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源站起來,小聲說,“我去學校了。”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吸引了葉祖閔的全部注意力,葉祖閔索性把氣都撒到了葉源身上,他怒氣衝衝的拍著桌子,“回學校做什麽?又去畫你那幾張破畫?畫畫能當飯吃?”


    葉源低著頭,沉默以對。


    葉祖閔對他上美術學院一直秉持著不反對也不支持的態度,今天突然跟吃了槍藥似的,想來多半是因為這個電話的原因,是把自己當出氣筒了。


    可即使是把自己當出氣筒,葉源也很不喜歡別人對自己的專業如此嗤之以鼻。


    所以現在葉源的沉默,在葉祖閔看起來則更像是一種漠視。


    他感覺到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先是葉岑,現在是葉源。


    劉佳藝哼著歌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客廳裏一老一小劍拔弩張,她愣了一下,難得識時務,轉身就想溜回房間。


    “站住!”葉祖閔喝住,皺著眉打量了劉佳藝一番,而後大聲責備,“你看你穿得像什麽樣子?你媽就是這麽教你的?”


    沒有葉令蔚在,劉佳藝裝都懶得裝,校服敞開,黑色的小吊帶打底,她手指勾著手機,慢慢悠悠的轉過身,“你管我?”


    葉源驚異的看向劉佳藝,瘋了?


    “你今天沒去學校?”葉祖閔雖然年紀大了,但為人精明,這份精明他用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劉佳藝先是有些心虛的側過了頭,完了之後又覺得自己是也是沒有辦法是有理由的,她看著葉祖閔,說道,“我要去醫院,四哥動手術。”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葉祖閔登時整個人都惱了。


    他幾步跨上樓梯,在劉佳藝和葉源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耳光扇在了劉佳藝臉上,“你把學校當什麽?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老爺子發怒,家裏沒人敢勸的,幾個阿姨躲在廚房不敢出來,客廳裏一時之間氣氛凝滯。


    劉佳藝抬手把頭發撥到一邊,她咽下了嘴裏的血腥味,十四五歲的少女細胳膊細腿的,瞪著眼睛像一頭小獅子,“你老了肯定沒人管!”


    葉祖閔看著劉佳藝這模樣氣得心口疼,“不孝的東西。”


    “我是東西你是什麽?”劉佳藝今天是真的跟葉祖閔杠上了,她像每一個青春期的孩子一樣,發泄著心中的不滿,憑什麽?憑什麽不一碗水端平?


    祖孫倆吵的聲音越來越大,葉源也沒上去勸和,他站在樓下,一臉事不關己的冷漠樣子。


    反正劉佳藝也不會吃虧。


    但肯定也討不了什麽好。


    挨了一巴掌的臉很快腫了起來。


    “你肯定要中風!”劉佳藝說道,“到時候躺在床上流口水,屎尿屁都沒人管!”


    葉祖閔聽到這番話愣住了,隨即他臉急速漲紅,癱瘓大概是對一個老人晚年生活的最惡毒的詛咒了。


    劉佳藝看著葉祖閔陰鷙的神色,心裏一驚,繞開他就想下樓跑路。


    葉祖閔轉身,看向廚房,“把門關上。”


    幾個阿姨忙不迭地跑到門口去把門關上了,搶在劉佳藝之前。


    到底還隻是個高一的學生,劉佳藝轉身驚慌的看向葉源,葉源不忍心的偏過頭,他知道,劉佳藝這頓毒打是沒法逃過去了。


    藤鞭抽上脊背的時候,劉佳藝咬著牙從喉嚨裏悶哼了一聲,跟吵架時候的張牙舞爪不一樣,她幾乎是溫順的受了家法,整個過程就悶哼了幾聲。


    劉佳藝經常挨揍,父母的,學姐的,外校的,社會上的,有時候她也揍別人,別人揍的時候不多,但這是她第一次受葉祖閔的揍,跟以往的都不一樣,以往那些,可以說是小孩子打鬧。


    她的校服被抽出鞭痕,白色的布料染上點點鮮紅,寬大的校服鼓起來又被抽癟下去,直到葉祖閔丟下鞭子,冷哼一聲,背著手上樓。


    葉源見葉祖閔走了,趕緊跑過去扶起劉佳藝,劉佳藝一把甩開他的手,“滾,懦夫。”


    葉源皺眉,“你見誰就咬,你是瘋狗嗎?”


    劉佳藝懶得搭理她,她感覺自己被抽得隻剩一口氣了,她還要留著這口氣做別的事情。


    “開門。”


    阿姨趕緊開了門。


    “你去哪兒?”葉源叫住她。


    “管你屁事。”劉佳藝冷冷說道。


    出門風一吹,劉佳藝打了個哆嗦,抖著手把拉鏈拉到最上邊,布料摩擦到傷口扯得全身都疼,劉佳藝邊走邊低聲啜泣起來。


    老不死的,老了力氣還這麽大。劉佳藝恨極了葉祖閔,又毫無辦法。


    如果四哥在這裏,他肯定不會看著自己挨打的。


    -


    手術提前了,器官在體外呆得越久,活性便越加難以維持和保存,葉令蔚一到醫院,就被問中午吃飯沒有。


    要禁食八小時,九點開始手術。


    葉岑跟葉絢在外邊擔心得一天沒吃飯,而病房裏的葉令蔚跟費瀾打了一下午的遊戲。


    屏幕上又顯示勝利,費瀾放下手機,順便把葉令蔚的手機也拿走,葉令蔚不解的看向費瀾,費瀾伸手捏了捏葉令蔚的臉,“你怕不怕?”


    葉令蔚哼了一身,“我是那種矯情的人嗎?”


    “但你前兩天還抱著我說害怕......”


    葉令蔚眯起眼睛,看了費瀾一會兒,轉而慢悠悠的靠在了沙發上,聽起來似是無奈的歎了口氣,“費瀾,要是我手術成功,你管不了我了怎麽辦?”


    費瀾淡淡的,“什麽意思?”


    “我身體好了,就要把所有想要做的事情都去做一遍。”葉令蔚眼睛亮起來,那個他一直讀到大學的世界,好像已經成為了完完全全的過去,他逐漸習慣了自己這幅病懨懨的身體,忘記跑起來風是什麽味道。


    費瀾心裏有些悶,他伸手揉了揉葉令蔚的手指,“然後呢?”


    “然後啊,”葉令蔚笑起來,一派天真無邪,“然後你不讓我做的事情我都要去做。”


    費瀾聽完後好笑的看著葉令蔚問道,“我不讓你做什麽了?”


    “我要跟高臨浩去喝酒。”


    “想跳傘。”


    “潛水。”


    “滑雪。”


    費瀾的笑一點點,一點點地隱沒了起來,的確,這些都是他曾經不讓葉令蔚做的事情。


    不過即使是現在,他也不是很樂意看見葉令蔚去做這些挑戰人類極限的事情,就算是健康的人,在進行這一類極限運動的時候,機體各器官也會立馬處於一種高度戒備的緊繃狀態,要不怎麽說是極限運動呢?


    “你試試看,”費瀾笑得很冷淡,“看高臨浩敢不敢答應你。”


    他們坐在毛絨絨的地毯上,葉令蔚撐在地麵,趴到費瀾肩上,仰臉看著他的耳垂,“那你陪我?”


    費瀾微微垂眼,“不去。”


    “不行,”葉令蔚接話接得飛快,還帶著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語氣,“那我手術的意義在哪裏?”


    又鬧,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費瀾看著他柔軟流暢的輪廓線,說道,“為了活久一點。”


    葉令蔚扭頭看著費瀾,眉眼揚起,“那不去也行,你親我一下。”


    “這麽好說話?”費瀾挺意外的。


    費瀾剛說完,葉令蔚就撲過來直接跨坐在費瀾身上,按住費瀾肩膀,胡亂啃了過去。


    “你廢話好多。”邊啃還邊有心情抱怨。


    “不是這樣親的。”費瀾一隻手攬住葉令蔚的腰,一隻手輕輕推開葉令蔚,而後捏住葉令蔚的下巴,側頭吻了上去,唇齒間語氣纏綿,“我教你,下次自己來。”


    費瀾的語氣溫柔像是在對待一隻剛剛睜眼的奶貓,但他宛如驟雨般的吻卻幾乎讓葉令蔚招架不住,葉令蔚腰軟下來,靠費瀾掌住才堪堪穩住沒能從費瀾身上滑下來。


    眼尾被生理性的淚水洇紅了一小片,像不知道從哪裏落下的緋色桃花,水漬從唇角無聲留下,溫熱的唇瓣又輾轉到了已經十分脆弱和委屈的眼尾。


    溢出來的淚水被舔幹淨,舌尖將睫毛舔的濕漉漉的,葉令蔚嚶嚀一聲,縮著脖子想要躲開。


    “癢。”他聲音沙啞,也算是隱晦的求饒。


    “噓,安靜。”費瀾捏著下巴將人捉了回來,葉令蔚仰著臉,眼淚順著眼角流下,在快要隱沒在頭發裏之前,被溫熱的舌尖溫柔又細密的舔了幹淨。


    費瀾眼底一片如煙如霧的朦朧,他漫不經心的將嘴裏的東西咽了下去,葉令蔚看見他喉結滾動和吞咽的聲音,指尖抖了一下。


    掐著手心,葉令蔚不服輸的抬頭一口咬在了費瀾的喉結上,齒間立馬充斥了費瀾身上時常帶有的極淡的紅酒味道,還沒來得及思考這到底是什麽紅酒,費瀾就以極快的速度俯身吻住了葉令蔚。


    “休息夠了?”他蹭著葉令蔚的唇瓣,“休息好了我們繼續。”


    沒有給葉令蔚回答的機會,舌尖擠進去,搗了個天翻地覆,葉令蔚全身心的繳械投降。


    走廊裏裏的暖氣很足,燒得人渾身發燙。


    葉絢趴在門上,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敞開衣領,杵著拐杖,“反正我不同意。”


    葉岑跟沒聽見似的,葉絢現在說的就死廢話。


    其實他倆在不在場,葉令蔚甚至都不會在意,隻要費瀾在就行了。


    葉絢低著頭,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氣憤到傷心,但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他眼睛慢慢亮起來,看向葉岑,“你覺得,我向學校舉報他們早戀怎麽樣?”


    葉岑向來麵無表情的臉出現了一道裂痕,他皺眉看著葉絢,似乎是在懷疑他出車禍撞壞的其實不是腿而是腦子。


    良久,在葉絢充滿希冀的眼神下,葉岑開口了,“什麽餿主意?”


    葉絢,“......”


    -


    劉佳藝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七點半,葉令蔚在被推進手術室的前十分鍾,她到了,氣喘籲籲,臉白得跟一張紙一樣。


    她看著穿著條紋病號服躺在床上馬上要被推進手術室的葉男生,委屈巴巴的叫了聲四哥。


    想要靠近又不敢的樣子。


    半路她被葉鈴蘭攔截住,拖了回去,換了衣服上了藥,她□□又跑了出來。


    她不怕挨揍,也不怕葉鈴蘭責備,她以為自己不在乎這些大人,但所有的委屈都在看見葉令蔚這一刻全部傾瀉了出來。


    專家帶過來的整個團隊為葉令蔚服務,科室一班的值班人員也隨時待命。


    葉令蔚抱歉的看了一眼旁邊的護士,招手讓劉佳藝過來。


    劉佳藝有些訝異的瞪大眼睛,四哥不討厭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走過去。


    “四哥......”劉佳藝聲若蚊蠅。


    葉令蔚伸手拉住她的手,向來張揚的麵容溫和下來,“劉佳藝,我要是順利出來了,你就好好學習,好不好?”


    “姑姑不讓你學表演,我給你投資,”葉令蔚搖了搖她的手指,“好不好?”


    “好。”劉佳藝淚眼婆娑的狠狠點頭,“四哥我在外邊等你!”


    葉令蔚鬆開她的手,一旁的工作人員立馬過來推走了床,手術專用電梯啟動,從上至下,電梯內有個年輕的男醫生開口和葉令蔚說話,“你妹妹很好看啊!”


    “謝謝。”葉令蔚笑得很開心,“但是她很讓人傷腦筋的。”


    男醫生有點茫然,“但她看起來好乖。”


    葉令蔚沒回答了,那是因為自己在,自己不在,劉佳藝就跟脫了韁的野馬一樣,就算是在自己麵前,她也隻是把爪子收了起來,而不是剪掉。


    滾輪在寂靜的廊道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有醫務人員的腳步聲和工作服與各種器械摩擦而過的微小聲響,手術內的儀器已經全部啟動,葉令蔚自己下床躺上了手術台,上衣扣子被解開,儀器依次靠過來開始監測這位小病人的生命體征。


    “血庫那邊的血都送過來了吧?”


    “早就聯係好了,已經都準備好了。”


    “這場手術很難得,你們在的都好好看著,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有幾個醫生本來今天還在休假中,聽見有台大手術,就是打下手也要跑過來觀摩手術過程。


    請過來的專家四十幾歲,看著還挺年輕,他介紹自己是瑞士人,是個天才,他有自己專門的一套手術刀,帶了專用的助手,助手對其他本院的儀器的要求接近於吹毛求疵,手術室的好東西被全部挑走了。


    葉令蔚被打了麻藥,在閉上眼睛之前,他恍惚看見手術室自動門那一扇窗戶外,費瀾站在外邊。


    費瀾怎麽會在呢?


    手術室是不允許患者家屬進出的啊。


    門上紅色的燈亮起。


    葉岑還在因為自己沒進去而費瀾進去了感到生氣,他黑著臉,劉佳藝在旁邊安慰,“你別難過了二哥,四哥又不想看見你,你進去幹嘛呢?”


    “......”葉絢就知道劉佳藝絕對說不出什麽好話,他冷著臉,“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是被我打死,第二個是滾遠點,你選。”


    劉佳藝覺得自己今天應該是扛不住第二頓毒打了,她默默的坐到了另外一排椅子上,還不忘嘀咕,“現在知道後悔,早幹嘛去了?”


    “哐當!”


    空曠的等待室,拐杖砸在地上,一聲巨響,帶著回音。


    葉絢看著劉佳藝,眼眶都紅了,不是要哭,是生氣。


    葉岑一直閉著眼睛,聽到身旁動靜逐漸大起來,才睜開眼睛,臉上帶了點疲色,“葉絢,坐下。”


    他語氣很冷淡,葉絢不敢不聽。


    等待室重新安靜下來,陷入沉默,在關注點就快要回到手術室門上那盞猩紅色的燈的時候,電梯開了,裏邊幾個男生探頭探腦,隨即被不知道誰踹了一腳,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被踹趴在地上,他跟葉岑對上視線,心裏一驚,急忙爬起來。


    “橙子你有病?”高臨浩爬起來拍拍屁股,低聲對身後的女生吼道。


    小橙子不耐煩,“煩死了你們,一路磨磨唧唧,話又多。”


    陳豐寶不讚同的“哎”了一聲,“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這是行動縝密,這要是被我媽發現我晚上偷跑,不把我腿打斷。”


    小橙子,“那你們為什麽不說去同學家裏看書?”


    陳豐寶和李敬不約而同的看向高臨浩,“問他。”由於他們撒謊太多,且幾乎都是因為高臨浩先露餡,導致現在隻要他們一撅屁股,各方父母就會先揍兩下再說。


    “看......看我幹嘛?關我什麽事?”高臨浩心虛道,他摸到葉岑旁邊坐下,第一次跟這種新聞裏的成功人士接觸,高臨浩很是局促,“大......大哥好,我們是葉令蔚的朋友,他今天手術,我們過來等他。”


    葉岑充耳不聞,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假寐。


    高臨浩不到黃河心不死,“你看你這,不理人搞得我怪尷尬的。”


    葉岑,“......”


    劉佳藝and葉岑and其他人,“......”


    最後還是陳豐寶看不過去了,過去一把扯起高臨浩,幾個人坐到了另外一排椅子上,“真尼瑪丟人!”


    手術進行到一半,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猩紅色燈光仿佛變得更猩紅,甚至溢出實實在在的血腥氣味,它張牙舞爪的布滿空氣,撕扯著每個人的神經。


    小橙子穿著厚厚的棉服,天氣預報說,冷空氣提前南下,申城將迎來百年來最早的冬天,也是最凶猛的寒流。


    幾個人縮在一起昏昏欲睡,小橙子靠在陳豐寶的肩膀上,脖子睡得發酸,她睜開困倦的眼睛,看見了自窗戶外被醫院頂樓白色燈光照得發亮發光的雪花。


    “下雪了!”小橙子一下子就沒了睡意,跑到窗戶邊上,“申城好幾年沒下過雪了......”


    高臨浩被吵醒,他醒了又往李敬懷裏縮,“好冷,睡吧你們,有什麽能比睡覺重要?”


    小橙子回過頭看了一眼他們,翹起嘴角,得意道,“知道嗎?在初雪降落那一天,上帝會實現所有在初雪落下時許願的人的心願。”


    李敬醒了,十分嚴肅,“封建迷信要不得,相信知識,相信科學。”


    陳豐寶和高臨浩也坐直,三人第一次站同一條戰線。


    跟三墩佛一樣。


    小橙子撇嘴,興衝衝的開始許願,她還沒閉上眼睛,那個一直坐在一旁的女生坐過來,“真的嗎?”


    “什麽?”小橙子被劉佳藝的顏值驚豔到,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劉佳藝抿了抿嘴唇,說道,“下雪的時候許願,真的會被實現麽?”


    對方一本正經,小橙子還有些不好意思了。


    “隻是這麽說而已,應該就是一個心理慰藉吧。”


    她說完,就看見小女生閉上眼睛十分虔誠的對著窗戶嘴裏默念著什麽。


    兩個女生的背影,陳豐寶看了一會兒,站起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也試試。”


    “說不定能發一筆橫財。”


    高臨浩,“你現在從這裏跳下去,你爹我就可以發一筆橫財。”


    李敬,“我也看看。”


    高臨浩最後一個靠過去,“那請我給一個億。”


    李敬,“褻瀆神靈。”


    “等等,我給瀾哥發個消息,他說他進手術室了,我讓他出來看初雪。”高臨浩掏出手機,給費瀾發了消息過去。


    發完消息,他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我不要錢,我剛才開玩笑的,其實我想要一個別的。”


    眾人,“......”


    費瀾在手術室內一個休息室裏,護士見他靠在牆上了讓他先去休息一會兒,男生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他不累。


    但他確實沒辦法繼續再看著各種冰冷的器械在葉令蔚胸腔內穿插,拔出,換了一袋又一袋的血,他點點頭,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有一麵巨大的窗戶,將城市最大的led屏幕收入眼底,已經淩晨兩點,宛若螢火的燈光周圍逐漸開始出現瑩白色的片狀物。


    下雪了。


    費瀾從外麵收回視線,手機就響了一下,是高臨浩發過來的消息。


    [瀾哥,下雪了!是初雪,快許願!許他兩億個億,一定能實現!]


    費瀾關掉手機,他不太信這些。


    而外邊的眾人已經許完了,小橙子問他們,“你們許了什麽願?”


    高臨浩別別扭扭的,“說了句就不靈了。”


    “現在每個人都在許願,上帝沒時間注意我們,說說看,你向上帝要了多少錢?”


    “狗屁!”高臨浩差點跳了起來,“我許的是我希望葉令蔚的手術能成功!”


    “你們呢?”高臨浩別扭道,“我都說了,你們不說,不行。”


    小橙子看向窗外,笑了,“我也是,我希望他以後健健康康。”


    陳豐寶一愣,“艸,我也是。”


    高臨浩看向李敬,“說,你是不是許願出書?”


    李敬恨死了高臨浩這張破嘴,他皺眉,“身外之物何足掛齒,我當然希望葉令蔚一世平安。”


    “我們都許了一樣的願望,實現的幾率應該很大吧......”劉佳藝呢喃道。


    這場雪,越發的大了起來,有將要整個籠罩住申城的趨勢。


    隔遠看,幾乎隻能看見密集的雪花,它們爭先恐後的落下來,搶在融化之前層層疊疊,疊得越來越厚。


    “不知道瀾哥許了什麽願......”高臨浩念念不忘費瀾。


    費瀾坐了一會兒,外邊的風卷著雪花四處亂竄,他站起來,走到窗戶邊上。


    漫天的雪花,看不見盡頭,看不見來處。


    其實信一次,也沒什麽的。


    男生垂下脖頸,閉著眼睛,五官因為氣息而遮掩了淩厲,顯得柔和恭順。


    這是費瀾對命運表示出的前所未有的謙恭虔誠,也是他最大的誠意。


    因為葉令蔚。


    :讓他留在我身邊,那本來就是您對我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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