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這是第一次見謝明允喝醉。


    倒不是說他擅長喝酒千杯不倒,以至於她沒見過他喝醉,恰恰相反,謝明允似乎是酒量不好,蘇言幾乎從沒見他喝過正兒八經酒,頂多就是點不醉人的果子釀,而且一回也喝不了半杯,就沾一沾唇的地步。


    反正蘇言沒見他喝多過,更別說還是現在這樣臉紅腦熱的。


    她歎了口氣,方才那一點故作的冷漠也散了。


    謝明允也沒回答她那一句“為什麽喝酒”,隻微眯著眼睛看她,嘴裏好像還嘀咕著什麽。


    蘇言俯下身,正要仔細聽他講了什麽,卻措不及防地被拉了一把。


    按理說喝醉的人哪有多大的力氣,但她此刻低頭彎腰的動作到了一半,正處於使一點力就能失去平衡的狀態,這一下子直接往床上撲去。


    不好,可別壓到謝明允了!


    她及時撐住了手,半邊身子壓在他身上,另外半邊陷入了軟榻。


    “謝!明!允!”蘇言恨恨道,然後一抬頭,就見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睨了過來,一瞬間覺得他好像沒喝醉。


    “蘇言……”謝明允口中喃喃著,又一伸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做出一個摟著人的姿勢,朝她眨了眨眼:“別走,我要……”。


    蘇言頓時一震。


    是不是她的錯覺,謝明允喝醉的時候,好像有些……黏人?


    還有點若有若無的撩撥。


    她感受到身下人的手臂安穩地搭在她自己身上,但他的手指卻不怎麽安分,一下揉揉肩膀,一下挑起蘇言的耳垂捏了捏。


    嘶……這家夥,可別是借酒裝瘋吧。


    不過,他剛剛沒說完的話是什麽?


    蘇言小聲道:“你要什麽?”


    謝明允不知何時合上了眼睛,卻揪緊了蘇言的衣角:“你不陪我,我不跟你說!”


    是這些日子自己太忙了,沒騰出多少時間陪他嗎?


    蘇言偏頭想了想,前些日積攢的政務今天才堪堪處理完,更別說還有這幾日的奏折要批……今天唯一的空閑,她直奔宮外陳學士所在,也沒有到謝明允這兒來。


    可謝明允嘴上什麽都沒有說過,莫不是怕她分心,都好好藏著呢,不肯告知她半分。


    或許隻有喝醉的時候才會這般……不經意間吐露心聲。


    蘇言的聲音軟了下來,牽過他的手親了親突出的腕骨,盡管知道這人迷糊著,或許說什麽他都不記得,還是道:“對不起……等這段時間忙過去,我多陪陪你。”


    誰料,謝明允此刻忽然睜開眼:“你騙人!”


    蘇言:“……”


    對哦,這種“我最近很忙,等不忙了就多陪陪你”的話,聽起來好像是渣女的套路,正是那些豪門貴女們胡謅出來騙騙男子的把戲,聽起來未免太不真誠。


    她正琢磨著,就被謝明允又扯了一把,隨即聽見不滿的聲音:“你又走神,你總是……總是……”


    蘇言忙撐起身子,正要聽聽他漸漸低下去的聲音講的是什麽,就見他眼睛一閉,一聲也不吭了。


    “……”


    行吧,和喝醉酒的人講什麽道理呢,她很是體貼又不乏心酸地想。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去,月光漸顯。尋常這個時辰蘇言還在和他話家常——雖然真正談的許多都是大事,算不得什麽家常,但重點不在這兒,而是……這個時候,誰這麽早就睡覺啊


    蘇言苦笑一聲,想著怎樣才能在不驚動謝明允的前提下,把手抽出來——畢竟她被人摟著,力道還不輕。


    她緩緩地,緩緩地,幾乎是龜速將自己的手往外挪。


    “不許走!”


    蘇言嚇了一跳,還以為謝明允醒過來又要開始“胡攪蠻纏”,結果抬眼一看


    得,說夢話呢。


    這是喝了什麽神仙酒嗎?能改變人的習慣行為的那種!


    “行行行,不走……”蘇言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拖得又長又輕,幾乎感覺自己在哄小孩睡覺了。


    ——雖然謝明允現在這副無賴樣子,和小孩子也差不到哪兒去。


    想到“小孩”,她下意識看了看謝明允的小腹。


    那裏一如既往平平的,想來還沒有出現他們想要迎接的新生命。


    大約是福分沒到吧……


    蘇言悠悠的歎了口氣,忽然想起什麽,猛地抬頭看向謝明允。


    這家夥,正在調養身子,居然還敢喝酒。


    等明天酒醒了,她不好好教訓一番,就枉為其妻!


    然而,現在口出狂言說要懲罰的人,卻被一股“神秘”又輕柔的力量束縛著,動彈不得,隻能可憐巴巴地動了動沒被管製的半邊身子,又艱難地扯了一小角被子蓋到肚子上。


    至於其餘的大半被子……自然是蓋上了某個大醉不起的人身上。


    懷著莫名的怨氣,蘇言卻睡得很香,像是有什麽東西落了地,又像是為解決了某個隔在兩人之間的瑣碎小事,而感到心安似的,居然剛沾上枕頭,精神就迫不及待地陷入柔和的夢境中去。


    她好像隻“身殘誌堅”地留有最後一抹意識。


    ——明天再找他算賬。


    ……


    第二日,昨晚還在心裏信誓旦旦的人,一睜眼就看見床邊熟悉的身影,正乖乖巧巧的給自己倒茶,頓時心軟了半截,昨天說了什麽發了什麽誓都忘得一幹二淨,活像個三歲剛讀書的孩子,什麽都忘。


    半晌,她才想起有個問題一直沒問出來。


    “你昨晚為何喝酒,還有,哪兒來的酒?”


    謝明允手上的動作一頓:“太醫館送來的藥酒。”


    “藥酒?”蘇言重複了一遍,又咄咄逼人問:“你喝了多少,若隻是一杯肯定不至於醉成那樣,早上起來喝醒酒湯了沒,頭還昏嗎?”


    謝明允扭頭看了她一眼:“……”


    蘇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怎麽回答得過來,頓時尷尬的一笑,不再問了。


    謝明允卻突然道:“昨日太醫送來的,說是有……那個功效,我就多喝了點。”


    那個功效是哪個功效。


    蘇言這般想著,也從心地問了出來。


    謝明允咬咬牙:“……助孕。”


    “……”蘇言卡了半晌:“哦。”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蘇言心裏明白,他是為自己擔心,雖說眼下冊封的詔書已下,成親的良辰吉日都由欽天監選好了,但原先為了避開阻攔而撒下的謊,總會不攻自破,過一個月就瞞不住了。


    現在還能囑咐太醫作假,過些時日肚子沒有動靜,鼓不起來,可就是分分鍾露餡的事兒了。


    謝明允是在擔心她到時候會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


    但蘇言不在乎。


    她本來想,總能瞞著他,然後自己風輕雲淡地一句“朝堂上那些老家夥都沒意見”,輕輕巧巧地揭過便罷了,在謝明允麵前,不必帶上那些煩憂。


    卻似乎忘了,他這麽剔透的人,怎會猜不到事情可能的發展。


    不過是藏在心裏,不讓她知曉罷了,還不是默默地焦心,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藥酒,近來聽宮人說,藥膳也吃了不少。


    要知道,他本就挑食的。


    蘇言心底泛起漣漪般的柔軟,一陣一陣的。


    “怎麽了?”謝明允看了一眼,疑惑道。


    蘇言搖搖頭,起身整理換了一身衣服——她的衣服一開始都放在自己宮殿,後來宮人們發現這位陛下夜裏從來都是在鳳翔閣歇息,幹脆把大半個衣櫥都搬到了這處。


    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臉色一變:“不好,快錯過早朝的時候了,怎麽今日沒人來侍奉?”


    謝明允:“……你再仔細看看,夜裏下了場雨,路滑,早朝要推遲一會兒吧。”


    蘇言當即頓住,奔向外頭的步子也停了下來。


    是有這個規矩,但凡遇到雨天路滑,都會延遲一炷香或者半個時辰,好讓大臣來齊。


    ——當然,實際上還是為了便利皇帝,早晨若是下雨,轎輦就得耽誤一會兒功夫,走得慢。


    “也是。”蘇言道,隨後不緊不慢地等著轎子過來。


    她覺得自己好像得了某種皇帝病,現在居然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宮內行程一律用轎子。


    當然,和謝明允閑逛除外。


    他不喜歡轎輦搖搖晃晃的感覺,不安穩。


    謝明允笑了笑,走過來親了下她的側臉:“轎子來了。”


    蘇言側耳一聽,還真是。


    她笑了笑,有些不知足似的:“你以為親親這裏就完了,昨晚占了我多少便宜,不得還回來?”


    謝明允:“……無賴,這還要計較?”


    可不!蘇言心想。


    臉上卻笑得很貼心,聽著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卻一動不動,隻盯著謝明允看,那眼神仿佛在暗示著什麽。


    謝明允失笑:“服了你了行不行,真的是……”


    下一瞬,他徑直靠了過來,親上蘇言溫熱的唇,狠狠地咬了一下。


    半晌過後。


    蘇言頂著未消的牙印,大步出了門,笑得很放肆,轎夫都忍不住抬頭“驚擾聖駕”了一番。


    嘖,這謝皇君……該是有多得寵啊。


    她們心裏想了想,不由得升起一陣羨慕。


    ……


    蘇言下了早朝後,沒回殿裏,而是隨著禮部的幾位大臣一起去了禮部。


    幾個官員戰戰兢兢的,生怕她是要來找茬,要治她們個失責的罪。


    誰料,蘇言做下後,平易近人地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她們聽錯了,這陛下的語氣……似乎還有些靦腆。


    “那個……一月後大婚的喜服樣式畫好了沒,拿上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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