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謝明允是被胸口沉悶的感覺生生壓醒的。


    他睜開眼一看,才發現自己眼下的姿勢……不,是蘇言的姿勢,有多麽曖昧。


    胸口搭著她的手臂,甚至昨晚入睡前那隻按壓小腹的手,不知何時摟住了他的腰,欲碰未觸地蓋在他腰間最敏感的一塊地方,謝明允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胸口和腰間的“雙重打擊”,生生驚擾醒的。


    哦不,他慶幸自己似乎練就了某種不定神功,竟然堅持到現在才醒。


    似乎是謝明允輕笑時,胸腔的震動不太平靜,蘇言手臂一滑,肩膀隨之一動,忽然醒了。


    看著眼下八爪魚般的姿勢……


    蘇言:“……早上好。”


    謝明允眨了眨眼:“早上好。”


    “呃,這個,昨晚太冷了,這裏被褥也不夠厚,我就抱著你了,”蘇言全然不提自己睡姿問題,顧左右而言它:“另一隻手睡著了之後沒收回,咳。”


    謝明允眉梢微挑:“沒收回……所以放到了腰上,你是想給我撓癢癢嗎?”


    蘇言沒想到他絲毫不避諱,頓時啞了聲,飛快地抽出手。


    正尷尬間,不料反倒是謝明允先開了口。


    “謝謝,”他笑了笑,眼角仿佛有光溢出,“現在不疼了。”


    蘇言幹巴巴道:“那就好。”


    兩人一前一後地起了床,期間蘇言很克製自己,才能忍住不往謝明允那白皙的皮膚瞟,尤其他衣領鬆鬆散散的,鎖骨凹凸有致。


    仿佛察覺到身旁的目光,謝明允動作頓了頓,卻沒有適時地合攏衣領。


    也並非難以接受,他想。


    ……


    蘇言今天,是要正式去陳學士那處拜師,帶上拜師禮——那一副字畫,昨晚被蘇母派人送來的,此刻,她正拾掇好自己要出門。


    “等等!”謝明允起身,腳底不穩地晃了一下才站穩:“我陪你去。”


    蘇言下意識做了一個伸手扶的動作,轉而又收回了。


    她心說你這大“病”初愈的人抽什麽風要去外頭喝冷風,毫不猶豫的拒絕:“不用,我去聽課而已,你就在家待著吧,別亂跑哦。”


    這話說到最後像是警告,偏偏沒什麽威力,謝明允失笑:“不是……”


    他忽而正色道:”我要去一趟謝家錢莊。”


    說到這裏,蘇言想起了什麽:“上回錢莊出事,我就感覺背後是有人操縱,不然為何那麽巧正好是你不在的時候,如今看來……”


    她頓了頓,繼續道:“或許是皇太女從中作梗。”


    出她意料的是,謝明允沒有半分詫異地點了點頭。


    蘇言一驚:“你都知道?”


    謝明允“嗯”了一聲,又說:“不是隱瞞於你,隻是一開始不確定她的目的,雲明山莊和她並無利益牽連,或許隻是她手底下一顆棋子,我摸不清為何她要來著一招,並不能傷及謝家錢莊根本,亦不能給她帶來什麽利益。”


    蘇言:“嗯?”


    謝明允回以一個“怎麽了”的眼神。


    蘇言歎了口氣,頗有點恨鐵不成鋼:“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李鈺她根本不缺那點錢……”


    “那她?”


    蘇言:“這個偏執怪就是見不得你待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非得惹出點幺蛾子引你回京才好,你這都看不明白。”


    盡管不知“偏執怪”是什麽意思,也不妨礙謝明允理解蘇言之意,他驚了一會兒,難得的卡了半拍:“因……因為這?”


    蘇言:“……”


    她早該知道的,謝明允哪裏都好,身材長相出眾,揣度人心更是絕頂,但好像涉及情愛一事就格外遲鈍,他能從各方利益上找到對自家有所圖謀的人,可一旦根源的東西是情感,他就不太能理解。


    蘇言歎了口氣。


    還能咋地,寵著唄。


    於是二人一同上路,直到學塾和錢莊方向的分岔路口才“依依不舍”地分開,蘇言還沒忘了裹緊謝明允身上的狐裘,很不放心地來了一句


    “你等我去找你,別一個人回去。”


    謝明允失笑,這話仿佛將他當作不認路的三歲小孩似的,可他卻也不想反駁,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我在錢莊正門等你。”


    和謝明允分路後,沒一會兒,蘇言轉了幾個彎就到了那處書塾——那個四方的大院子。


    她叩門而入,手裏還捧著那副字畫,對陳學士鞠躬行禮:“老師好。”


    陳學士點了點頭,示意她將字畫放在桌上,蘇言應之,心裏卻想:這怎麽也不像是珍視這名家字畫的樣子,反倒像對待一張普通的草紙,放在簡樸的桌子上也不擔心髒了它的身。


    陳學士不苟言笑的臉上顯露出一點笑意:“你可是在疑惑,為何我明明因此物收你為弟子,卻對其不甚愛惜。”


    蘇言點頭,心說莫非這是假的不成。


    誰料陳學士哈哈笑了兩聲:“沒錯,這是贗品,真的那一副早就收藏在我書房裏,已經數年了。”


    蘇言:“……”


    還真的是可笑呢。


    “敢問學士,為何還未見我,就答應收我為徒。”


    陳學士搖了搖頭:“非也,若我見了你,發覺你品行不端,這收徒之事自然做不得數,本末倒也。”


    蘇言微詫,算是見識了陳學士收徒看人品的另類誌趣。


    “今日第一課,我們來講而今朝堂局勢。”


    曆朝曆代,科舉考的都是時政相關,陳學士從基礎朝堂局勢講起也不足為奇,隻是這朝堂風雲,詭譎莫測,少有能看透者,蘇言自己,也隻是知其皮毛而已。


    譬如,皇帝膝下僅有兩個女兒,其中長皇女李鈺自幼被立為皇太女,因此,早年間朝臣幾乎是一邊倒,立儲一事上沒有什麽黨派可言,但近年來,隨著太女李鈺成人,並未展現出過人的治國理政才能,群臣底下也是議論紛紛,大有甚者竟然支持起那個遊山玩水的二皇女。


    講到二皇女,陳學士喝了口茶潤嗓子。


    蘇言:“二皇女?我聽聞她常年遊山玩水,不關心政事,皇帝也不怎麽管她,反倒順著她心意,群臣中竟有支持她的……”


    她心底一驚,不怎麽掩飾地直言心底想法:“莫非某些朝臣,想要的是傀儡上位?”


    陳學士冷笑一聲:“你當那二皇女當真如此簡單,皇帝早早就立了太女,她出身不夠高,雖說是將軍兒子嫁入宮中所生,但老將軍早已入土,無人庇佑,若是出風頭,能有幾時好活。”


    蘇言抽了一口涼氣,倒也沒想到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二皇女如此心機。


    陳學士發問:“你且說說,支持二皇女的,都是些什麽人。”


    蘇言沉吟片刻,道:“有兩撥,其一為老將軍故人,依我所見,二皇女當年畢竟年幼,懵懂幼子不可能有此意識刻意隱忍本性,必然是有人背後教導,老將軍兵威猶在,必然是兵部的或者同老將軍交好的人,這些人不難查。”


    陳學士點了點頭,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蘇言隻得繼續道:“第二撥……不好查,想來是那些暗地裏的,可能是和皇太女無所交往,他日她繼位後也討不到好處的,對這些人而言,李鈺繼位不能給她們帶來任何好處,因此,倒不如暗地裏支持二皇女,畢竟二皇女這邊勢弱,來日若事成,必有重功……”


    陳學士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蘇言講著講著,突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等等!”


    蘇言倏地看向陳學士:“皇帝呢?”


    當今陛下,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是如何想的,她“縱容”著二皇女假模假樣地遊山玩水,將朝堂一切風起雲湧納入眼底,卻毫無表示。


    她是如何想的。


    陳學士沒作聲,那皺皸的指尖點了點桌麵,無聲無息地畫了個圓,首尾相接。


    意為死循環。


    她嘴角泛起一絲嘲諷:“這位皇帝陛下啊……她誰都不在乎,立儲是因為當年君後的父族有功,舉朝上下一片呼聲,這位長皇女便被立為太女,可……”


    可是君心難測,沒過幾年,君後因不明原因冒犯聖上,被打入冷宮,反倒是二皇女的生父,莫名得了幾年寵愛,生下了二皇女,但不久又因病去世。


    說起來,好像這位皇帝後宮裏的男子,這僅有的兩位產下皇女的,沒有一個得以善終。


    蘇言心底一寒,已經有了猜測。


    她皺眉道:“當今陛下,或許自認老當益壯,並不為皇儲之事著急,而是順其自然,由著朝臣站黨派,讓這兩位皇女相爭……”


    眼觀之而恍若未聞,如旁觀一場大戲。


    陳學士笑了一聲,“帝王之術,莫過於此。”


    這話說得精辟,但也是曆朝曆代帝王慣用的手段,隻不過,當代皇帝不同於她人的是……她早早就立了太女,在這般看似“一邊倒”的局勢裏,讓朝臣選擇,讓兩位皇女做選擇。


    蘇言垂眸道:“學生受教了,多謝老師。”


    這一上午,除了了解如今關於儲君一事的紛爭,蘇言也了解了當今朝堂黨派,三省六部各有所專,求穩派、改革派、佛係派,三足鼎立,各在各的領域固執己見,但又互相不配合,而皇帝陛下,總是適時地拉出一個人說道說道,偶爾打壓其中某一方的勢頭,下回又環藝方。


    不過……黨派同立儲仍是緊緊纏繞的關係。


    這很奇怪。


    臨走前,已經日過正午,早就過了飯點了。


    蘇言卻想到了什麽,突然轉身往回走,對著喝茶的陳學士道:“學生總覺得,當今陛下並不想立儲。”


    陳學士抬頭,眼光中似有震驚,隻聽蘇言又道


    “至少是不想立這兩位皇女為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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