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很多人聞訊趕來的時候,王建安和馬仔兩個人已經被侍從拿著毛巾裹好,也有家庭醫生趕過來照顧了。


    王麗娜看到兒子的慘樣,臉色都變了:“兒子!”


    甄美麗剛好也走了過來。


    簡時午在小道上喊了一聲:“媽。”


    王麗娜走到王建安的身邊就看到王建安的頭發都濕噠噠的在臉上,這也就算了,似乎臉也腫了,原本帥氣的小夥這會別提多狼狽了,他看到母親過來了,吸了吸鼻子:“媽媽…”


    王麗娜的心一沉:“誰打你了,你怎麽搞成這樣了!”


    王建安下意識的看了簡時午一眼,卻忌憚沈成,不敢說話,支支吾吾的:“沒,沒人打我。”


    王麗娜是個什麽樣的人精,就算孩子不說,她也能看出問題來。


    她看向簡時午:“你們幾個孩子怎麽在一起?”


    畢竟這荒蕪的後院,又不熟。


    簡時午老實回答:“偶遇。”


    “……”


    眾人沉默。


    王麗娜就確定肯定有問題,她側目看向身後的馬仔:“城子啊,你們怎麽掉湖裏去了?”


    她就差沒明著問,是不是簡時午給你們推進去了的。


    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王麗娜就想借著這個機會給孩子討個說法,順便也能讓簡時午的名聲變壞。


    平時自家孩子也不是個悶油瓶,可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就跟嚇著一樣不說話,既然自家孩子問不出來什麽,她就把主意放到了身後的那個,試圖打探點什麽出來。


    沒想到的是—


    馬仔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我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


    王麗娜梗咽住了。


    她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簡時午,還想說點什麽,卻聽到甄美麗說:“王太太,秋天的夜冷,有什麽到屋裏說去吧,萬一著涼就不好了,到時候我想季先生也會很為難的。”


    這句話一語雙關。


    一則孩子落水你不先照顧人家身體的,反而在這喋喋不休,倒是完全不像是一個母親該有的反應。


    二則這可是季家的地盤,你在這裏鬧的話,不就是給季家難看嗎?


    果然,王麗娜的臉色變了變。


    甄美麗對簡時午說:“你們去前廳,媽媽過去跟著看看。”


    簡時午欲言又止:“媽,你也要去?”


    “嗯。”


    甄美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沈成在一塊。”


    作為母親,她自然也是了解自己孩子的,嘴上是一回事,但心裏卻跟明鏡似的,當然看的出來王建安是被誰給打了,她更要跟過去以免王麗娜又要做什麽妖了。


    簡時午還沒說話呢,甄美麗就很自然的對沈成說:“小時就麻煩你了。”


    沈成輕輕點了點頭。


    在簡時午的目瞪口呆之下,甄美麗就放心的走了,一切的一切是那麽的順理成章,卻又處處都透漏著一種難以理解!!


    等她們一走,周圍的賓客就都散了。


    沈成將簡時午帶到二樓的房間坐著,接著他就打開櫃子,從裏麵拿出了醫藥箱說:“把袖子挽起來。”


    “啊…喔。”


    簡時午乖乖伸出手臂,在那白皙的臂彎,是幾道明顯的擦傷,紅豔豔的很刺目。


    沈成用棉簽蘸了碘伏為他擦拭傷口。


    簡時午倒吸一口氣:“嘶…”


    沈成頭也不抬:“疼嗎?”


    簡時午覺得男人是不能認慫的,所以即便眼眶通紅,嘴巴卻很硬氣:“不疼。”


    沈成麵無表情給他塗完這隻手臂,又換了另一個手臂,這隻手臂就不是擦傷了,而是撞傷的淤青,需要揉開的,不然日後隻會更加疼,他將掌心覆蓋,稍加用力,接著——


    “嗷!”


    “疼疼疼…”


    “輕點,輕點呀,我錯了…嗚嗚…”


    沈成挑了挑眉,看著麵前剛剛還鐵骨錚錚的人這會臉蛋通紅一片,眼睛似乎都帶著淚,就像是無辜可憐的小動物被欺負狠了,這會在撒著嬌。


    沈成的眸子一暗,低頭轉移注意力一般詢問:“為什麽打他。”


    簡時午沒想到沈成會問。


    其實這個原因真的還就蠻複雜的,在王建安嗶嗶叨叨自己的時候,他其實真的沒有那麽生氣的,但是當聽到王建安詆毀沈成的時候,他心裏頭那個火啊,根本控製不住。


    思索半天


    簡時午期期艾艾的:“因為他罵人。”


    沈成挑眉:“他罵你?”


    “…差不多吧。”


    沈成頭也不抬,聲音淡淡的:“那暴發戶男友指的是誰?”


    !!


    簡時午的眼睛瞪大,一下子就慌了起來,要是被男主聽到了這些狼虎之詞還得了,這種謠言怎麽都不能傳到沈成的耳朵裏,自己可是個炮灰小弟啊,萬一沈成以為自己對他有什麽非分之想呢?


    一定要趕緊撇清關係才好。


    簡時午像是生怕著什麽一般:“什麽暴發戶男友,你是不是聽錯了,你知道王建安那個人就是喜歡胡說八道…嘶,疼。”


    沈成給他揉傷口的力道忽然重了不少,疼的他倒吸氣。


    簡時午眼眶通紅,氣呼呼的看著他:“輕點呀。”


    沈成撩起眼皮看著他,目光黝黑深沉,他沒開口,但這樣的沉默才更讓人害怕,不知為何,簡時午看著他,有一瞬間仿佛看到了那眸低一閃而逝的受傷,為什麽呢,是因為聽到別人說自己是暴發戶傷心了嗎。


    對啊,如果是他被這麽揭開傷疤肯定也會難過的。


    都怪他,要是早點揍完就好了,也不至於會讓沈成聽見,還讓他難過了。


    ……


    這一刻的沉默是如此的漫長。


    “是嗎?”


    沈成開口,他低頭說:“那就是聽錯了。”


    他對人心的敏銳感知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會覺得悲哀。


    所以他幾乎立刻感覺到了簡時午對他的抗拒,像是和自己沾染上了那層關係就會多可怕一樣。


    他低著頭沉默沒說話,但卻是這樣的安靜才讓簡時午更難受。


    “沈成…”


    沈成低聲:“嗯。”


    簡時午猜不透他為什麽忽然情緒低沉,隻說:“當時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後花園呢?”


    沈成繼續給他揉傷口,回答說:“侍從打了通訊告訴我的。”


    “……哦。”


    再次陷入沉默,沈成沒說話。


    有些不開心的東西盤旋在心裏,像是卷成了黑色深沉的漩渦一般,他垂眸的眼低滿是陰鶩。


    半響


    頭頂傳來簡時午的聲音說:“那你是特地來幫我的嗎?”


    沈成的動作一頓。


    簡時午笑盈盈的說:“是不是怕我打不過他們會吃虧啊。”


    沈成勾起冷笑,他的聲音絕情的很,說著自己才知道的心酸話:“隻是怕你們鬧起來影響不好而已。”


    “真的嗎?”


    簡時午的聲音軟軟的:“那你為什麽放水把他們弄到湖裏去。”


    “……”


    室內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


    沈成抿起唇。


    然而他心底的那抹黑暗還沒來得及枝繁葉茂呢,一雙白淨的手就伸到了他的麵前,簡時午的掌心躺著兩顆巧克力,包裝都有點褶皺了,這點東西不知道在口袋裏放了多久。


    簡時午說:“喏,給你一個。”


    沈成不接。


    “我想你跟伯父在門口一直接待客人要好久好久,可能會餓的。”簡時午輕聲說:“本來我早就想偷偷給你的,但是圍著的人太多,一直抽不開身。”


    侍從說簡時午很餓,但一直偷偷藏著的巧克力,他沒舍得吃。


    簡時午見他不拿,便主動拿起他的手,將巧克力放到了他的掌心:“你嚐嚐。”


    巧克力的袋子仿佛還帶著他手心的溫度,燈光的照耀下泛著光,沈成低頭看著,忽然想到在幾年前,也是在一個宴會上,有人站在石獅子後麵給他遞糖吃。


    那天晚宴的人很多,人群來去又匆匆,他好像是主角,每個人都與他說過話,他們都稱讚他成績優異,天之驕子,卻隻有一個人擔心他吃不飽飯,忍饑挨餓。


    可是他不要他。


    他寧願挨餓的,也好過如今被他折磨。


    簡時午溜圓的眼睛看著他:“你嚐嚐嗎?”


    沈成握著巧克力,他垂眸看著,聲音有些低沉:“我不喜歡吃甜食。”


    “喔。”


    簡時午的嘴角帶著笑:“這不甜,是黑巧克力。”


    沈成微訝的抬頭,就見到簡時午自己撕了一小塊放進嘴裏,然後白皙的小臉皺在了一起,有些嫌棄一般:“好苦。”


    沈成看著他吃癟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勾起了一抹笑。


    簡時午好不容易咽下,一低頭就看到了沈成淺笑的臉,他半靠在沙發上,姿態慵懶,英俊的臉龐上勾著笑,那種斯文又痞氣的感覺格外的勾人。


    “咳…”


    他被巧克力嗆了一下。


    沈成皺眉,然後還不待他開口,簡時午口袋裏麵的手機就響了,他拿起手機看到是甄美麗的電話連忙站起來,就跟小情侶躲在房間裏被家長打電話查崗一般:“我媽找我,我先過去了。”


    沈成:“去吧。”


    他一走,房間裏就恢複了安靜。


    這場宴會舉辦的快,結束的也快,當很多人漸漸離開這座宅邸後,老宅子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秋天的夜總是帶著霜寒,燈紅酒綠的煙酒氣漸漸消散,園中的花香慢慢飄散。


    喬安再過來的時候,看到是坐在落地窗前的沈成,屋裏有很重的酒氣,他應該是喝了不少,房間沒開燈,月亮高高懸掛在天上,潔柔的月光灑落進來,落下一地的霜白。


    喬安說:“兄弟,酒會結束了,你怎麽自己一個人在這裏喝獨酒?”


    沈成沒說話。


    喬安在他身邊坐下:“中國喜歡借酒澆愁,你是有什麽愁,我猜猜,錢財問題還是學習問題?”


    沈成淡淡的瞥他一眼,充滿了鄙夷。


    喬安摸了摸鼻子:“都不是,那就是情了?”


    畢竟這位天之驕子什麽也不缺,仿佛也沒有什麽東西是他弄不到的,在國外上學的那兩年,他幾乎沒有見過沈成吃虧。


    身邊的人拿起地上的酒瓶抿了一口,他靠坐在沙發背,姿態慵懶的坐在地上,仰著臉,黝黑的眸子清晰的映著天上的月亮。


    喬安猜到大半:“你在這喝悶酒,是因為月亮不喜歡你嗎?”


    沈成依舊沒話說。


    他半截身子在黑暗裏,他不需要燈,仿佛這樣的環境才是最享受的,如果不是因為月光傾灑,那他將會被這濃烈而沉重的黑夜吞噬進去一半。


    他不斷的回憶簡時午急慌慌撇清關係時那抗拒的目光,每每想起,那些畫麵被一遍遍的放大,最後像是圍成了一座堅不可摧的城牆,沉悶壓近,逼的人喘不過氣,也尋不到出口,或許感情本就是一道無解的題。


    喬安看他還在喝:“你喝那麽多幹嘛,要喝也去酒吧喝啊,那裏不但能喝還能玩呢!”


    沈成終於開口:“不去。”


    他們兩個人坐在地上,有風從另一頭吹拂過來,帶著秋日特有的涼意,落地窗前是花壇,花葉輕輕搖曳,淒涼又漂亮。


    喬安想的很開:“雖然月亮的確很優秀吧,但如果他真的不喜歡你的話,你可以換一個人試試嗎,兄弟,其實你的條件也不差啊,別說是學校裏了,就說今天晚宴上那些世家的小姐們不都是一個個往你身上貼嗎?”


    “嘿。”


    喬安笑著說:“這些年我就沒見你身邊有別人,其實你可以跟別人試試啊,萬一可行呢?”


    ……


    房間內一片沉寂。


    酒味蔓延,沈成將最後的酒一口抿盡,聲音沙啞:“不行。”


    “嗯?”


    喬安一回頭,就對上沈成黝黑深沉的眸子,他好像喝了很多酒,但那眸子卻異常的清醒,室內的月色清冷,但他開口時候,聲音卻仿佛終於破裂了心頭凝結的寒冰,帶著點別人都不能輕易勘破的灼熱:“不是他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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