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後,除了重傷者,六百多驃騎軍拔營啟程,在霍去病率領下轉向東北方。


    頒布這道命令的時候,霍去病既沒有說目的地為何處,也沒有說去幹什麽,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備好三日的幹糧和清水,跟我上路。”


    高不識伏在馬背上——後腰上的傷已不容許他像別人那樣長時間的坐直。他的身邊是仆多,有意無意地霍去病將殿後的任務交給橫山狂火兩旗。


    “咱們這麽一直往東北麵行軍,就快走出大漠了吧?”


    “可不是,別人在收隊回營咱們卻在單獨出擊,頭兒腦瓜裏在想什麽?”


    “你也叫他‘頭兒’了?”高不識有些詫異地瞧了眼仆多。


    “隨口說說,隨口說說。”仆多訕訕地把頭扭轉開,“聽說蘇建被大將軍拘押了。”


    “我也聽說了,沒法子——主將失軍是死罪。戰鬥結束的時候,他身邊剩下的人用眼睛掃一圈都能數清,真慘。”高不識輕輕唏噓:“議郎周霸還有軍正他們都向衛大將軍建議處決蘇建嚴肅軍紀樹立帥威。”


    “球!”仆多恨恨地往沙土裏吐了口唾沫,“蘇建好歹也是力戰不屈,撐到援軍趕至。這樣的人也要殺,那大夥還不如都學趙信一古腦投降匈奴人算了。


    “娘的,這世道!流血拚命的人要坐牢,攀龍附鳳的混帳卻能升官發財。還好這一仗打勝了,不然回到長安不知會有人如何擠兌大將軍呢。”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高不識心中已經了然。盡管武安侯也曾經做過一任統管軍務的太尉,可是在軍方尤其是這些將門世家子弟的心目中,仍舊對他異常排斥。


    兩年前在七國之亂中統率大軍奮力平叛的魏其侯竇嬰以及中郎將瓘夫,都遭田玢陷害屈死,更使得軍中將士對其反感到極點。


    然而他們除了發發無用的牢騷又能夠做什麽呢?對方是王太後的親弟弟,當朝天子的舅父,權勢薰天爪牙遍於朝野,因一時衝動而惹上田玢無異於以卵擊石。


    “衛大將軍什麽都好,就是太過仁厚。”高不識往軍列前方瞟了眼道:“反倒是這一位手腕夠狠夠硬,不服也得服。”


    “我老仆算是看走眼了。”仆多搖搖頭深有同感道:“當初任命他做驃騎校尉,咱心裏還直犯嘀咕。可這一仗下來,啥話都不必說了!”


    “傳霍校尉令,就地紮營埋鍋造飯——”前方傳令兵飛騎高喊,向隊尾奔來。


    兩位統領之間的交談暫時告一段落,各自指揮部下在沙漠中宿營歇息。


    到了第三天早晨,驃騎營仍舊在向北行進。惟一的改變便是腳下荒涼幹涸的沙漠,已漸漸成為牧草豐盛茫茫無邊的浩瀚草原。


    “霍校尉,如果再不返頭,咱們的幹糧都快用盡了。”終於有人提出了異議。


    “這裏應有盡有,還需要幹糧麽?”霍去病漫不經心地回答趙破奴。


    “是!”趙破奴道:“但霍校尉率著我們到此,不是單純為了欣賞這草原風光吧?”


    “藍天白雲草長鶯飛。”霍去病悠悠道:“這樣信馬由韁地走走,我很喜歡。”


    趙破奴凝視他的臉龐半晌,忽地輕笑道:“霍校尉故地重遊,果然感慨萬千。”


    “小霍,你究竟打算幹什麽?”瞧著趙破奴策馬往回走,高凡問道:“要知道心裏抱有類似想法的可不止趙統領一個。”


    “再等等吧。”霍去病諱莫如深地笑了笑,“就這半天憋不壞他們。”


    果然當天傍晚眾人正以為會按部就班地安營宿夜時,傳令兵捎來了霍校尉的軍令。


    眾統領被旗牌官引到一塊空地前,霍去病已站在那裏等候。


    他手裏握著根馬鞭,骷髏頭停在肩上,開口問道:“仆多,這兩天休息得可好?”


    “好!”仆多爽朗笑道:“就是整天埋頭行軍,悶得我老仆渾身骨頭直癢癢。”


    眾人發出一陣善意笑聲,霍去病又轉頭問董武道:“你呢?”


    董武一愣,想了想說道:“和仆統領差不多,就盼著能有仗打。”


    “一群沒福享受清閑日子的家夥。”霍去病低低地嘿笑一聲,“假期到此為止。”


    “怎麽,還跟匈奴人幹?”仆多兩眼發光,“也該輪到老子做回先鋒了!”


    “由此往前六十裏地,我們的對手已在那裏蟄伏多日。”霍去病用馬鞭指向正北,暮色裏一座名為遮莫多的巍峨青翠大山清晰可見,“今夜,我們便要登門拜訪。”


    “我們的對手?能令霍校尉稱之為‘對手’的,必定不是尋常匈奴軍隊吧?”


    “刑統領猜著了。”霍去病向提問的赤地旗統領刑山微笑道:“他們是烏林魔騎。”


    “烏林魔騎——”徐自為倒吸一口冷氣,“原來我們長途奔襲,就是為了他們!”


    出奇的,會場中出現了須臾的靜寂。


    烏林魔騎的大名對於大漢將士而言,可謂如雷貫耳絕不陌生。他們是匈奴大軍中絕無僅有的重裝精銳,人數不過三千,卻戰功彪炳橫掃西域從無敗績。


    如今領導烏林魔騎的是伊稚斜大單於的叔父——匈奴名將羅姑比,他的副手亦是貴為大單於祖父輩的籍若侯,麾下將官均都是當戶、渠且,連普通騎兵的身分待遇亦遠遠高於其他部隊裏的中下層軍官。


    “據說趙信就是因為看見了烏林魔騎出動,才徹底放棄抵抗之念率部叛變。”趙破奴徐徐道:“這樣的敵人可不好對付呀。”


    “這才有意思嘛。”高不識道:“如果總挑軟柿子掐,咱們還算什麽驃騎營?”


    高凡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說道:“但你如何會找到烏林魔騎的行蹤?”


    “知道他們身上披掛的重甲再加上手中的烏鐵長槍有多重麽?普通的戰馬根本不可能承受,更無法在戰鬥中奔馳衝鋒,隻有一種特產於涿邪山附近的烏雲蓋雪寶馬才能勝任。


    “而這種馬匹惟一喜好食用的飼料,是在陰山以北草原上也不多見的紫蓿牧草,恰好我打聽到遮莫多山南麓便盛產此物。”


    霍去病頓了一頓繼續回答說:“收降趙信後烏林魔騎引軍北去,在我軍退出匈奴疆域前他們不可能回返位於涿邪山的駐地。那麽駐紮此地伺機而動,便是最好的選擇。”


    董武疑惑道:“可霍校尉為何能夠確認烏林魔騎至今仍在遮莫多山南麓駐紮?”


    霍去病用馬鞭輕敲骷髏頭的腦門,骷髏頭急忙應道:“是,頭兒!”


    骷髏頭蹦下霍去病的肩膀,懸浮在距離地麵不到三尺的空中。漸漸地,砂土中起了變化,像是有一枝無形的筆從上麵勾畫過,呈現出一幅營盤草圖。


    “昨天後半夜,我按照頭兒的指示夜探遮莫多山南麓,果然找到了烏林魔騎的軍營。”骷髏頭一邊運用法力畫出地圖,一邊說道:“好家夥,足足六七千匹烏雲蓋雪寶馬,一個個胃口大得驚人,不知一天下來都吃掉多少斤紫蓿……”


    霍去病哼了聲,問道:“我是請你向諸位統領介紹烏雲蓋雪的好胃口麽?”


    “是,是——”骷髏頭一省,忙言歸正傳道:“我這就匯報探到的軍營情形。”


    等骷髏頭介紹完畢,徐自為審視地圖沉吟道:“如果攻其不備發動夜襲,咱們應該能有六成以上的勝算。至少也算是給烏林魔騎一個教訓。”


    “不是教訓,而是毀滅。”霍去病冷冷道:“今晚就是烏林魔騎的末日。”


    徐自為吃驚地看著他,真不曉得此人強大得近乎狂妄的自信從何而來。但有了三天前的那場大戰勝績,誰也不敢輕易懷疑霍去病又得了妄想症。


    刑山卻比徐自為沉穩許多,問道:“敵眾我寡,想必霍校尉已有克敵製勝的妙計?”


    霍去病深深望了眼刑山,淡淡道:“妙計談不上,我隻知道烏林魔騎也是人,一樣需要吃飯睡覺,不可能永遠裹著重甲騎在馬上。”


    趙破奴眼睛亮了起來輕笑道:“不錯,隻要上不了戰馬,烏林魔騎便什麽也不是。”


    董武不由問道:“但我們怎樣才能順利接近敵營?萬一過早被發現,便隻能陷入苦戰。”


    霍去病不答,目光掃過眾人道:“要我說什麽好呢——八個欺軟怕硬的懦夫?一聽到烏林魔騎的名字便完全沒了銳氣,一個個瞻前顧後麵色如土。假如是這樣,不如立刻掉轉馬頭,逃得越遠越好。”


    “熊!”魯鵬也不管霍去病是不是自己的上司,瞪眼道:“老子有麵色如土麽?”


    霍去病卻一點也沒生氣的樣子,笑吟吟道:“要不拿麵銅鏡照一照?”


    “老魯別光火,霍校尉是在用激將法。”趙破奴道:“你越生氣他越高興。”


    “有必要麽,響鼓不用重錘敲。”霍去病微笑說,可他的笑容落在別人眼裏無異於一種尖刻的挖苦嘲諷,恨不能一拳先將這惡棍的鼻子揍歪。


    “萬裏覓封侯,富貴險中求。沒有人甘心一生平淡潦倒,但富貴從來不會唾手可得。我們生來不是錦衣玉食的皇親國戚,要想封妻蔭子榮耀人前,所能憑借的便是手中的刀槍和視死如歸的男兒壯誌!”


    霍去病笑容收斂,緩緩道:“現在我們的麵前就有一個機會。膽小者會畏縮,庸碌者會遲疑,但我們——連祖虎的數萬大軍都視之無物,又豈會懼怕區區三千烏林魔騎?應該害怕戰栗的是他們,讓敵人哀嚎聲唱響今夜的遮莫多南麓!”


    四周忽然變得鴉雀無聲,沒有人說話,可是每一個的眼睛裏都有火焰在燃燒。一股豪情激蕩在眾人的心頭,不知不覺手已按在劍柄槍杆上。


    “幹他娘的!”仆多惡狠狠道:“都是兩個肩膀頂一個腦殼,誰怕誰?”


    “好,你就做今夜的先鋒!”霍去病空抽一聲馬鞭,“幹他娘的!”


    他頓了頓又吩咐道:“稍後散會,你到旗牌官那裏領取今晚要用的物事。”


    仆多一怔問道:“是什麽?”


    霍去病道:“到時候你就明白了。其他各部備好充足的火把和繩索,等候下一步命令。”


    “繩索和火把?”高凡道:“有倒是有,但這玩意是派什麽用處的?”


    “你家學淵源,豈會不知它們的用處?”霍去病拍拍高凡,“當然是殺人放火!”


    話音落下,眾人仿佛已聞到夜晚的空氣裏飄起一抹血腥的意味。


    草原的夜空格外清朗,繁密的星辰在夜幕中閃耀著絢爛的銀白色光華,將沾著夜露的紫色牧草點亮。風吹過,宛如帶著甜美的夢境輕拂在人們的臉上。


    一隊六七十人的匈奴殘兵敗將,疲憊不堪的行走在星空下,旗幟歪歪斜斜地扛在肩頭往下無力耷拉,就像每一名士兵臉上的表情。


    走在隊伍最前頭的是一名千騎長,滿臉虯髯看似三十餘歲的年紀。在他身旁稍後的地方還有一名百騎長,身材高大為匈奴人中少有,馬鞍上懸了一柄厚重的長刀。


    這些人看上去就像好幾天沒有吃過飽飯,一個個饑腸轆轆無精打采的樣子,隻管埋頭行軍連說話的氣力都不願意浪費。


    漸漸地前方山腳下隱約顯露出幾點燈火,映照出一座模糊的軍營輪廓。再向前行一裏多地,軍營變得越來越清晰,甚至可以聽到營中人在睡夢裏的咳嗽聲。


    千騎長低聲用漢語吩咐他的部屬,“加速行軍,不準說話。”


    於是馬匹速度加快,整支隊伍越發地寂靜無聲來到山腳下的軍營前。


    “站住!”


    在隊伍距離軍營大約百丈遠時,營門裏有匈奴士兵大聲喝止。


    千騎長勒住坐騎,抬手示意身後的隊伍暫停前進。就這一會工夫草原上已變天,濃重的烏雲從夜幕後冒出,遮掩了滿空的星光,風越來越大刮得營外豐茂的紫蓿沙沙晃動,猶如一蓬蓬紫色的波浪在洶湧澎湃。


    所謂的營門,其實就是在軍營前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河上架起的簡易木橋後,草草搭起的兩座了望哨位。類似的哨位在軍營周圍還有十餘座,大約兩丈高,上麵可以容納三名守兵向不同的方位了望。


    除此之外便看不到什麽像樣的防禦工事了,整座營盤一覽無餘地暴露在了望哨位之後——對於匈奴人而言,從不習慣被動守禦,更不喜歡陣地戰。獲自狩獵中的寶貴經驗,使得他們更擅長在不停地運動奔襲中尋找戰機,主動突襲敵人。


    也許,這種過於自負的陋習從今往後需要改一改了,隊伍中的百騎長想道。


    “我們是納海將軍的部下,請問你們是誰的部隊?”千騎長用流利的匈奴語問。


    “納海,就是左穀蠡王手下的右大都尉?”了望塔上的衛兵顯然聽說過這個名字,回答說:“這裏是羅姑比將軍的大營,你們為何至此?”


    “幾天前和大軍激戰,我的隊伍被打散了。就剩下這幾十人向北撤退,已不停走了三天,又累又餓。剛才遠遠看見這裏有燈火,便轉過來觀瞧。”


    “是這樣啊?”那名衛兵的口氣緩和了一些,這幾日見到的潰退的散兵遊勇還遠不止他們這一撥。但無一例外全都在飽餐一頓補充相應給養後,被羅姑比將軍催促上路,絕不準在大營中滯留。一則怕他們低落的士氣傳染到烏林魔騎,同時也不屑於接納這些無用的敗軍。


    了望哨上沉寂了一會,然後衛兵又說道:“你們派個人過來,隊伍留在原地。”


    千騎長應了聲好,策馬緩緩往前,走過小河上的木橋來到了望哨下。


    一名匈奴當戶帶著兩個衛兵已在那裏等候,見到千騎長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的口氣裏毫無尊敬之意,顯然驕橫慣了,從不把其他友軍的軍官放在眼裏。


    “我是納海將軍麾下的千騎長郵都。很抱歉,深夜前來打擾。”


    “沒關係,昨天半夜裏也遇見過這樣的事,隻是並非我當值。”當戶冷冷道。他全身裹著一套烏黑的重甲,隻有一雙眼睛裸露在外閃著傲慢的光芒。盡管同樣坐在馬上,但由於烏雲蓋雪明顯比普通戰馬高出一大截,千騎長需要仰起頭才能看到對方頭盔上微微飄動的黑色羽纓。


    “你們有多少人?”當戶又問道,視線很隨意地遠遠往河岸對麵掃了眼。


    “加上我一共六十七人,其中很多人身上有傷,需要藥物治療。”


    “這些都是小事。很快你們就會得到想要的食物藥物和草料。”當戶說:“但你的隊伍不能進入大營,必須在河對岸宿夜。當然,我會提供相應的氈房和毯子。假如運氣好,明天早上羅姑比將軍會召見你詢問戰情。到時候會有人來通知。”


    “等搭建起氈房天都快亮了,況且他們都已筋疲力盡,能不能通融一下?”


    “沒辦法,這是羅姑比將軍的命令。”當戶毫無同情心地說:“營裏空間有限,如果誰都能住進來,我們的馬就沒地方待了。”


    “那能否允許軍官入營休息?最多不超過十個人。”千騎長探手從馬背上掛著的褡褳裏取出一個小包裹,迅速塞進當戶手裏,壓低聲音說:“都是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想必您的夫人們會很喜歡。”


    當戶不動聲色地解開繩結往包裹裏望了一眼,大咧咧收起道:“不準超過十個人。”


    片刻後千騎長帶著八九個部下軍官回返,與當戶商量宿營事宜。或許是收了大筆珠寶,當戶的態度和藹不少,說道:“我會命手下安排這些事情,你們留個人在這兒負責聯絡,其他人跟我進營。營內不準騎馬,不準大聲吵鬧,萬一驚醒羅姑比將軍,誰也保不住你們的命,明白了沒有?”


    說著他翻身下了自己的坐騎,招呼道:“你們先下馬吧。”


    千騎長下了馬走上前去道:“多謝!”


    當戶望著兀自端坐在戰馬上的其他匈奴軍官,疑惑問道:“他們為何還不下馬,難道沒聽懂我的話麽?”


    千騎長一笑,伸手像是要親熱地拍打當戶肩膀,卻突然張開五指迅猛絕倫地扼住對方咽喉。“喀吧”脆響,當戶身子一晃倒在千騎長懷中,脖子上用烏鐵打造的護具留下了五個深深的凹洞。


    與此同時千騎長身後的一名匈奴軍官雙手齊揮射出兩束幽藍光縷。那兩個衛兵還沒反應過來,雙眼已被光縷射中直穿顱腦一命嗚呼。


    “唰唰唰!”又有幾名匈奴軍官或是擲出飛刀或是打出銀鏢袖箭,無聲無息解決了左右兩座了望哨上的守軍——他們為了便於登高並未穿戴烏鐵甲,暗器輕易穿透諸如咽喉胸口等要害部位,竟是無一幸免。


    不需千騎長吩咐,除了百騎長以外的八名匈奴軍官,宛如狸貓般四散消失在蒼茫夜色中。對麵的六十餘名匈奴騎兵迅速越過木橋進入軍營。整個過程幹淨俐落,仿佛在事前已經演練了千百遍一般,幾乎挑不出任何瑕疵。


    “轟隆隆——”春雷乍動,一場瓢潑大雨瞬間而至。濃濃的水霧彌漫在漆黑的夜裏,雨聲風聲掩蓋了馬蹄的疾響。


    “霍校尉,看來你也有失算的時候。準備的大量火把都用不著了。”那百騎長一邊警惕地監視四周動靜,一邊低笑著說。


    “有大雨不是更好麽,連老天爺也幫我們。”千騎長的臉龐浸潤著清涼的雨珠,眼眸像黑寶石般閃著光,“好了,所有了望哨都已經拿下,向趙統領發訊號。”


    “是!”喬裝成匈奴百騎長的仆多應道,轉頭向一名趕至的部下命令道:“發訊號!”


    那人三下兩下攀爬上了望塔,向河對岸打出三束家傳的火焰彈。


    “真該感謝老刑。”仆多讚歎道:“他借給我的這幾個小兄弟個個頂用。”


    霍去病將當戶的屍體拋到雨中,隨手把搜出的那個小包裹丟給仆多道:“給你!”


    仆多下意識伸手接住,好奇道:“霍校尉,你身上怎會帶著這些女兒家的首飾?”


    霍去病避而不答,說道:“你在這裏接應趙統領,我先入營。”


    仆多怔了怔,猜到霍去病是要去找羅姑比的麻煩,忙道:“等等我,咱們一起去!”


    就看見滂沱暴雨中,霍去病背向著他瀟灑地抬起右手晃了晃,身影隱沒在雨霧後。


    第一個趕到的是高不識和他的橫山旗,望著已在右胳膊綁上白巾的狂火旗武士正在按照原定部署,分頭潛入營地縱深,清除各處哨位和巡邏兵,獨獨不見了霍去病,於是問道:“頭兒呢?”


    “進去了。”仆多鬱悶無比,瞅見不少橫山旗武士背負著用油布包裹的火把和大捆繩索,困惑道:“下這麽大的雨,還背著這玩意兒幹啥?”


    “幫匈奴人生火取暖。”高不識冷冷一笑,“馬上你就會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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