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乾清殿的燈火未熄。


    符淮安合上奏本,手掌壓了壓額頭,疲倦地舒了口氣,“北邊還沒消息傳過來?”


    張福全斟了杯茶,雙手奉上,溫吞道:“是啊,陛下,奴才聽程將軍說,消息探來的皆是王爺受重傷。”


    “重傷也有好的那天,怎麽可能日日臥床,薑擎蒼有沒有好好派人去打探。”


    “興許是傷太重,王爺他...”


    符淮安不悅嗬斥:“不可能!”


    張福全順從地低下頭,“陛下說的是,奴才多嘴說渾話。”


    慶安帝自從得知符欒的身世,一直矛盾至今,他年紀越大,對符欒的欣賞和喜愛是越來越明顯,愛屋及烏,他看符斯延都比看皇太孫符成益順眼,可他不能放過符欒。


    符淮安覺得頭痛,隨口道:“宮裏最近太平麽。”


    “倒是沒大事,就是。”


    張福全沉默了會兒,符淮安瞟了他一眼,“說。”


    “上次家宴後,有人看到太子殿下與李侍讀在園子裏聊了半個時辰,聽不清討論的甚麽。”


    符淮安冷笑了聲,“桓兒是想籠絡人心?真是一點都等不得。”


    要不是他要應對符欒,如何能縱容符璟桓在他眼皮子底下諸多小動作。


    “去把叫程子騫過來。”


    “是,陛下。”


    ...


    ***


    整整一個月,李予燈有傳召就進宮,無傳召便留在宅子裏讀書習字。


    程子騫的手下天天盯他沒盯出結果,直到某日,他破天荒地喬裝打扮換了兩次馬車,去了趟皇城邊上的京畿營,停留許久,出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作為性子孤僻的文臣,李予燈同期寒門多的是些比不過他的儒酸,朝中也沒有武官朋友。


    消息傳到宮裏,兵部尚書急忙將此據實稟告。


    “陛下,您先前讓臣派人查看他,臣還以為是您多慮,料他是個有風骨的,臣眼拙了。”


    李予燈官階低,原本暫時不在慶安帝的監察範圍內,當時聽說符璟桓找他一事,就隨意喊了程子騫盯梢,居然真有成果。


    “查到些什麽新的。”


    “李予燈那日去的是五軍營。”


    京畿營是皇宮專門的衛戍部隊,說是保護皇城,簡單來說就是保衛皇上一人。它統共分為三大營,五軍、三千還有神機,其中五軍營掌步兵,實力最強。


    那裏全都是天子親信,按理說符璟桓不會尋到機會安插人手。


    “臣發現,左掖軍和右掖軍的統領和殿下有過交往,暗衛在他們兩個府宅內搜到幾張賬頁,想來是他們為自保存留的記錄,對照過親眷名下,確有此事。”


    “陛下,太子施的手段未知,目的滲透其中,臣不知,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


    符淮安放下茶杯,冷笑道:“程子騫,你難道是不知道才問朕?你是不敢說罷,太子的算盤打到朕的心腹親兵裏頭,他那是防著,有朝一日篡權謀反。”


    “...”


    程子騫急忙跪下,苦著臉道:“皇上,微臣,實在不敢妄加非議啊。”


    符淮安不想對他撒氣,擺手示意他起身,“也罷,朕沒空這時與他計較,把查到的解決一個給他看看,剩餘的事,等拿下符欒以後再說。”


    “是,臣明白。”


    ...


    ***


    符璟桓和李予燈為掩人耳目,以加密書信私下來往。


    期間,源於李予燈時不時提起賬簿,符璟桓擔憂的不得了,沒忍住聯係了京畿營裏埋線已久的幾位武將,他本意是告訴他們近期謹言慎行,反而被程子騫恰巧看出端倪,稟告給了慶安帝。至於那些所謂的記賬,自然是符欒命人按照手中真賬冊摘抄,故意露出的破綻。


    符淮安多疑成性,真送給他看沒有用,就需要這番遮遮掩掩地被打探到核實過才行。


    符璟桓徹夜難眠、心驚膽戰,某日清早迎來了個壞消息,說京營左掖軍頭頭路遇歹徒,被砍四肢而亡。聽起來多麽諷刺,堂堂親軍統領,抵不過普通攔路歹匪,這不是叫他連死都抬不起頭麽。


    一切發生的太巧合了!


    符璟桓坐在書房,翻桌上的信箋,“李侍讀的信幾天沒來?”


    幕僚回應一番,“稟告殿下,屬下記得有五日。”


    “五日,那不就是祝統領被斬殺之後,再沒信來?”


    “是的。”


    符璟桓走下台階來回踱步,負手長籲短歎,尤其是李予燈忽地對他不理不睬,讓他非常擔憂,要知道作為侍讀,別看官階低,若得聖寵,是可以替皇上草擬批複詔書奏本的。


    難道,是提前得知了了不得的事,否則,以李予燈那種對前途如此執著的寒門,怎麽會突然與他劃清界限。


    他低聲嘀咕,“下詔?”


    幕僚皺眉回答:“殿下,卑職覺得不至於,陛下全心放在平藩雍涼王,估計祝統領的事就是暫時震懾您一下罷了。”


    最近發生的仿佛連環鎖,猝不及防地讓人心驚,但皇上一般不會值此關鍵地步下詔書廢太子,怎麽也得等了結了雍涼王之後。


    “你懂什麽,父皇做事向來手段雷霆,趁符欒受傷在梁州,一怒之下,廢了孤不稀奇。”就算不是廢,削弱他的勢力也是遲早的事。


    符璟桓不明白,重活一世,父皇對他也太不寬容了,皇位傳給他不是遲早的事,何必這樣管束。


    幕僚唯唯諾諾,了解太子素來喜歡別人附和,立刻順著他道:“是,殿下說的是。”


    符璟桓腦海中不斷審思,一朝被廢太子,他所做的籌備瞬間崩塌。


    那麽如果,如果他提前謀反呢。


    在符欒上京前舉事,雖說不太光彩,可他父皇當年不也是在前太子即位的前一天發動宮變,殺兄弑弟,這樣得到江山依舊很穩固,那些史官還不是不敢記錄。


    隻要坐上了那個位置,所有權力都會順其自然到他手中,他將無人可撼動。


    到時,他挾持蘇明嫵,靜候符欒過來,親手打敗他,算了了前世的流放之仇。


    ...


    同一時刻的醉霄酒莊,五樓天字號房窗口,站在那裏可以看到遙遠東邊背靠山勢往上的宮城。


    符欒和蘇蒔廷一人倚一邊的窗戶。


    “太子還未上鉤,若是他最後也沒打算謀反呢。”


    “沒有區別,定下的日子不會變。”


    符欒原本的打算就是強攻,李予燈和蘇蒔廷後麵附加的所有推動和佐助,並沒有被他當作必選。


    蘇蒔廷冷聲,“嗬,我不想拿嬌嬌的命冒險。”


    “本王不會。”


    符欒輕聲道:“蘇蒔廷,嫵兒身邊有暗衛,如果本王失敗,他們會趁亂帶嫵兒和勉勉出宮,你應當有辦法讓他們改名換姓藏匿起來。”


    “你無須擔心,符淮安隻想抓到我,隻要我死,他不會為難別人。”


    蘇蒔廷點頭,“那就好。”


    “對了,到時你們以什麽為信號。”


    “盛安街,開了家煙花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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