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看起來好玩,但真拍起來就很沒意思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阿爾自身的演技很糟糕,畢竟,上輩子好歹也是在舞台上跑過龍套的人,他扮演起角色還是很惟妙惟肖的,隻是出於舞台習慣,演得稍顯過火了一些。


    布萊特導演知道這是臨時拉來的演員,自然不能像對待普通龍套演員那樣把人罵一通。


    但他還是把阿爾專門叫過來說了一下:“你知道這是電影,不是舞台劇吧?”


    “是有什麽問題嗎?”阿爾很虛心地請教。


    “演得誇張了。”布萊特導演為了照顧他,還扒拉了個人陪罵:“你和蘭迪都是這個毛病。”


    “哦。”


    “電影表演不需要展現那麽強烈的感情。”


    “好的。”阿爾每次工作時,都極沒脾氣,很有一種在外打工者的思想覺悟。


    也就是“老板說什麽,那就是什麽”,對上輩子的他來說,這是確保不會丟工作的好法子。


    不過,在蘭迪看來就有點兒過分乖巧了。


    等電影拍完,他跑來安慰說:“沒事,隻要幾個鏡頭就過去了。”


    “沒什麽,導演說得對。”阿爾不怎麽在意地回答。


    察覺到阿爾確實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後,蘭迪便轉開了話題:“一起吃晚飯怎麽樣?”


    “唔……”阿爾有點兒猶豫。


    他沒和西爾維夫人說不回家吃飯的事,生怕一回去又被親媽念叨。


    “來吧,不用走多遠,街角那邊就有個小餐廳。”蘭迪湊過來說。


    此時,天色漸暗,可他的臉在燈光下雪白又閃耀,像是夜裏盛開的曇花一般,充滿了誘惑:“隻是吃個飯呀,你怕什麽,我又不會做什麽?”


    阿爾聽著這句話覺得不大對頭。


    可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做什麽?你想做什麽?”


    蘭迪頓了頓,便拿目光將他從頭到腳地慢慢看了一遍,直看得人有點兒臉紅了。


    他才移開視線,笑嘻嘻地唱歌一樣若無其事地回答:“都可以呀,你想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阿爾莫名有些不自在起來,連鞋子裏的腳趾似乎都縮了縮,很想轉身離開,可又覺得這樣退縮的樣子,會顯得太過示弱,於是,隻好做出一副很平常的樣子說:“好吧,那我們一起過去看看有什麽能吃的吧。”


    然而,貨真價實的小餐廳,根本沒什麽能吃的。


    但他們還是坐下了,要了兩份三明治加牛奶的簡餐。


    “你別這樣盯著我了。”


    等吃飯的時候,阿爾終於忍不住抗議起來:“我知道,我吃東西的樣子不怎麽好看,。”


    “挺好看的。”蘭迪笑著說。


    但他還是體貼地轉開了視線,並且,為了讓對方能放鬆一點兒,隨口找了個話題:“說真的,比起拍這個電影,我還是更喜歡舞台。雖然在排練的時候,也會時斷時續,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慢慢改,但到了真正演出的時候,絕對是一氣嗬成的。可拍電影,一個鏡頭一個鏡頭,這給我一種很嚴重的割裂感。”


    “我理解。”


    阿爾深有同感地接口:“在舞台上,咱們是知道自己在演什麽的,可是電影呢?”


    他做了個鬼臉,忍不住抱怨地說:“在剪輯師和導演的指揮下,大概隻有上帝知道最後能呈現一個什麽效果。更糟的是,電影是固定的影像,拍出來不滿意也不能改了。上帝,多麽不知變通的破玩意兒!為什麽這玩意兒現在會比戲劇更受歡迎?它明顯是死的!是死的,死的!”


    “你說得對。”蘭迪隨口附和。


    他含笑盯著阿爾看個不停,覺得他這樣憤慨的樣子也可愛得要命,所以,別說隻是抱怨下電影不好了,哪怕說有狗在天上飛,可能也隻有一個‘你說得對’的回答了。


    但阿爾沒察覺到某人的注意力已經不在談話上了。


    可能是出於掩蓋某種不自在感,或者說壓根就是逃避不熟悉的情感問題,他一直順著話題說了個沒完沒了:“舞台藝術明顯更具生命力,在舞台上的演出,每一場都是嶄新!想想吧,一個人走進劇場,坐在座位上,在幕布拉開之前,誰也不會知道這一晚演員的狀態如何,編劇和導演有沒有合謀著改個小劇本,再或者,劇組是不是閑著無聊加個小彩蛋……然後,大幕拉開,一個異世界向你敞開。也許在那一天,演員突然想要給大家一個驚喜了,所以,這家夥就從觀眾席上猛地站起來,像佐羅摘掉麵具一般,帥氣地摘掉帽子,高聲唱出震撼全場的第一句……”


    “耶穌基督啊!”


    等他說到這裏,反而沉浸在這個話題裏了,還用手按住胸口,一副激動不已的樣子,眼睛亮晶晶地像個孩子:“你能想像嗎?那像是收到了一個驚喜,一個禮物,獨一無二的,別人沒有,隻有你有的禮物。而且,假如喜歡的演員剛好站在旁邊……我的天!這輩子圓滿了。”


    蘭迪終於笑出聲:“你這麽喜歡,下次可以這麽玩一次啊,我一定選擇站在你旁邊。”


    阿爾聞言不由看了他一眼,然後,痛心疾首地遺憾起來:“可你不是我最喜歡的演員呀。”


    “見鬼,我不是?我竟然不是?那你最喜歡的演員是誰?”


    “查理帕森斯。”


    “誰?沒聽過。”


    “他演過莎士比亞的《李爾王》”


    “哦,我是一個笨拙的人,不會把我的心湧上我的嘴,我愛您,隻是按照我的名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注】”


    “哎,好女兒!說得好,說得好!”


    “去你的!”


    兩人對視一眼,那種努力找話題不冷場的氣氛終於打破,齊齊大笑起來。


    阿爾終於放棄吃那個又冷又硬又幹的三明治了。


    他將三明治扔到了盤子裏:“說點兒什麽吧,要不然我都後悔和你吃飯了。”


    “對不起,我的錯。”


    蘭迪立刻道歉說:“臨時起意,沒想到這家餐廳這麽不靠譜。”


    “先生們,我覺得那就不錯了!”


    一直坐在收銀台那邊算賬的餐廳店長立刻發出了抗議:“你們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大半夜的能有三明治吃不錯了!而且,我還提供熱牛奶了呢。”


    “那真是感謝。”阿爾回答。


    “算了,別管它了。”蘭迪興致勃勃地說了起來:“下次我帶你吃好的。你吃魚嗎?吃過金頭歐鯿嗎?這種魚的鱗片閃閃發光,肉質雪白緊致,味道鮮美,可以做海鮮湯,還可以燒烤。啊,對了,還有胡瓜魚,那是肉質最細嫩的魚種之一,剖腹去鱗,再用牛奶浸一下,裹上麵粉油炸,炸至金黃起鍋,裝盤的時候墊上白色的餐巾,真是色香味俱全……再有火雞,說實話,火雞肉質一般,身上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雞翅,但如果做塊菌烹火雞,將塊菌裹上烤鹹肉,加胡椒粉、鹽和五香粉,塞到剛剛宰殺的新鮮火雞肚子裏,烤熟,塊菌的味道會非常鮮美,想想就讓人流口水……”


    阿爾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心想:“真行,餓著肚子讓我聽這個,我現在更餓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理智上是吐槽的,可他支著下巴,聽著聽著,臉上就忍不住地露出了一抹自己都不知道的傻乎乎笑容。


    更為有趣的是,在聽蘭迪介紹了一番食材後……


    在第二天,阿爾居然還意外獲得了一個‘填缺’的機會。


    那天,他正在柯蒂斯先生家請教問題。


    伯尼布朗先生找上門說:“阿爾,幫個忙。”


    “您說,隻要我能做到。”


    “《生活報》那邊,有個專欄作家病了快一個月,急需找個人來代替,你看看能不能幫忙寫點兒什麽?”


    “天,您這根本不是找人幫忙,是在幫我的忙了。”


    阿爾十分感激地說:“我當然願意啦,隻是不知道水平夠不夠做一個專欄作家?”


    “再行也沒有了,上吧。”伯尼布朗先生鼓勵地說。


    “既然您都這麽說了,我當然是沒問題的,隻是,這個專欄是關於什麽的呢?戲劇評論嗎?”


    “不是,美食相關就可以。”


    “……我能收回自己剛才的話嗎?”


    “不行。”


    “可我從來沒寫過美食。”


    “凡事都有第一次。”


    “可我平時根本不注意什麽美食啊。”


    “現在開始注意也不晚。”


    伯尼布朗隨口提議:“寫寫你平時在外頭碰到的餐館也行,比如,你昨晚吃了什麽,哪個餐館?餐館的地理位置?食物水平怎麽樣?這些都可以寫啊!寫吧,難得的好機會,你要把握住。”


    阿爾隻好回去寫了。


    他按照伯尼布朗先生的指示,回憶了一番昨晚的‘美食’後,寫出了以下描述:


    [xx街和xx街的交口處,有一家感覺還不錯的小餐廳,二十四小時營業,裏頭有冷掉、幹癟、剩了可能超過一天的三明治,十度左右的熱牛奶,以及店主不知名的自信。]


    [但之所以說這間餐廳感覺還不錯的原因在於……當一位英俊堪比阿波羅的男子,在你耳邊用性感的嗓音,低聲地將什麽金頭歐鯿、塊菌火雞的做法徐徐道來時,你會遺忘一切煩惱。]


    這事險些把那位小餐廳自信的店長給逼瘋了。


    他後來不得不在店門口立了一個顯眼的大牌子,用於說明某些真相:[會講美食的見鬼的阿波羅是客人自帶,本店概不供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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