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回紫眸中閃過一絲異樣:“不,你不可能記得。”


    白黎扣動扳機:“我全都記得。”


    子彈並未在墨回的身上留下傷痕,他穿的防彈衣性能足夠強大。盡管如此,這一槍下去,也能夠讓墨回知曉白黎對他沒有任何善意,且這一次白黎確實對他動了殺機。


    墨回抬手整理了一下軍服,銀灰色的眸子直視白黎:“傅凜是一名醫生,他親自為你動手術,有人親眼看到他動了你的記憶。白黎,你不可能記得,我是你的哥哥,不可能騙你。”


    白黎淡淡的道:“你還要騙我嗎?我怎麽記得,是你們動了我的記憶?”


    “這是傅凜給你的假象。”墨回聲音冷酷,“你看,傅凜都帶給了你什麽——他不顧你的意願,在你不知去向的時候,創造出兩個擁有你血緣的孩子。他壓根沒有尊重過你,從始至終都在利用你。”


    是嗎?


    這是真的嗎?


    白黎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認真去看墨回的神色,分析墨回每一個微表情。


    假如現在白黎的身邊有一個測謊機器人在,他可以省去很多思考的時間。


    墨回的話語半假半真,就像白黎今天看到的畫麵一樣。


    明明畫麵上的內容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但所有組在一起,引導人們得出的結論,卻是和現實背道而馳的。


    墨回的話語也是如此,真中有假,假中也有真。


    白黎隻能與他一起做戲。


    一方麵是做給口袋裏的波塞冬看,讓波塞冬知道自己已經相信了在深海中看到的那些片段,從而打消波塞冬背後那個人的警惕性,防止讓對方對自己的記憶再做什麽手腳。


    另一方麵是刺激墨回,倘若白黎固執的認為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墨回一方做的,墨回肯定會吐露出更多的信息,這些信息會讓白黎推測出更多的內容。


    白黎道:“我很喜歡他,我知道了與他的過去,白赫,你不要再蒙騙我了。”


    “蒙騙?”墨回甚至都被白黎氣笑了,他的神色越發冰冷,身上散發的森然冷意甚至讓周圍保護他的士兵都後退了幾步。


    墨回盡量讓自己不被白黎的言語影響:“但凡你有一絲記憶,就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語。這麽多年我潛伏在這個小兔崽子的身邊——這個流著一半外星區血液的雜種身邊,麵對著一群蠻人,看著我們的星區,我們的故鄉羅蘭被占領,我們的民眾被洗腦,甚至幾次險些失去性命,都是為了找到你,將你接回家,帶到我們的族人麵前。”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真正欺騙你的人,是你現在想要投靠的人。”


    珍珠此時和瑪瑙打得不可開交,瑪瑙更為年輕,身上也沒有受過重傷,雖然比珍珠的體型小一圈,但他更為靈敏。


    珍珠此前受過一次傷,這次醒來之後身體遠遠不如從前,但它作戰經驗豐富,知曉應該如何在最短時間內打出優勢。


    所以兩條龍糾纏在一起,明顯是珍珠占了上風。


    珍珠身上的鱗片被瑪瑙撕扯了許多,身上也被抓出一道一道的血痕。


    白黎不想讓記憶中似真非真的景象重現,不想讓珍珠在同類的爪下奄奄一息,所以他並沒有理會墨回的話語,而是喊了珍珠一聲:“珍珠,回來。”


    珍珠迅速與瑪瑙分開,離開了戰局。


    瑪瑙一隻耳朵被珍珠咬掉,一隻眼睛也被抓瞎,雖然這些在後期治療中都能夠恢複如初,但被另一條龍暴打一頓,瑪瑙的自尊心受到了很重的創傷。


    其實珍珠更受傷——它以前真的能夠一打十,現在一打一居然都有些吃力了。


    珍珠哀嚎了幾聲,盤旋在了白黎的身邊。


    白黎安撫的看了它一眼,溫和道:“回去給你治療。”


    墨回全然沒有在意瑪瑙,瑪瑙本是一條威風凜凜的龍,此時打架落了下風,它灰溜溜的在墨回身邊,吱都不敢吱一聲。


    圖騰是主人最親密的夥伴。


    主人對圖騰的態度,對圖騰的喜愛程度,往往反應著主人平時為人處世的方式。


    白黎與珍珠在一起這麽久,每次珍珠打架回來,白黎都會好好安撫,檢查一下它的身上是不是有傷口。


    對於日夜作伴保護自己性命的小夥伴,墨回卻沒有相應的擔心,他甚至連一個擔心的眼神都沒有給到瑪瑙。


    這一切全都落入了白黎的眼簾。


    倘若墨回像他說的這樣,為了失蹤不見的兄弟,能夠忍辱負重幾十年,受盡各種危險也要找到自己這個兄弟,那情況大概隻有兩種——第一種是墨回真的情深義重,特別看重親人之間的感情。


    第二種便是要尋找的這個人欠自己錢或者身上有什麽稀世珍寶值得謀取。


    假如是前者,墨回肯定會是一個比較重情重義的人,對待自己的圖騰會像兄弟或者小孩一樣。


    但墨回並沒有任何關心。


    那情況隻有第二種。


    墨回貪圖白黎能夠帶來的某些好處,盡管白黎自己都不清楚這些好處是什麽。


    這些年來,墨回在白吟的身邊臥薪嚐膽,白吟並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人,能夠瞞過白吟的眼睛,並讓白吟滿心思的重視甚至喜愛,墨回的演技不可謂不高超。


    演技這麽厲害的墨回……方才說的那一番話,肯定也帶著演戲的成分吧?


    倘若白吟什麽都不清楚,倒真的會被墨回冠冕堂皇的一番話給蒙混過去。


    可是——白吟已經確定了對方是謊言,五分真五分假的話語也是謊言。


    白吟道:“就算他欺騙我,我也甘之如飴,我很快樂的一段時光,就是和他在一起度過的。”


    “???”


    墨回實在不懂白黎的想法為什麽變得這麽奇怪。


    就算欺騙也甘之如飴?這是白黎能夠說得出口的話語嗎?還是說皇帝與白黎的感情更上一層樓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兩個人現在幾乎沒有任何交集,怎麽會更上一層樓?他清楚白黎的秉性,他這個弟弟敏銳又多疑,不會短時間內相信陌生人的話語。


    他必須不斷強調,不斷強調。


    墨回道:“你被他拐騙洗腦了,白黎,你和我回去,我這次千裏迢迢過來就是要接你,隻要你願意回去,會發現屬於你的一切都在我們這裏。”


    白黎心中冷笑:一切嗎?


    這簡直就像拐賣未被標記的小omega的o販子,口中說著“你跟哥哥走,哥哥會給你很多很多的糖果”,實際上,一旦真跟著人走了,勢必會落入萬丈深淵。


    相比之下——


    白黎還是覺得皇帝的陣營更牢靠一些。


    可能他被篡改後的記憶讓他憎恨原生家庭,但白黎也並非隻憑借著固有印象就給一件事情下定判斷的人。


    他會審時度勢,也會就事論事。


    憑借著墨回目前的表現和言語,白黎認為記憶裏有關墨回的這部分沒有錯。


    墨回其實不該是墨回,他的真實身份是白黎的兄長白赫。


    墨回是一名負責任的兄長,他當然愛過白黎,將白黎看做自己的兄弟,不過這份愛,隻在白黎分化成omega之後。人不可能隻有一麵,白黎在墨回身上感受到過家庭的溫暖,也感受過兄長的關懷。


    但當兩方真正產生衝突,真的發生利益衝突的時候,原本用來保護白黎的劍,會毫不猶豫的刺入白黎的胸膛。


    白黎道:“我不清楚我的一切是什麽,權力、地位、財富……這些我都不在意。”


    這些與生俱來的東西,白黎早就厭倦,他並沒有發現這些事物能夠帶給人多少快樂。恰恰相反,這些才是罪惡之源,痛苦之源。


    權力的頂峰隻有一人,一人之下,所有人都會痛苦掙紮,白黎不願踏著森森白骨走上頂峰,也不願意在一人之下苦苦攀爬。


    最為純粹的快樂,其實和這些無關。


    白黎看著昏迷過去的白吟,白吟唇角的血跡也要幹涸了。


    他抬手擦了擦白吟的麵頰和唇角,此時白吟臉色蒼白,麵容是勾魂奪魄的美麗,是白黎的延續,也是白黎珍惜的一部分。


    白黎的唇角在白吟的額頭上蜻蜓點水一下:“另外,這是我的孩子,我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在我麵前稱他是雜種。”


    血統生來注定,無法改變。出生的人無錯,如果說有錯,也是父母有錯。


    一個張口閉口就是所謂純正血統的人,和十九區那些自大傲慢的alpha有何兩樣?


    白黎隻覺得自己孩子可憐,屬於alpha父親的陣營背地裏指責辱罵他是野種,屬於omega父親的親屬更是當麵罵他雜種。


    從墨回嘴巴惡毒的程度來看,就算錯殺,他也不算無辜。


    時間越來越倉促,不能被白黎這麽拖下去了,墨回今天一定要將白黎帶走,他的目的就是白黎。


    墨回做了一個手勢,他的所有手下都準備充分了:“白黎,你別無選擇,第一,乖乖和我們離開,我放白吟一命,第二,白吟被殺,你被強製性的帶上星艦。”


    “是嗎?”


    白黎眯了眯眼睛:“你恐怕忘了,我還有一隻圖騰。”


    白黎一隻手入了口袋,戳了戳裏麵波塞冬堅硬的身體。


    波塞冬,海神,風暴之神。


    圖騰本就是人造的神,擁有超越人的,強大的力量。


    觸手蔓延,恐怖的並不是這些觸手,而是龐大威嚴,給人帶來濃重壓迫感的身軀,猶如第五星區某些邪惡童話書裏的邪惡魔物一樣,讓人從內心深處生出膜拜臣服的感覺。


    白黎道:“將他打殘,雙腿打折。”


    至少要給自家小孩出口惡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為父指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紛紛和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紛紛和光並收藏為父指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