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姝都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這麽高大上的話題。


    果然顧之川真是個好心的傻白甜,願意給他認識的一切人講好話圓場,放在現代他就是那種出去玩拍張照,把大家都p得漂漂亮亮然後再發朋友圈的人。


    紀姝當場微笑,有些不好意思:“我亂說的。”


    行空大師念了聲佛號,說:“那寧施主說的‘魂魄’,是指第八識阿賴耶?”


    紀姝其實不是很懂這些佛教用詞,她攻略以前那個法海的時候,他並不太和她探討佛法,倒是對何處有不平之事比較感興趣。


    於是紀姝繼續微笑:“我不懂太多,請禪師賜教。”


    顧之川說:“一般大家說的‘魂魄’,其實是佛家說的中陰身。人死後未投胎,就變成中陰身,但是寧賢弟說的‘魂魄’,卻指的是佛家第八識……若隻是隨口說的,寧賢弟的悟性著實高得很。”


    紀姝對自己玩遊戲時傷害了顧之川這樣的傻白甜感覺十分愧疚。


    這樣不憚以最大的善意揣測他人的傻白甜,真的見一個少一個。


    秦歸止試圖加入他們的對話:“寧施主是被情所困,所以才來靈境寺的嗎?”


    “秦歸止”這個身份,雖然不能對皇帝的妃子假以辭色,但是卻可以對一個碰巧路過的陌生人展示好意。


    眼看著行空還好端端地在旁邊立著,又冒出一個俊俏郎君一個勁誇她,他覺得自己再不行動真的晚了。


    女人的愛慕之心真是瞬息萬變。


    紀姝正好要給自己深夜上山搞個理由,於是隨口胡扯道:“是啊。我愛慕一個人,但是那人對我不假辭色,說再也不想看見我。於是我很苦惱。”


    顧之川驚訝道:“寧賢弟竟然有這樣的苦痛。”


    紀姝點點頭,繼續胡扯:“因為我以前做了錯事,那事情挺對不起人家的。所以那個人不想見我,我也可以理解他。隻是思慕對方的心實在無法平息,所以才前來靈境寺。”


    顧之川說:“我聽人家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但卻是第一次看見如此為情所困的人,寧賢弟一定是慧根獨居,所以才有這麽纖細的情思。”


    行空大師微微歎息,隻說:“待寧施主看破了情愛,才是真的擺脫了愛/欲的荊棘。”


    秦歸止輕咳一聲:“年輕人領略一下情愛也不是什麽壞事。寧賢弟,你千萬不能放棄啊。”


    紀姝見他們都神色正常,心下確定他們並沒有聽見剛才自己和顧之川說的話,暗自竊喜。


    用來參禪論道的禪房已經到了。


    因為是供多人講經論道的,這間禪房又大又寬闊,中間還有許多小隔間,各自用門隔開,看起來非常幽靜。


    他們正要坐下,秦歸止忽然又對她說了一句:“寧賢弟,這種情況你絕不能放棄。你很有機會的,隻要主動出擊,一定會有結果的。”


    這人為什麽這麽執著啊,還怕她沒聽清楚他剛才說什麽嗎。


    莫非……


    秦國師之前也遇到過這種情況?然後他沒追出去,所以錯失了機會?所以現在他來勸我抓住機會?


    說的也是,人還是勇敢點好。


    她待會兒就找機會去問行空大師真相。


    紀姝斬釘截鐵地說:“秦兄,我一定會記住的。”


    秦歸止這才有了笑意,說:“情愛之中,主動些一點都不丟人。”


    紀姝嚴肅點頭。


    然後紀姝轉頭就對行空大師說:“大師,我有事情想要請教你,不知道能不能占用大師片刻時間。”


    秦歸止:“……”


    行空大師看了她一眼,很和善:“寧施主,人覺得痛苦,就是在了悟邊緣了。”


    於是行空大師站起來,向顧之川說:“顧施主、秦施主,失陪了。”


    接著,他便對紀姝說:“請寧施主隨我去靜室,或許寧施主今日即有所得,那是功德一樁啊。”


    秦歸止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一句“你說的那個人不是顏粲嗎”梗在心口,下意識就想起身加入他們。


    顧之川這個傻白甜還抓著他的手臂:“欸,秦兄,寧賢弟要是想通了也是好事,我們去看曇花吧。”


    秦歸止:“……”


    秦歸止欲言又止,最終因為想說的話根本說不出口,而被好心的顧之川拉去看曇花了。


    紀姝和行空大師一起到了靜室之中,裏麵空無一人,隻有一個矮矮的書案,書案上擺著一遝書卷。


    書案前放有個供客人坐的蒲團,其餘地方都鋪著平整的木板,書案右側便是窗戶,窗戶外種了一棵紅梅。


    紀姝:“我要向大師請教的事情非常機密,請大師關上門,答應我不與他人說起,我方能心無掛礙地告訴大師。”


    行空大師點點頭,他作為一個專業渡人、開解人的和尚,早就習慣了眾生的痛苦、隱秘。


    紀姝端正地坐在蒲團上,等行空大師坐在書案後,她瞬間改換容顏,變成了原來的模樣——


    不是作為皇帝妃子的裝束,而是太虛境修士的裝束。


    行空:“……”


    行空默默收回看她的目光,低聲念了句佛號,說:“紀施主,我剛才便同您說了。愛欲對於我們這樣的出家人來說,不過是魔障作祟罷了。”


    “度不過心中的魔障,一身修為都岌岌可危,這一身的皮囊也會完全被心中魔障掌控,用來殘害眾生。”


    紀姝以為他性格變化那麽大,自己已經完全不喜歡他了。


    但是數百年過去,再次用這副修士裝束去麵對這張臉,即使知道內裏的魂魄已經不再是她喜歡的那個暴躁法海了,她還是十分……


    她還是十分懷念。


    十分懷念當初那個說他們冤枉你,我來保護你的和尚。


    她都在冥河彼岸準備好居所了。他若是實在無法降服心中魔障,變成了魔修,她就和他一起住進魔域遺世天。


    她當時想的是,永遠和他在一起。


    不想再去攻略別的男人了,他們都沒有他好,隻要這和尚一個人就好了。


    說起來有些可笑,她玩著一個叫做《妖女模擬器》的遊戲,遊戲的主要內容就是當一個妖女禍害天下美男子。


    但是玩到那時,她想的卻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惜行空最終還是祛除了困擾他的魔障。


    祛除魔障、破除心魔之後,他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也不再見她了。


    大自在殿的住持說,這是正常的,魔障就是人心中過度的欲/望,祛除之後,自然斷情絕愛。他不再喜愛施主你,這才是正常的表現。


    紀姝還能怎麽樣。


    紀姝走了唄,紀姝被他傷透了心,不想再看見他的狀態麵板,取消了他狀態麵板的置頂,跑去養徒弟了。


    紀姝其實很希望能夠穿越到攻略和尚的時候。


    他到處去降妖除魔、普渡眾生,紀姝追著他跑,時不時逗逗他。一個逍遙的小妖女和一個立誌殺盡天下壞人、破壞一切不平之事的和尚。


    然而。


    紀姝臉上什麽都不顯出來,也沒有動手動腳去勾搭他。


    以前那個行空大師或許會被她逗得臉紅,但是現在這個行空大師隻會平靜地看著她,希望她不要來敗壞自己的修為。


    紀姝說:“我找到這裏來,並不是想和大師……再續前緣,隻是想問問大師,你在佛塔裏說的‘我忘記的事情’,到底是什麽?”


    行空大師聽到她說“再續前緣”四個字的時候,眨了眨眼,然後說:“紀施主記得什麽呢?”


    紀姝輕咳一聲:“我記得……那個,你心魔入體,無法解脫,苦苦掙紮。於是我便帶你去找大自在殿住持,大自在殿住持救了你。”


    “但是你破解心魔之後就變了個人似的,我就走了。”


    行空大師:“這些事都是真的發生過的,紀施主並沒有記錯。但是我後來給紀施主寄去過一封信,紀施主是不是忘記了信上的內容?”


    紀姝隱約記得……


    【[大自在殿弟子行空]紙鳶傳信給紀姝,隨信附了一本陳舊的經卷,附言說讀了可以清心靜意】


    好像【事件記錄】中是刷出來過這麽一條,但是當時紀姝正好過生日,【事件記錄】裏全是誰誰誰送了她什麽,她最多在那條【事件記錄】上停留了半秒鍾,然後就被贈禮提醒霸屏了。


    而且她停留的那半秒鍾,也隻注意到那本陳舊的經卷,還以為那是行空送她的生辰禮物,並沒有翻回去仔細看。


    畢竟睹物思人,看見那經卷就想起以前那個和尚。


    紀姝:“我好像,沒拆那封信……”


    行空歎了口氣,輕聲說:“紀施主,那封信上麵寫,我曾經佩戴的那個銀環中,恐怕蘊藏著一個奪舍我的魔物。”


    紀姝:“……”


    紀姝結巴了一下:“什、什麽意思?”


    行空說:“我恢複正常之後,隻覺得這麽多年大夢一場,又恰巧我那隻銀環在大鬧寺廟時失落,於是便委托同門師兄弟幫忙尋找。”


    紀姝記得他當初魔障入心,並不想被住持恢複正常,甚至還和住持打起來了,差點把大自在殿給拆了。


    行空繼續說:“後來是大自在殿閉關的佛子找到的。他說我的那隻銀環上蘊含著‘真魔之血’的氣息。”


    標簽“真魔之血”,武力值增加100%,是魔尊的專屬標簽。


    紀姝:“什麽!”


    行空有些無奈:“你真的連信都沒拆。”


    紀姝催促道:“然後呢?”


    行空正要繼續說,忽然聽見門外有個小沙彌敲門:“禪師,寺中東南方向冒出了莫名其妙的黑氣,請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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