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三中旁邊的一條小巷子裏,穿著連衣裙的女人紅著眼眶忍著眼裏的眼淚,她走了幾步,又不甘心的回過身,撂下狠話,“我再給你半個月時間,你好自為之。”


    趙麟以為張嫻說完就會離開,但她沒有,她站在原地失望又難過的看著自己,趙麟心裏的愧疚越發濃重,他走近輕輕摟住張嫻的肩膀,低聲說道,“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的,最近市裏在評優評職稱,等這件事情過去,我就立馬跟她說清楚。”


    張嫻躲開趙麟的手,“這話你自己信不信?我剛剛發現你已婚你就是這麽跟我說的,現在我都懷孕了,你還騙我!你把我當什麽了?你真以為我是好欺負的?”


    趙麟望見張嫻眼底的狠意,心裏一驚,頓時姿態放得更低,“我沒有......”


    捫心自問,趙麟覺得自己的確是愛這個女人,像隻天鵝一樣高高在上,而不是如家裏那位一般,軟綿得像棉花,同她生活在一起沒有任何的激情可言。


    “我說了,我再給你半個月時間,時間一到,你跟我去民政局領證,做不到,就別怪我。”張嫻忍下了眼淚,啞著嗓子,眉眼間就又是在學校裏雷厲風行的女強人神情。


    趙麟嗯了一聲,“我知道。”


    不遠處,一個人影閃了過去。


    他跑得氣喘籲籲,跑到教學樓底下幾個花壇圍成的死角那裏,將手機遞給蹲在花壇上那人,“拍到了,沒被發現。”


    戴著眼鏡,白淨又斯文的一個男生站在旁邊,皺著眉,“偷拍是一種沒有道德的行為。”


    小學弟有點尷尬的笑了笑。


    高臨浩點開相冊,嘁了一聲,“我又沒說我有道德,道德能當飯吃嗎?她有道德,她有道德還當小三。”


    “誰讓她以前盡幹些缺德事,”高臨浩笑嘻嘻的,“我不做什麽,但是拿在手裏,也算一張牌不是。”


    李敬所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湊過去,“那也給我看看。”


    “你剛剛不才說這是沒有道德的行為嗎?你別看!”


    “我隻是客觀評價這種行為,與我本人無關。”


    “......”


    照片是連拍,一百多張,連著看跟視頻差不多,高臨浩看完後,吊著眼梢掃了小學弟一眼,“挺好的,給你一個麽麽噠。”


    小學弟臉一紅,囁嚅著回答,“不......不用的。”


    陳豐寶拍拍高臨浩的肩膀,“好了浩子,拿到東西就走吧,別擱這兒磨蹭了,咱還沒吃午飯呢。”


    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離開的小學弟一聽他們沒吃午飯,立馬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了幾包辣條給他們每個人分了兩包,“我、我之前買的,學長們可以先吃這個墊一墊......”


    高臨浩“唰”的一下子從他手裏抽走辣條,咧開嘴笑得見牙不見眼,“謝了啊。”


    小學弟的臉也“唰”的一下子都紅了,陳豐寶看著這動不動臉紅的小學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費瀾在睡午覺,葉令蔚比他先醒來,教室兩邊窗戶緊閉著,憋悶得慌,葉令蔚緊了緊校服的拉鏈,想出去透透氣。


    穿過操場,就是學校裏的超市,超市的旁邊是一個很隱蔽的幾棵香樟樹圍成的角落,那裏總有人偷著談戀愛,或者是抽煙,再或者是做一些反正不能做的事情。


    葉令蔚進超市就聽見那樹後隱約傳出來的哭聲,從超市出來,還在哭,並且,還是男生。


    好奇怪。


    輕輕走過去。


    “喂,你沒事吧?”葉令蔚拍了拍蹲在樹後那男生的肩膀,都穿著一樣的校服,隻看著後腦勺,實在是無法認出來。


    男生手忙腳亂得用衣袖擦了眼淚,驚慌轉過頭,抬起眼,俯身看著自己的男生,嘴裏含著一根棒棒糖,皺眉看著自己,那有些擔心的眼神,慢慢變成了像貓咪發現有意思的玩具一樣的眼神。


    “韋揚......”葉令蔚垂著眼睫,臉上是孩童般天真的疑惑,“你為什麽哭了?”


    韋揚沒想到會被發現,更沒想到發現自己如此狼狽一麵的人是葉令蔚。


    自己最討厭也是最......的人。


    “管你什麽事?”韋揚站起來,惡狠狠道,“你在同情我?”


    葉令蔚眨了兩下眼睛,隨即笑了一聲,不解道,“我同情你做什麽?你有什麽值得我同情的啊,你們七班的人,都不是很值得我同情啊。”


    你們七班的人?


    韋揚看著麵前的男生,神情變得有些恍惚,是啊,他已經不是七班的人了。


    這時,他才認真打量眼前的葉令蔚。


    明明還是這個人,但卻脫胎換骨一般,藏青色的厚重校服穿在他身上也絲毫不顯臃腫,白如雪一樣透徹幹淨的臉,宛如鴉羽的眼睫是畫紙上一道濃重的勾墨,他站在那裏,像一株從懸崖岩石裂縫裏伸長出來的野玫瑰。


    他是香的,迷惑人心智的香氣纏繞著他的全身。


    聽班裏人說他做了手術,心髒病成了過去式,玫瑰去掉病氣,它無所顧忌的生長枝椏,片片綠葉舒展,姿態美麗誘人,但野性難荀,傲慢又驕矜。


    還有上次的月考成績。


    “你上次考得不錯,恭喜你。”韋揚有些嘲諷的說道。


    要說韋揚真心實意的為自己感到欣慰,恭喜自己,葉令蔚還真有點不敢信,但現在他的感情流露就是自然的,他在嫉妒。


    “你考得不太好,真可憐。”葉令蔚低聲說,臉上憐憫的神情令韋揚難堪又羞憤。


    “你上次月考四百多名,下降了那麽多,”葉令蔚的聲音緩慢的,像小刀一樣慢慢地刮掉了韋揚的皮肉,“張嫻一定沒有讓你好過,對吧?”


    “不關你的事。”韋揚冷漠的說道。


    被說中了。


    張嫻很看重學生的成績,按照她對自己班上學生的要求,出現韋揚這種成績突然下降的情況,還是下降得如此厲害,她絕對無法容忍。


    她要排除一切可能導致韋揚成績下降的因素,如果沒有,那問題就是出現在韋揚自己身上,抄試卷寫檢討請家長都是不算懲罰的招數,張嫻最擅長的,就是冷嘲熱諷,煽動學生搞孤立,殺人不見血。


    “好吧,”葉令蔚無奈歎氣,“祝你好運。”


    韋揚看著葉令蔚離開的背影,慢慢的,他的視線開始失去焦距,葉令蔚的背影變得模糊,逐漸與幾個月前的葉令蔚重合到一起。


    幾個月前的葉令蔚,還是躲在角落裏像隻老鼠被人嫌棄的存在,每個人都可以嘲弄他,都可以用言語傷害他,盡管大家都穿著校服,可葉令蔚看起來總是灰撲撲的,不起眼的。


    張嫻的奚落和忽視,成了鼓勵大家繼續作惡的號角。


    而現在,輪到自己了。


    韋揚想到同桌默默的把書本全部都搬走了,有些不敢看自己眼睛,小聲告訴自己,“韋揚,我先不跟你坐在一起了,我在這兒有點看不見。”


    但同桌去了別的位置,他的桌子卻空了下來,始終沒有新的同桌到來,他也逐漸開始沉默,他那天在洗手間照鏡子,竟然覺得自己身上也慢慢失去了光,周身被黯淡的雲籠罩。


    像每一個被孤立的人,像以前的葉令蔚。


    韋揚回過神,眼神逐漸變得堅定狠厲,他絕對,絕對不要成為像以前的葉令蔚那樣的人。


    沒有人可以掌控自己,包括張嫻。


    葉令蔚裹著校服進教室,費瀾正好醒,估計是剛醒,正麵無表情的看著窗外,跟葉令蔚視線對上的時候,似乎還沒明白為什麽一開始乖乖在自己旁邊趴著睡覺的人怎麽忽然就出現在教室門口。


    “給你,”葉令蔚把校服口袋裏的棒棒糖拿出來往費瀾桌子上放了兩根,“我剛剛去買的。”


    費瀾看了一眼那兩根橙子味的棒棒糖,沒去拿,伸手拉住葉令蔚的手指捏了捏,“冷不冷?”


    葉令蔚覺得費瀾現在怪怪的,他很少在教室裏跟自己這麽親昵,坐下後還是回握住費瀾的手,“還好,不冷。”


    “棒棒糖,好吃嗎?”費瀾的視線從葉令蔚的視線慢慢地往下移,最後落到了葉令蔚氤氳了一層瀲灩水光的嘴唇上。


    對方的視線有點太過於直接,葉令蔚登時警鈴大作。


    高臨浩也扭頭看過來,不同的是,他是看熱鬧。


    他喜歡看葉令蔚被按在老虎爪子底下吃癟玩弄的樣子。


    因為平時都是葉令蔚玩弄別人。


    “好、好吃。”葉令蔚磕巴著回答道,心裏有些沒底,便把脖子往衣領裏縮。


    費瀾歪了下頭,第一次露出可以成為單純的眼神,“真的?”


    “......”


    高臨浩覺得有些不對勁,一開始,他以為瀾哥隻是想逗逗葉令蔚,逗他玩兒,結果對方現在這樣,分明是,他媽的沒睡醒啊!


    精神注意力全部是渙散的,瀾哥現在跟野獸出了籠子沒什麽分別。


    高臨浩看著還不知情的葉令蔚,想要提醒對方個,從背後悄悄伸手拉了拉葉令蔚的衣角,“葉令蔚,你......”


    但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費瀾察覺到,本來懶散的獸類嗅到有異類試圖踏入自己的領地,揚起眸子,不悅的看向對方。


    高臨浩整個僵住,慢慢、慢慢地收回了手。


    愛莫能助了,我的朋友。


    葉令蔚不解高臨浩拉自己做什麽,扭頭問高臨浩,“你幹嘛?”


    高臨浩搖搖頭,不出聲。


    葉令蔚更加疑惑了,他把頭轉回去,視線裏就全部變暗,鼻息間全是費瀾身上淡淡的紅酒氣息,費瀾嘴唇有意無意地摩擦著葉令蔚的耳廓,還有逐漸往下的趨勢。


    “葉嬌嬌,讓我抱一會兒。”費瀾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然後,輕輕地,咬了他的寶貝葉嬌嬌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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