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歸一門門主,那是紀姝少有的、拎的幹幹淨淨的感情債。


    歸一門是太虛境第一宗門,門下弟子眾多,音修、符修、劍修、體修……什麽都有,什麽都能教。


    不像銜月閣喜歡修習無情道、東寰劍宗專精劍道,歸一門是綜合類宗門,門內還細分各種流派,更重要的是,招生屬實給力。


    別的宗門多是高高在上,來拜師學藝就要有拜師學藝的樣子,錢得給吧、選拔要過吧,最後收不收你完全看宗門的心情。


    但是歸一門不一樣,歸一門的長老們經常跑遍整個太虛境找尋根骨好的孩子,甚至一年一次公費出差,到人界去浪裏淘金。


    歸一門裏對新人的態度也是最好的,甚至你沒錢念書,根骨也不算太好,歸一門長老覺得你這孩子還挺勤奮,算了,不要錢了。


    根骨不好的孩子,幾乎百分百不可能修得大道。


    修道一途,可從來沒有什麽天道酬勤。變異天靈根就是比雜五靈根要好,後者就算皓首窮經也不可能追上前者。


    但是歸一門家大業大,也不差你這麽一個窮孩子的學費,算了讓你跟著學吧,平常勤快點,多跑跑腿,還能賺出生活費。


    紀姝對這麽一個太虛境第一宗門,自然十分好奇。


    後來她遊曆的時候刷出來了歸一門門主江沐,二話不說收拾收拾就製造偶遇去了。


    歸一門門主江沐,脾氣是真的好,人很溫柔,對待弟子也是當之無愧的好老師,他門下十幾個親傳弟子,他基本能滿足的要求都滿足了,還一周一次心理輔導。


    紀姝其實不太吃這個性格,她覺得有點太溫吞了,但是鑒於在遊戲裏還沒搞過這種美男子,而且歸一門門主啊,搞到就是賺到,還是義無反顧地下手了。


    之後的經曆非常平平無奇,幾乎可以套用模板。


    江沐在她的攻略下,沒什麽意外地將好感度升到了100,並且心甘情願和她修煉,與她攜手同遊。


    但是歸一門的長老們對她挺有意見,覺得她這個妖女絕對不是什麽好對象,江沐看起來還挺認真的,到時候萬一和這妖女結為道侶了,那他們歸一門的臉往哪擱啊。


    紀姝當時覺得十分好笑,甚至還記了一下反對的長老名字,決定接下來就去搞他們,讓他們把自己說過的話吃進去。


    她之前這麽做過許多次,頑冥不化、思想古板的長老們一旦被攻略下來,幾乎都恨不得把之前攻擊過她的話咽下去。


    什麽義正詞嚴“妖女娶不得”,他們自己轉瞬間就小心翼翼、試探性地問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問她有沒有想過找個道侶、有沒有想過以後。


    就差臉上寫著“選我吧,我娶你好不好”了。


    但是江沐性格實在太好了,又溫柔又體貼,她覺得自己剛把他刷到好感度100,轉眼就和他下屬搞在一起,屬實有點太過分了,於是最後也沒去勾搭歸一門的長老。


    江沐的性格就決定了他不愛和別人起衝突,長老們天天叨叨,他也不和他們吵架,隻是邀請她一同出門遊曆。


    好辦法,我躲開你們,就不用和你們吵架了。


    講實話,紀姝玩這個遊戲,就是想看男人為她瘋、為她黑化、為她改變觀念,並不想看男人妥協、沉默、避讓。


    她那個時候對江沐基本就失去興趣了,隻是還沒找到下一個想搞的對象。


    後來遭遇大股魔修,紀姝第一次刷出了重傷失蹤事件。


    她的興致一下子就被吊起來了,甚至還特意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玩手機。


    重傷失蹤,順著河水被衝到下遊的深潭,被正好在附近停留的藥王穀長老汲玄通撿到了。


    藥王穀,是太虛境眾多宗門中,唯一一個,在本門修士武力值不如伴侶的情況下,依舊可以刷出“黑化囚禁”結局的宗門。


    對,他們靠用藥。


    紀姝曾經在論壇中看見過一個玩家的帖子,那個玩家來回渣了藥王穀穀主三次,把人家一個五好青年弄得眾叛親離、修為崩潰、前程盡喪、原地墮魔了,還仗著自己大乘大圓滿的修為滿不在乎,不給理由甩掉他之後,甚至還帶著剛搞到手的新對象去拜訪人家。


    已經墮魔的藥王穀穀主暗地裏給她用藥,直接廢掉了她一身修為,接著就給她用迷/藥,日日夜夜與她共寢,把她的性子全搞壞了,後來不再用藥也完全離不了他。


    遊戲玩到這個地步,甚至無法控製自己遊戲角色的行動,那個玩家隻好刪檔重來了。


    和這個藥王穀長老汲玄通的故事以後再說,江沐的故事還沒有結束。


    紀姝刷了一陣藥王穀長老汲玄通的好感之後,忽然想起自己重傷失蹤之前還有個對象,於是趕快去翻狀態欄,想著他這麽久都沒來找過她,不會是死了吧。


    然後紀姝就發現他失憶了。


    可能是覺得自己家門主忘了她這個妖女最好,也沒人告訴他,曾經他有個心上人。


    那就約等於死了唄。


    紀姝翻了翻她的履曆,覺得這樣挺好的,沒有糾葛就不會有傷害,分手都不用自己分,於是把他拋之腦後,專心去攻略藥王穀的長老了。


    所以……


    歸一門門主江沐,他來人界做什麽?


    他為什麽還找秦國師?他和秦國師有交情嗎?


    還是說他們歸一門覺得秦國師雖然根骨不太好,但是屬於可以培養的材料,決定收他進歸一門念書?


    這種事情不應該由專門負責招生的長老去辦嗎?


    他一個門主來湊什麽熱鬧?


    紀姝腦海中飛速閃過許多疑問,但是也不敢貿然跟上去。


    歸一門門主也是大乘修士啊,能夠一眼看破她隱身咒的大乘修士啊。


    他現在又不記得她,和她毫無交情,萬一他做的是什麽需要保密的事情,一旦發現紀姝跟蹤他們,紀姝感覺自己凶多吉少。


    草。


    她玩遊戲的時候就應該好好修行,搞什麽男人,搞到最後除了滿足的笑容之外一無所有。


    “寧賢弟啊,”帶路的老伯並沒有察覺到她在走神,而是語重心長地在教導他:“我知道你還未成家,孤身一人,難免寄情他物。”


    “但是呢,老話說的好,要成家,就得先立業。你把事業幹好了,娶一個有點家底的姑娘,門當戶對,夫唱婦隨,那不挺好的嘛。”


    “我們京城呐,好姑娘還是有的,你不要擔心。”


    紀姝敷衍地點頭:“您說的是,是我年輕不懂事,沒有您想得周全。”


    衣著體麵的老伯今年雖然已經五十多了,然而但凡是人,沒有一個不好為人師的。


    畢竟,教導一個孩子,讓那個孩子走到他認為的“正路”上去,那個孩子還尊重他、崇拜他,這樣的感覺是真的很爽。


    老伯更喜歡這位年輕人了,覺得王掌櫃的舉薦果然沒錯,一邊打開庫房,一邊對紀姝說:“我們次朱鋪子雖然最近生意不好,人員流動也大,甚至衛將軍生病,也不太上心了,但是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狀元,你要好好幹!”


    紀姝跟著他走進了庫房。


    果然和她看見的、聽見的相符,次朱鋪子的情況確實不太好,庫房裏不太幹淨,不知道上一次打掃是什麽時候,物件擺放也很亂,一眼看過去什麽都找不到,擺在明麵上的東西看著也不太值錢,特別劣質。


    充斥著一股“倒閉啦倒閉啦老板帶著小姨子跑路啦”的氣息。


    帶路的老伯大約也沒想到庫房裏是這個樣子,氣得胡子都抖了,再次對紀姝說話的時候,甚至有點不好意思,覺得叫他看笑話了。


    “寧賢弟,我們次朱鋪子,平常是很有規矩的。隻不過最近人手變動太大,所以管理上一時不到位,所以才千裏迢迢,去請你過來。”


    管理不到位,就是有空子可鑽。


    有空子可鑽,她就離靈草更近了一步。


    紀姝眼睛都亮了,連忙詳細問:“人手變動大……主要是缺哪方麵的人手呢?”


    老伯說:“都缺。次朱姑娘病逝之後,衛將軍觸景生情,把所有老夥計都換掉了,所以店裏人手不夠。”


    紀姝愣了一下:“次朱姑娘不在了?”


    她玩遊戲的時候沒有太注意衛家,隻是愉妃來砍她的時候,她順手看了一下愉妃的狀態欄,注意到她有個哥哥叫衛朔。


    “是啊。”老伯歎息了一聲:“聽說次朱姑娘近些年一直生病,前些日子她哥哥病死了,她悲痛過度,沒撐過去。次朱姑娘太想家了,現在唯一的哥哥也死了,就……唉。”


    “這些地方,”老伯指給紀姝看:“還有那邊三四個貨架,以前全部堆的是江南的風土物產。都是衛將軍給次朱姑娘尋來的,後來次朱姑娘去世了,衛將軍就下令把那些風物全賣了。”


    “說是賣,那價格太賤了,和白送一樣。咱們鋪子可真是大出血,衛將軍又怕觸景傷情,對咱們鋪子也不聞不問的。再這麽虧損下去,真的不行了。”


    老伯很惆悵。


    他是鋪子裏為數不多的老人,顯然是不希望自己工作了這麽久的地方倒閉的。


    紀姝問:“聽說咱們鋪子裏,有許多從海市蜃樓中采摘來的太虛境靈草,也被衛將軍賤價賣了嗎?”


    老伯搖搖頭:“那倒沒有。次朱姑娘生前非常向往太虛境,所以衛將軍才搜集了許多靈草供她賞玩。”


    “不過,次朱姑娘去世之後,衛將軍說這些靈草姑且先放著,不許動用,也不許買賣,若是有一天次朱鋪子實在開不下去了,就把店關掉,把靈草送給路過的第七個人。”


    紀姝:“衛將軍倒是癡情。”


    老伯說:“確實。”


    紀姝:“所以那些靈草也在這個庫房裏嗎?”


    老伯見她感興趣,十分高興。他最怕的就是,南來的這位能力強的管事嫌棄次朱鋪子是個爛攤子,完全不上心,或者根本不願意接手。


    再加上他性格本來就比較耿直,於是也不疑有他,直接答道:“不在。次朱姑娘去世之後,所以靈草都安放在頂樓妥善保管,請了秦國師布下法陣,那法陣隻能打開一次……那就是次朱鋪子倒閉的時候。”


    紀姝:“……”


    草。


    秦歸止這人果然時時刻刻,隻會壞她的事。


    他們是不是八字不合啊??


    紀姝覺得,憑她的修為,肯定可以直接破開那個法陣,畢竟秦國師的修為上限擺在那裏,法陣也不可能多強。


    就算秦國師感覺到自己的法陣被破開,他那點修為也絕對找不到她。


    但是。


    但是踏馬的江沐怎麽和他搞到一起去了??秦歸止那點修為找不到她,但是江沐可以啊。


    江沐要在人界待多久?他來找秦歸止到底是要幹什麽?他們是朋友?


    紀姝長歎一口氣。


    她和笑眯眯的老伯告別,走到前廳的時候,那個打瞌睡的夥計還窩在角落裏偷懶,店裏空無一人,時而有隻蒼蠅落在櫃台上。


    反正衛朔衛將軍也不上心,求求了快倒閉吧。


    倒閉了造福你我他啊。


    被迫扮演了半個晚上“寧則”的紀姝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善罷甘休。


    既然隻要次朱鋪子倒閉,她就可以輕鬆獲得大量靈草,那麽她完全可以親自上陣,推它一把。


    經營好一個鋪子、讓它賺錢很難,但是讓一個鋪子倒閉,那還不簡單!


    更何況在鋪子裏還可以時時留意秦國師和江沐的動態,總有一天她能找到機會搞清楚他們在幹什麽。


    首先她要找到那個真正的“寧則”,給他一大筆錢,然後抹去他這一段記憶,讓他離開這裏。


    這樣她才能用他的身份進入次朱鋪子。


    紀姝這麽想著,在繁華的夜市裏隨便逛了起來,打算四處找一找那個“寧則”的蹤跡。


    反正她又有錢又有時間,吃什麽都不胖,還沒有對象,逛夜市最快樂的就是她這種人了。


    紀姝正捧著糯米小丸子邊走邊吃,忽然一眼看見路邊有個書攤支起來一張女子畫像。


    書攤小販正費力叫賣:“新出的話本《夜宴記》啊!悱惻纏綿的愛情故事盡在其中啊!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啊!”


    那張女子畫像,就是吳潛畫的那張“夜來”姑娘。


    不過是臨摹的,筆觸明顯幼稚粗劣得多,隻有形沒有神,卻是和紀姝完全不像了。


    紀姝覺得有幾分好笑,正要離開繼續找人,忽然看見一襲熟悉的石青色衣袍。


    秦歸止。


    他一個人混在人群中,身邊沒有其他人,江沐也不在。要不是他一直定定地看著畫像的方向,有些反常,紀姝都沒太注意到他。


    紀姝有些好奇,剛想往他那邊靠一靠,忽然看見他唇齒摩擦,咬牙切齒,低低吐出兩個不發聲的字:“妖妃。”


    ??


    等等,秦國師您是在說我嗎?


    這副粗劣的畫像和她一點也不像啊?而且這個時間點秦歸止根本就沒見過她?他怎麽認出她來的?


    紀姝心裏一頓,覺得這人可能並不簡單,還好剛才沒有貿然去破開次朱鋪子的法陣。


    秦歸止沒有停留多久,不久就離開書攤,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他速度很快,今天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完了,便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的府邸中隻有一個書童和一個老仆,見他回來,上前來行了個禮,就去忙自己的了。


    秦歸止並不需要任何人服侍他。


    他獨自在窗前站了一會兒,像是一直在想事情,書童也沒敢來打擾他,悄悄地退出去。


    秦歸止低低地又重複了一遍:“妖……”


    他原本要說“妖妃”的,可是想了她一路,忽而便覺得“妃”這個字有幾分別扭,時時刻刻強調她如今是別人的妃子,於是硬生生改口:


    “妖女。”


    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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