。


    這個從一開始跑到謝明允肚子裏就姿勢不對的小孩兒,發育得晚不說,就連帶給父母的第一次伸腿瞪眼都姍姍來遲,活像是蘇言謝明允二人前世欠了它天大的債似的。


    這天夜裏,蘇言正睡著,不過睡得不沉——謝明允懷孕後她心裏好似一直吊著一根筋,勒著她不叫她睡死,免得夜裏有什麽突發狀況她卻沉沉得錯過最佳就診時機。


    多日緊繃的弦此刻終於派上了用場,鏗地響了一下,蘇言正將謝明允一個打橫抱起,就聽見懷中人小聲的抗議。


    謝明允拍了下她的肩膀,皺著眉頭卻心底暗笑一聲:“大驚小怪。”


    蘇言低下頭,和謝明允麵麵相覷,一個疑惑一個了然卻不吭聲,直到蘇言好像發現了什麽——畢竟他此刻的神色實在和痛苦毫不搭邊。


    “你沒事?那為什麽方才動來動去。”


    謝明允露出一點笑容,頤指氣使道:“先放我下來。”


    蘇言和他對視了不過一瞬間,就敗下陣來,順從地把他當個貴重地花瓶,輕拿輕放地安置在了特意加了幾層墊被的床上。


    謝明允換了個能舒緩他腹中壓迫感的姿勢,目光示意蘇言躺到他旁邊。


    蘇言:“……”


    行吧,還有功夫和她較勁玩猜謎的遊戲,看樣子是真的一點事兒都沒有,全屬她一腦子膽顫心驚的古怪擔憂。


    蘇言輕身一趟,被子一卷也隻裹了半邊身子,安安穩穩地側臥在床邊,又是無奈又是寵溺地問:“到底怎麽了?”


    尤怕這人死不開口似的,她還使了點百試不爽的小心機——先是握著謝明允掌心,而後一點點磨蹭著他的指根,往指縫裏鑽出個她自己獨有的位置,嚴絲合縫地與他貼在一起。


    ……盡管隻是手。


    謝明允似乎等了半晌,忽而露出些懊悔的神色,好像是錯過了什麽,蘇言盯著他,就見他動了動唇:“你摸摸我肚子。”


    蘇言:“?”


    她懷著半分懷疑外加其餘九分半的信任,伸手搭在了謝明允微凸的部位——動作很輕,怕這位嬌貴的小家夥受不得半點打壓而鬧脾氣,來一遭水土不服,將謝明允折騰得夠嗆。


    蘇言忍不住在格外柔軟的肚皮上輕輕揉了一把,隨之而來的是謝明允一個不滿的瞪眼。


    蘇言僵著手,擠出一個討好得恰到好處的笑,既不過分諂媚,又不至於淺得讓人感受不到誠意,總之是個十分講究技巧和經驗的活:“你讓我摸的。”


    謝明允很輕地皺了下眉,蘇言幾乎看見他額角的小青筋跳了跳。


    而後他又好笑又好氣的聲音傳來:“我是讓你摸在這兒,等著。”


    蘇言:“摸著……等什麽?”


    謝明允:“……”


    這人於某些方麵倒是反應機敏,他不過是動了動身子摸了腹部,這人就能第一時候抱起他,怎麽這會兒他都讓她伸手到小腹了,還是不知曉他的意思。


    謝明允擠出一個笑,惡狠狠地道:“你等著,等動靜。”


    蘇言聽見這話的第一反應還是:肚子還能有什麽動靜,總不會是呼吸的起伏吧。


    下一瞬她在某方麵姍姍來遲的敏感才回歸原位,又是驚訝又是暗喜地想了一遭,握著謝明允的手都緊了幾分:“是孩子動了嗎,它在踢你嗎,我怎麽感受不到。”


    說著,她上下左右甚至繞著圈圈摸了一遭。


    謝明允一把抓住她胡作非為的手:“別亂動。”


    蘇言聞言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露出個略微歉疚的表情:“嗯,不好意思,有點激動了,沒傷著你吧。”


    這種程度的摸摸對謝明允來說其實不痛不癢,但被人放在心尖上捧著的感受著實不錯,謝明允湊到蘇言耳邊,得寸進尺地撒嬌道:“剛剛它踢了我一下,有點疼……”


    蘇言果然立馬開始了緊張兮兮的摸索,直到謝明允一隻手將她摁住,哭笑不得地道:“就是有些鬧騰而已,不疼,方才是唬你玩兒的。”


    蘇言:“……”


    得,此人撒潑的本事簡直一日上一層樓,愈發得能拿捏起她來了。


    “得了吧你。”她嘴上不依不饒地找罵了幾句,手卻安安分分地摸在最為突起的地方,等著這個不長眼的小家夥替她一腳,好成全二人這點好奇心,以及……半夜被吵醒的三分無奈。


    然而素蘇言等啊等,這孩子卻像是和她作對一般,愣是不肯發出一點動靜,生生地讓蘇言和謝明允兩人等了小半個時辰,等到月亮都往下挪了半邊,謝明允闔上眼眸幾乎欲睡著。


    但蘇言卻口嫌體正直似的,一直沒睡,嘴上吐槽埋怨是一回事,心裏卻不想錯過這絕無僅有的第二次,直至等了不知多少時候,正要忍不住拋下這個沒眼力見兒的家夥,就此睡去,卻在此時聽到也觸摸到了動靜。


    砰……


    砰……


    連著兩下很輕微的悶響,就連謝明允都沒被吵醒踢醒,隻有蘇言,因為手還違背著腦子的意願,不依不饒地搭在謝明允肚子上,終於沒錯過這除了謝明允之外,第一個摸到胎兒動靜的人。


    肚子偏下的地方鼓起一個小小的圓包,有指甲蓋大小的一處最為突出,大約是腳趾大拇指?


    蘇言沒邊沒際地胡思亂想著,又想到胎兒腳趾手指都是蜷在一處的,哪兒分辨得出哪兒是拇指的,而後她看著謝明允沉沉的睡顏,又想著這不長眼的家夥還不趕快給她安靜下來,別擾著人清夢——主要是別吵著謝明允睡覺。


    於是,某人的態度急轉直下,來了個大轉彎,方才對小家夥踢腿的期待被磨得半分也不剩,甚至十分現實地想:“這小家夥能不能以後都別太鬧騰。”


    肚子裏還未出世就被嫌棄了一波的無辜寶寶,好像是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受待見,委委屈屈的熄了火,老實地待在肚子裏那方寸之地,不再亂動彈了。


    蘇言手底下不再有鬧騰的動靜,頓時心氣兒一順,又生出一點良心發現似的所謂“愧疚”,但也隻有一點,堪堪夠她拍了拍謝明允的小腹以安撫小家夥的程度,而後蘇言就懶得再管它了,被沉沉的睡意給埋了進去。


    大約是實在委屈,一直到天亮,肚子裏徹夜未眠的小家夥才不依不饒又委屈巴巴地踢了一下,直接把謝明允從美夢中一腳踢醒了。


    謝明允被擾得彈出了美夢,但他倒沒有蘇言那種不耐煩,而是動作輕柔地摸了摸肚皮,小聲說:“乖,過三個月你就可以出來見我了,嗯……還有你娘親。”


    好像再一次聽懂了人話似的,這家夥居然神奇地不動彈了。


    等孩子七八個月的時候,謝明允的身體才“後知後覺”地起了某些旁人三五月就有的反應,比如腳腫,腿部往下開始有些僵硬,不太受意識掌控,躺在床上一個人翻不了身,夜裏這個時候蘇言時時注意著,常幫他挪一挪,免得腿腳發僵,往後落下什麽毛病。


    甚至有些本該宮人照料的事情,也被蘇言攬到了自己身上——比如給謝明允洗腳揉腳。


    足跟是人較為敏感的地方,又被心上人這樣直白地捉著,謝明允總會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目光,從上而下地看著出了一額頭薄汗的人,再多的不適應和難耐都化作了沉沉愛意——盡管他們之間早已不必多說什麽膩歪的愛,但不妨礙謝明允心裏想起。


    想來,蘇言也是一樣的,他等泡完了腳,被人摟著寵著扶上床的時候,心裏總會甜絲絲地冒出這句話。


    等孩子九個月大,太醫說保不準什麽時候就生了,謝明允就幾乎沒出過門,在蘇言殿內走動就是一日的最大活動範圍。


    當然,蘇言也不讓他到別處去,哪怕再忙,也要謝明允在她的視線裏,才能安心。


    直到這一天,羊水破了,謝明允被一眾人等簇擁著隔到了屋內。


    蘇言在殿外等著,升起的不安瘋狂地攪動著心髒,她踱來踱去,心裏有個念頭再清晰不過。


    ——她要進去,去那布滿尖叫的產房。


    還要握著謝明允的手,同他說一句幾乎被說爛了的——“我愛你。”


    所以……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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