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禁衛軍根據駐紮的區域不同分為南、北兩軍。驃騎營隸屬於南軍一支,是天子出行時的儀仗宿衛部隊,平時屯紮在位於長安城南的未央宮內。


    長安城內宮殿鱗次櫛比金碧輝煌,主要分布在城中與城南。未央宮是高祖在世時所建,它的東麵便是由秦宮改建而成的長樂宮。兩宮之間有武庫坐落,而對於這個地方,霍去病並不陌生。


    他是在接到聖旨後的第二天清晨帶著高凡和魯鵬走馬上任的。冬季長安城的天亮得很晚,三個人走在寬達十餘丈而又顯得清冷空曠的大街上,耳畔朔風嗚咽,道旁槐樹上的殘葉紛飛飄落,不知在晨霧中去向了何處。


    遠方從乳白色霧氣裏隱隱約約露出廡殿頂簷角,像是在默默地仰頭守候著什麽。又或許,它是在眺望未知的將來歲月,等待著日後無窮無盡的風霜兵火洗禮。


    “這天真冷!”魯鵬將雙手團在嘴邊用呼出的熱氣取暖,睡眼惺忪地抱怨道:“還是文官好,可以坐在暖融融的轎子裏,懷裏再揣個銅碳爐,哪用受這份罪!”


    “少來了,大字不識幾個的家夥!”高凡不以為然道:“你做文官簡直有辱斯文。”


    “放屁!”魯鵬怒道:“總好過你天天晚上不睡覺,拿著卷《詩經》在院子裏轉來兜去,搖頭晃腦念什麽‘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邊酸唧唧地念一邊還偷偷打量人家小慈姑娘的反應,偏偏每趟都是冷臉貼熱屁股自討沒趣。”


    蛇打七寸,這一下果然戳到高凡痛處。他差點從馬背上跳了起來,紅著臉叫道:“誰說我偷看小慈姑娘來著?我那叫‘挑燈夜讀’!”


    霍去病哼道:“小高,像個男人一點好不好。喜歡就喜歡了,又不是丟人的事。”


    魯鵬附和說:“要不要我老魯幫你出出主意,想些好點子?”


    “你?”高凡猛搖頭道:“算了吧!唉,你們說小慈姑娘是否對我也有點意思啊?要不我每次送的小禮物她都有收下?”


    “別自作多情了!”魯鵬笑道:“就你的那些破爛玩意,小慈姑娘轉手就送給了鳳姨和小婉,留下的那幾件也都丟在了床底下。”


    高凡聽了大感沒趣,猛地醒覺道:“你怎麽曉得她把我送的東西丟在了床下?老實說,是不是半夜三更躲在人家窗外偷看?”


    “呸!”魯鵬氣道:“我老魯是這種人嗎?這些都是小如私下跟我說的。”


    高凡徹底沒了脾氣,像霜打的茄子耷拉下腦袋長歎一聲:“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別灰心,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見高凡失落魯鵬反倒不忍,安慰說:“回頭我幫你向小如和鳳姨打聽打聽,小慈姑娘到底喜歡什麽,送東西也要有勇有謀嘛。”


    高凡愣了愣歪著腦袋道:“沒想到你這五大三粗的家夥在這方麵還有點兒道行。咦,小霍你怎麽不吭聲了,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我隻是在聽。”霍去病注視著霧蒙蒙的天際,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了那段刻骨銘心的異域戀情。他理解龍城公主為何決絕而去,也明白長痛不如短痛。然而回到長安多日,自己真的能夠忘記萬裏之外的她麽?


    他的思緒飄飛在那個星羅密布的草原之夜,他靜靜擁著她坐在氈房中,聽著風吹動牧草,聽著偶爾響起的馬嘶,徹夜未眠守到天明。


    他真的能夠塵封這段記憶,不再想她麽?前方出現巍峨聳立的未央宮城樓,霍去病悵然吐出一口氣,在馬上坐直身子微笑著向身旁兩個生死與共的兄弟問道:“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望見長安城時的情景嗎?”


    “哪能就忘呢?”魯鵬感慨道:“轉眼快兩年了吧!”


    “是啊,那時候咱們是不名一文的窮光蛋。可如今,卻已成了羽林郎。”高凡也歎道:“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若非那場定襄大戰,我們現在又會在哪裏?”


    “什麽不名一文?”魯鵬不滿道:“進城的時候,老子身上足足背了四百兩金子!”


    霍去病油然而笑,輕輕道:“老魯,你會賺到更多的金子;小高,總有一天你會得到小慈的芳心。長安城已在我們的腳下,這是屬於我們的舞台!”


    他揚鞭虛擊在清晨的風中發出“啪”的脆響,坐下的駿馬長嘶奮蹄絕塵而去,直奔向前方的未央宮。高凡和魯鵬各催坐騎追了上去。三個年輕人的背影在白茫茫的晨霧裏漸去漸遠,奔往他們人生的又一個起點。


    進了軍營,三個人下馬緩行。魯鵬和高凡在羽林軍中已當差多時,對這裏的情況甚是熟悉。高凡張望著寂靜的營地,小聲道:“小霍,待會你得留點神。能夠被選入驃騎營的,要麽是豪門世家的子弟,要麽是桀驁驍勇的草莽豪傑,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說話時你的那張嘴巴別太刻薄,咱們得慢慢來。”


    “知道驃騎校尉的人選為什麽遲遲沒定麽?”魯鵬也道:“就是這個官兒不好當。驃騎營裏的家夥一個比一個橫。悠著點吧,小霍。”


    霍去病不語,他的嘴角不經意地微微翹起,像是無聲的回答。


    走到官署前的大院裏,就見一名身姿矯健身穿銀甲的年輕人正在樹下練槍。旁邊還站著一名驃騎營的軍官,霍去病恰好認得,正是在去年北征匈奴的戰役中與他一同擔任衛青帳下幕僚的徐自為。


    徐自為友善地和霍去病打過招呼,介紹道:“練槍的這位是橫山旗統領高不識。”


    霍去病點點頭。驃騎營下轄八隊,以“天地風雷水火山澤”為旗號,每隊百人設有一名統領掌管。他看過花名冊,知道徐自為也是八大統領之一,統率洪水旗。


    柏樹下高不識槍轉如輪寒光爍爍,一蓬蓬罡風似旋流似海潮不住湧出。但他看氣定神閑輕鬆自若的表情,分明未盡全力。可見此人在槍法上的修為幾可直追拓寒。


    高不識理應也看到了霍去病和高魯等人,卻並不收槍反而舞得更加強勁迅猛。


    “這小子號稱羽林第一槍。”魯鵬低聲向霍去病道:“又狂又橫,對誰都不買帳。”


    好似聽見魯鵬的嘀咕,高不識突然側目望來長槍一振直挑霍去病。


    霍去病竟視若無睹,雙手負在腰後兩眼一眨不眨盯著疾刺而來的槍鋒紋絲不動。


    高不識一驚,到底不敢真的傷到剛剛走馬上任的頂頭上司,雙臂灌力向後一收,槍尖“嗡嗡”顫鳴閃動朵朵炫目寒花,凝鑄在距離霍去病咽喉不到一寸處。


    “啪!”霍去病驀地探臂握住槍杆,九陽龍罡一吐一震。高不識正在舊力已盡新勁未生之際,隻覺手上一鬆自己的“直鷹槍”業已被劈手奪過!


    霍去病伸左手食指在槍尖上“叮”地一彈,淡然道:“槍不錯,人太笨。”


    高不識滿臉不服不忿瞪視霍去病道:“你使詐!”


    “兵者詭道也。”霍去病笑容裏帶著譏嘲,“這麽多年兵書你算白讀了。”說完將直鷹槍往高不識懷裏一丟,轉身往官署內行去。


    官署大廳裏空空蕩蕩,隻有一名旗牌官孤零零地守在那裏。霍去病往從今天開始屬於自己的那張桌案後一坐,旗牌官趕緊將一堆堆的文書呈上。


    霍去病也不看,將書簡推到一邊問道:“各位統領是否接到議事通知?”


    旗牌官道:“昨天下午卑職便派人分別通知了八位統領。”


    說著話董武走了進來。他瞧了瞧居中而坐的霍去病,有些尷尬道:“我來晚了吧?”


    霍去病不置可否,瞥了眼院子裏的用來計時的日晷,對董武道:“坐。”


    董武坐在了高不識上首,發現這位仁兄不知何故,一大早居然麵色鐵青正惡狠狠盯著霍去病。他和高不識交情不錯,用胳膊肘捅了捅對方低聲問道:“什麽事?”


    “沒什麽,出門被狗咬了。”高不識埋頭擦槍,沒好氣地回答道。


    董武一呆,那邊魯鵬已霍然起身為兄弟抱不平道:“你小子在罵誰呢?”


    高不識正憋了一肚子火,聞言也站起了身子冷冷道:“怎麽,想較量幾招?”


    “誰怕誰?”魯鵬掣出一對裂魂鬼斧,“老子早想教訓你一通!”


    “旗牌官。”霍去病兩腿蹺在桌案上問,“軍官在官署大堂上鬥毆應如何處置?”


    “杖四十!”旗牌官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如果後果嚴重可再加四十杖。”


    高凡和董武趁機將魯高二人拉開。正亂著的時候,又一位驃騎營統領走了進來。


    他大約四十歲左右,在這群年輕的驃騎營軍官中顯然是個特例。好像早上沒睡醒的樣子,麵對官署中亂哄哄的場麵此人壓根沒理會,徑直走到自己的坐席前打了個哈欠坐下,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閉眼打盹。


    “赤地旗統領刑山,從軍前是關洛一帶有名的豪俠,聲望僅在郭解之下。赤地旗中七成以上的人是他的親朋和弟子。”高凡小聲介紹說:“別看他半睡不醒,卻曾經赤手空拳連奪十八名驃騎營武士的兵刃,一手鷹爪擒拿登峰造極。”


    董武看了看官署外的天色,疑惑道:“趙、仆兩位統領為何還沒到?”


    “兩位統領今天是不會來了。”旗牌官道:“他們身體不適已申請告假三日。”


    霍去病慢悠悠探身從桌案上夾起一支令箭,吩咐道:“旗牌官,帶一隊人馬去請。”


    “霍校尉,還是我去吧。”徐自為曉得趙、仆二人告缺多半是因為心病,旗牌官拿著霍去病的令箭去傳十有八九要吃閉門羹。


    霍去病像是沒聽見,繼續交代道:“到了這兩位統領的府邸外,不必多說,把府門砸了即可回營交差。如果遇見有人阻攔,就一並抓回來押在院內。”


    “啊?”旗牌官大吃一驚。昊天旗統領趙破奴也好狂火旗統領仆多也罷,哪一個都是他惹不起的主,望著霍去病拋在桌案上的令箭,他遲疑半晌卻不敢接。


    “莫非你也有哪覺得不舒服?”霍去病的目光看得旗牌官心裏直發毛。


    他把心一橫拿起令箭,高聲應道:“遵命!”邁步出堂召集人馬準備砸門去也。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院中響起一陣嘈雜,一隊驃騎軍押解著七八個鼻青臉腫的趙、仆二府家丁回官署交差。旗牌官將令箭還給霍去病,躬身道:“卑職覆命!”


    話音剛落門外就聽雷響般的嗓門吼道:“霍去病,你他媽的也太囂張了!”


    一名身板不亞於魯鵬的壯漢手持馬鞭闖了進來,飛起一腳將擋在麵前的一名驃騎武士踹翻,氣勢洶洶奔入官署。


    可他那麽大的嗓門,也沒能吵醒酣睡中的刑山。對麵的高不識微含冷笑望著霍去病,倒是董武上前勸道:“仆兄,有話好好說。”


    “閃開,沒你的事!”仆多一把推開董武,指著霍去病罵道:“從大漢開國以來,老子的大門還是頭一回被人砸。別以為你是驃騎校尉老子就怕了你!”


    霍去病不溫不火聽完他的斥罵,問道:“仆統領,你昨晚睡得可香吃得可好?”


    仆多一呆,揮手道:“老子吃得香睡得好,不勞你操心。”


    “這麽說你沒病?”霍去病像鬆了口氣,“我還真當仆統領病重臥榻,快奄奄一息了。”


    “哪個孫子造的謠?”仆多扭頭怒視旗牌官,見對方連連搖頭,也明白過來這是霍去病在故意挖苦自己,“幹脆跟你說實話,老子就是不服你做驃騎校尉!”


    “我無所謂。”霍去病似乎今天的脾氣格外好,“就看仆統領有沒有本事取而代之。”


    仆多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重重一哼道:“我沒霍校尉那麽好命!”


    這時候門外來了一乘擔架,厚重的棉被下躺著一個病懨懨的年輕男子,有氣無力說道:“卑職昊天旗統領趙破奴拜見校尉大人!”


    兩名趙府的仆從將擔架往地上一放,趙破奴又歉疚道:“卑職昨日偶感風寒以致臥榻不起,還請霍校尉寬宥。”


    瞧到這情景,仆多開始後悔了——自己怎麽就沒想到用這招來對付霍去病?


    哪知霍去病根本不接招,和顏悅色道:“既然諸位統領到齊,我便交代三件事。”


    他頓了頓視線從正襟危坐的董武、神情肅穆的徐自為、鼾聲不歇的刑山、惡意冷笑的高不識以及怒氣衝衝的仆多和出氣多進氣少的趙破奴臉上一一掃過。


    “首先我非常清楚,你們之中有許多人並不歡迎我的到來。不過這兒也不是我喜歡的地方。我無意改變諸位以前的行事作風,你們也休想改變我。大家最好相安無事,不要給對方添麻煩。這是我的第一點忠告。”


    這算什麽,變相的服軟?仆多驚訝地瞧向擔架上的趙破奴,見他的神情裏也露出了困惑的思索之色。可不久之後,在座的所有人便會明白這段話的真正含意。


    “其次,我不指望諸位每天都能到官署準時報到。但提醒你們,任何情況下必須做到在準確的時間出現在準確的地點,否則會產生很多不愉快。”霍去病放下架在桌案上的腿,繼續道:“最後,請永遠不要忘記自己的第一身分。”


    不等其他人將他的這句話回味明白,霍去病已站起身道:“散會!”


    由於驃騎營主要負責天子出行時的安全,並不承擔未央宮的日常防務,因此在平常時段會顯得十分清閑。上任第一天霍去病回來得很早,進門就碰見了厲虹如。


    “歡迎霍校尉回府——”厲虹如嬉笑道:“首日走馬上任滋味如何?”


    霍去病將坐騎的馬韁丟給馬夫,一邊往裏走一邊回答說:“其樂無窮啊。”


    “是嗎?”厲虹如懷疑地審視霍去病,希望從他的麵目表情裏尋找到答案。可是她失望了,這家夥好像從來都不會把內心的想法表露在臉上。


    “你的布置有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奇鳳雨在門廳前等候著他,說道:“已有幾撥孩子回來匯報,昨天深夜長安城內外有至少五處發生了凶殺血案。死者多則數十人,少則三五人,凶手身分至今不明。”


    “有意思。”霍去病劍眉一揚,“能否判斷死者是否與霸王會有關?”


    “暫時還無法確認。”奇鳳雨回答說:“我接著消息後曾暗中查訪了一處官府尚在收拾善後的凶發地點。凶手殺人的手法幹淨俐落,非一流高手不能為。而且從現場打鬥痕跡推測,死者也非尋常百姓,倒像是隱匿於民間的巫師。”


    她看霍去病是一個人回府,便又問道:“高凡和魯鵬呢,他們還在忙麽?”


    “嗯,他們要稍晚點兒才能回來。”霍去病說,而事實上高凡與徐自為去了章台大街,魯鵬則直奔賭場。忙雖忙矣,可絕對不是為了公務。


    “聽說你今天將趙破奴和仆多的府門給砸了?”奇鳳雨微笑說:“幹得好,對付這些自命不凡的世家子弟,就應該比他們更狠更不講理。”


    “什麽!”厲虹如瞪大眼睛,“上任第一天就砸了下屬的大門?早知道有這麽好玩的事情,我也要去。”


    “這你也知道了?”霍去病有些意外,“看樣子我得給那些小家夥們發賞銀了。”


    “等你想到黃花菜都涼了。”厲虹如嬌笑道:“鳳姨早就打賞過他們啦。”


    提到剛剛收下兩天的幾十個小搗亂,奇鳳雨的臉上也現出少有的笑意說道:“這些孩子也真會鑽,茶館青樓賭場客棧還有車馬行……到哪兒都是他們的地盤。連小慈都在拜托小搗亂們替她打聽父親的消息。”


    “有空去看看霍光吧!”厲虹如忽然輕聲道:“他正一個人在後花園裏練刀。”


    霍去病稍作梳洗,來到後花園。霍光正獨自一人在假山前練刀。


    霍去病看了一會,發現這孩子是在模仿自己當日斬殺馬賊的刀法,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練得滿頭大汗極為專注。


    他輕輕咳了聲,霍光聞聲收刀回頭望見霍去病,不好意思地叫道:“大哥!”


    霍去病走過去接過霍光手中的刀,掂了掂分量道:“太輕了,你想跟我學刀法?”


    霍光點點頭,清澈淳樸的眼眸裏閃爍著熾熱的渴望與期盼道:“您能教我嗎?”


    霍去病將單刀還給霍光,迸起兩根手指按在他臍下問:“這是什麽地方?”


    霍光被霍去病的手指戳得生疼,強忍著沒動回答道:“是我的小肚子。”


    “是丹田。”霍去病指上加勁往裏按了按,說道:“它就像一座永不會裝滿的寶庫,將我們從天地日月間吸納攫取來的精氣熔煉貯藏,然後通過經脈流淌周身,最終化作無堅不摧的力量迸發而出!”猛地指尖一推,霍光悶哼飛跌,摔倒在地上。


    “現在,躺著別動!”霍去病喝止道:“閉起兩眼鬆弛全身,用心感受身上每一個毛孔的舒張,讓地上的熱量慢慢滲入你的身體。漸漸地放慢你的呼吸,輕柔得就像是生怕吹走嘴邊的一片羽毛……”


    他的聲音逐漸變得低沉沙啞,如同在對霍光進行催眠,用夢囈一樣的語氣說道:“假想你每一次吸氣的時候,周圍都有大量的熱氣滲透進身體,隨著下一次的呼氣又散發出去。最後隻剩下一點微不足道的熱力真正融入了你的血脈,那就是陽氣精華。你要小心翼翼地嗬護它,引導它,讓它乖乖順從你的意誌流入丹田,一點一滴地積蓄起來……”


    不知不覺中,霍光猶如進入了一個奇異的夢境裏。霍去病充滿磁性的嗓音好似從遙遠的天外傳來,讓他不假思索地照做。


    “丹田變得越來越熱——開始假想這股熱意如同一滴有形的小水珠,在你的丹田中滾來滾去。而你,則要努力控製它。接著,你就想象這滴小水珠仿佛已聽到心念的召喚,跟隨著我手指滑動的軌跡從丹田緩緩向上,再向上到了胸口——”


    暮色中霍去病的手指在霍光的胸膛上輕輕一點,繼續說道:“對了,就是在這,你的膻中穴。然後沿著你的手少陽三焦經流過清冷淵、陽池、直到關衝穴。”


    霍去病一麵在霍光的身上按動,一麵低聲指點,驀地一記斷喝道:“發刀!”


    霍光不由自主奮力揮出手中的單刀,恍惚裏好像真有一滴小水珠從無名指尖迸流而出,宣泄入單刀中,化作奔騰的雷電劈擊虛空。


    “呃——”他的心神仿似也在這一那被抽空,腦海裏出現短暫的空白。


    緩緩地,霍光從似真似幻的夢境裏清醒過來,感到渾身虛脫大汗淋漓,那柄單刀凝鑄在半空,而自己的身軀不知何時已經坐起。


    霍去病的手指早已收回,臉上竟也有一絲疲倦,徐徐地說道:“這便是‘斬舞刀訣’的第一式‘月冷龍沙’!整套刀訣必須與北鬥宮的至高心法九陽龍罡配合運用,方能發揮最大威力。


    “在修煉刀法的同時,亦是不斷參悟領會九陽龍罡心法的修行過程。換而言之,練刀即在煉氣;煉氣亦是煉心。一旦十二式斬舞刀訣有成,那‘九陽龍罡’的心法也會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


    霍光藉著初升明月灑下的玉輝看到霍去病額頭微微滲出的汗珠,明白為了幫助自己盡快通脈築基他委實消耗了不少功力,感激道:“大哥……”


    霍去病皺了皺眉背轉過身去,道:“我傳授刀法,不是為了賺你眼淚。”


    “是!”霍光一省,用袖口擦了擦濕潤的眼眶,“我一定會照著大哥教的去做。”


    心中湧起一縷惆悵,霍去病的思緒飛回到多年前的一個夜晚——恩師傲霍也正是用類似地方式將他引入了漫長艱辛的魔道修煉之旅中。而他卻毅然決然地做了北鬥宮的叛逆。


    “明天起不要在後花園練刀了!”他眺望北方星空悠悠道:“到夥房幫忙劈柴吧,順便想一想如何能夠用一刀就將柴禾劈作八爿。”


    霍光愣了愣,立刻明白了霍去病的用意,欣喜地大聲回答道:“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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