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岑從學校出來,打方向盤直接去了葉令蔚住的小區,開了門,發現人沒在家。


    拿出手機想要問對方現在位置的時候,葉令蔚發了消息過來。


    [我跟費瀾在一起,你別管。]


    葉岑,“......”


    要不是監控裏,費瀾救了葉令蔚,葉岑想自己是不可能不管的,如果不是監控,葉岑第一個懷疑到的人也隻會是費瀾。


    費瀾小時候就跟普通孩子不一樣,冷靜聰明,從小就討得大人的喜歡,他想讓誰喜歡他,誰就會喜歡他。


    被人以為自己是主導者,其實一直被費瀾玩弄於掌心。


    盡管費瀾出手幫了葉令蔚,葉岑也十分不讚成葉令蔚跟費瀾繼續交往下去。


    兩家說好的,進水不犯河水,而費瀾和葉令蔚的接觸,顯然是已經越線了。


    葉岑在車裏呆了很久,他想到前段時間葉令蔚穿著短袖短褲可憐巴巴的說學校有人欺負他,他嘴上說會管,其實心裏也沒覺得這是多麽了不得的事情,他從沒想過,葉令蔚說的欺負,已經惡劣到這等地步。


    -


    郊區的水庫。


    葉令蔚穿著鵝黃色的短連帽風衣,他把帽子蓋在頭上,站在費瀾旁邊,頓了一下,他往後邊退了一步。


    “幹什麽?”費瀾問他。


    “有風,你擋一下。”葉令蔚說道。


    這裏的水庫每年都會意外溺死幾個人,今天晚上天上有月光,月光溫柔清冷的撒下來,落在水麵,水波蕩漾時,泛起一陣銀色冰冷的光。


    旁邊開來了一輛車,車門打開,一個男生被一腳踹了下來。


    他被踹滾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還是今天早上那套,但已經幹了,男生嘴唇幹裂,眼神呆傻,直到他抬眼去看葉令蔚。


    葉令蔚就站在他的麵前,他還是那麽驕傲的看著自己。


    “怎麽是你?”葉令蔚皺眉,盡管知道,他還是想問,誰都沒有想到會是林初冬。


    費瀾叫來的人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先是咂舌費瀾旁邊這個男生真他媽好看,然後開始說正事,“瀾哥,你是不知道,我們去的時候,他正在用鞋帶子勒自己脖子。”


    江秋模仿當時看見的動作,笑彎了腰,“艸了真的絕了,他也想得出來。”


    他還在笑,笑聲未止,就看見站在費瀾旁邊那個漂亮男生上前一腳踹在林初冬肩膀上,力道不小,林初冬往後仰倒又滾在了地上,趕緊爬了起來。


    費瀾隻是在旁邊看著,眼神縱容。


    看著這一幕,江秋打了個寒噤,這誰啊,連瀾哥都拿下了。


    林初冬慢慢爬起來,他覺得自己太髒,羞愧的低下頭,“你怎麽打我都可以,你別生氣,你身體不好。”


    葉令蔚看著他,笑了,“你把我拽下水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我身體不好?”


    費瀾覺得這對話怪怪的,他伸手揉了揉葉令蔚的頭發,“你小孩子拌嘴呢?”


    葉令蔚扭頭掀起眼簾看著費瀾,情緒淡淡的,半晌,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林初冬身上,毫不猶豫一腳踹在林初冬的膝蓋,然後再看向費瀾,笑得單純,“這樣呢?”


    林初冬吃痛的單膝跪在地上,適應了後,他低聲道歉,“我對不起你,你想怎樣都可以。”


    葉令蔚雙手插在兜裏,淡淡道,“我不會動你,所有的事情我都會移交給警察,但是......”


    少年笑了,他像從油畫裏走出來的貴族小少爺,“你會獲得最高量刑。”


    林初冬抬頭錯愕的看著葉令蔚,張了張嘴,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現在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他無法為自己開脫,一切,都是他自己親手動的手。


    葉令蔚咳嗽了兩聲,費瀾就皺了眉,看樣子是想帶他走了。


    林初冬把什麽都拋在了腦後,他站起來急切又狼狽的說道,“我把我的心髒給你,隻要......隻要適配,我就給你。”


    “怎麽給?”葉令蔚垂著眼,“違背人道主義在你活著的時候剜給我麽?”


    林初冬毫不猶豫,“我剜。”


    葉令蔚聞言嗤笑了一聲,“第一,我沒那麽缺德;第二,你知道我是什麽血型嗎?”


    費瀾垂下了眼睫,睫毛像蝴蝶那樣輕輕扇動,他有些不安。


    “o型rh陰性血。”葉令蔚輕描淡寫的說,“所以,請問你想怎麽跟我配型呢?”


    林初冬徹底愣住。


    江秋在旁邊聽得一臉懵,還越來越懵。


    葉令蔚看了林初冬一會兒,轉身就要離開,林初冬叫住他,“你當心夏渙!”


    葉令蔚聽後沒什麽反應,除了費瀾,他誰都不信。


    司機掉頭的時候,葉令蔚還是朝窗外看了一眼,他看見江秋一把捉住林初冬的手臂把他往水邊上拖,一個隻知道學習的學霸完全無法和常年打架的街頭一霸抗衡。


    水庫水深得發黑,在濃濃的夜色裏,平靜的水麵被打破,林初冬被直接按了進去,在快要窒息的時候,又被抓住頭發拎了出來,再按進去。


    江秋做慣了這些事,得心應手得很,他歎了口氣,“何必呢?你何必去得罪費瀾呢?”


    “我不是......我不是......不是費瀾,”林初冬艱難的爭辯,跟費瀾有什麽關係,“是......是葉......”


    “那又有什麽區別?”江秋笑了笑,“如果費瀾喜歡那個男生,你不是更不應該得罪嗎?你傻逼吧?”


    回去的路上。


    費瀾問出了剛才就想要問的問題,“找到適配的心源了嗎?”


    葉令蔚本來懶悠悠的靠在車窗上,聞言頓了一下,眼神下意識的往下看,“找到了。”他說。


    “看著我說,”費瀾淡淡道,“葉嬌嬌,抬起頭來,看著我說。”


    車廂內靜謐了很久。


    葉令蔚一直沒有抬起頭來,過了會兒,放棄了負隅頑抗,他抬起眼,說道,“沒有。”


    費瀾看著葉令蔚,眼神裏滑過一絲痛楚,但他平時表情就很淡,此時此刻,加上車廂內光線昏暗,在葉令蔚看來,對方隻是靜靜的看著自己。


    葉令蔚有點不安,他伸手去勾拉費瀾的手指,“大哥已經聯係了國內外很多醫院,就算最後,最後還是找不到,還是可以保守治療......”


    他話沒有說完,手指剛爬到費瀾的手背,就被對方反握住,一把拉進懷裏,費瀾在他耳邊,神情晦暗,語氣決然,“我會找到跟你適配的心源。”


    這是費瀾對葉令蔚的最神聖的起誓。


    -


    林初冬的東西被收走了,李嵐也被離職了,其他班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他們自己班卻清楚得很,平白無故,林初冬走什麽?


    稍微懂點動點腦子,就知道林初冬到底在秋遊事件當中充當了怎樣的角色。


    這個人會是林初冬,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殺人未遂,最高量刑,林初冬被判了七年有期,李嵐來探視的時候,看著自己兒子短短一周仿佛變了一個人,意誌消沉的模樣,捂著臉慟哭起來。


    “你到底是為什麽啊你?”李嵐拍著玻璃,“你在裏邊爭取減刑,媽媽在家等你,你要堅強點......”


    這期間,林初冬一直沉默著,沒什麽反應。


    見他這樣,李嵐根本就不敢多說,她擔心林初冬受到刺激做出什麽傻事,這一周,有心理醫生來同林初冬聊過,對方表示林初冬的心理已經出了很大的問題,意誌消沉,失去活力,都是不好的征兆。


    探視時間到了。


    李嵐哭著走出去,在門口,她被攔住,一個穿著三中校服的男生出現在她麵前,笑意盈盈,“阿姨,您不想知道,為什麽林初冬會做出這種事嗎?”


    “......”


    “合作愉快,李老師。”


    李嵐看著男生轉身離開,暗自下了決心,她一抬眼,就看見費瀾站在馬路對麵,看著自己,看見自己看見了他,還朝她揮了揮手。


    學校旁邊的一家小咖啡館,費瀾把菜單推到李嵐麵前,“喝點東西吧李老師。”


    李嵐搖搖頭,警惕的看著費瀾。


    “為什麽他說,是因為受到葉令蔚的刺激,我兒子才會衝動之下傷人,”李嵐有些激動的說道,“如果真的如他所說,我是不會把錄音筆交給你的!”


    費瀾靠在座椅上,輕嗤一聲。


    李嵐看著他,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學生,對方一身藍白校服,規整幹淨,他一身都帶給人溫和疏離的感覺,卻令自己憑添一身的涼意。


    在李嵐去探視林初冬之前,費瀾找上了她,推給了她一支錄音筆。


    “夏渙會來找你,錄下的東西交給我。”


    除了這一句話,費瀾什麽都沒說。


    “他是不是說他可以幫林初冬減刑?”費瀾笑著說道,仿佛在跟朋友閑聊一般的閑散語氣,讓人生不出戒備。


    李嵐遲疑著點了點頭。


    “但是前提是,您,去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費瀾說到不太好三個字的時候,有些苦惱的皺了皺眉,似乎是在考慮怎樣用詞比較合適。


    李嵐有些驚訝,再次點頭,“你怎麽知道?”


    “李老師,您教書這麽多年,比我懂得多,”費瀾漫不經心的恭維對方,“您為什麽沒發現,您和林初冬,做的都是一樣的事情?”


    一樣的事情?


    什麽一樣的事情?


    李嵐更加驚訝了,她都沒有告訴費瀾夏渙讓她去做什麽啊!


    “去,隻要你將葉令蔚弄傷弄殘,我就讓林初冬減刑。”


    “媽媽,不是我,我不是故意害葉令蔚的。”這是林初冬這段時間對她說過的最多得一句話,李嵐本來以為這隻是林初冬悔不當初的說辭,但現在經過費瀾這麽一點撥,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麵,給了李嵐重重一擊。


    “你是說,我兒子也是被這樣教唆的?”李嵐不可置信,“但他為什麽要害葉令蔚?”


    費瀾雙手在膝蓋上交握,看著咖啡蕩漾在杯中,喃喃,“誰知道呢?”


    李嵐並不需要知道。


    良久,李嵐把手中的錄音筆放到了桌子上,但沒有立即鬆手,她雙眼緊盯著費瀾,像是哀求般的說道,“你答應我的,幫他減刑。”


    費瀾抬眼,淡淡的,“我盡力。”


    李嵐鬆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費瀾的盡力,跟別人的盡力不一樣,費瀾的承諾,也跟別人的不一樣。


    近乎感激涕零一樣道了謝,李嵐先離開了,費瀾聽著錄音筆裏夏渙對李嵐的誘導,難怪,林初冬會鬼迷心竅......


    夏渙從小,教唆引誘別人的手段就很了得,而像心性單純又恰好崩了心態的林初冬遇上他,跟自己往死路上走有什麽區別?


    現階段已經失去了正常思考能力的李嵐,李老師,也是同樣的。


    “李老師,要不是葉令蔚刺激了林初冬,林初冬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他明明可以有很好的未來的。”


    “都是葉令蔚的錯。”


    “李老師難道不想讓葉令蔚也這麽難受嗎?他欠林初冬的,不是嗎?”


    “李老師,我可以幫您......”


    費瀾聽完了這些,眉眼陰鷙,咖啡館裏人來人往,所有聲音都如同被隔絕在外。良久,費瀾看向窗外,他覺得自己也生病了。


    生了一種,想要弄死所有傷害葉令蔚的人的病。


    -


    葉令蔚給小橙子買了一件新毛衣,小橙子接過袋子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那件,拎出來一看,立馬捂著嘴尖叫了一聲。


    周圍人頓時都看過來。


    “這這這,這不是那個那個,鳥最近特火的那件少女感爆棚的毛衣嗎?”小橙子平時就愛打扮,也會關注美妝穿搭博主,這件毛衣她看很多博主買過,她雖然也喜歡,但也隻能看看,那價位,對一個高中生而言,是絕對無法承擔起的。


    “你穿應該會很好看。”葉令蔚說,“那天謝謝你。”


    小橙子臉一下子就紅透了,“謝......謝謝。”


    回到座位上,高臨浩拉住葉令蔚,猶猶豫豫半天,說道,“你看,我那天也借給你衣服了,我前幾天看了件外套,迷彩的,勾子家的新款,怪好看的,你也給我買一件唄。”


    葉令蔚還沒說話,楚然就罵他,“你不要臉!”


    “你kin你擦!”高臨浩跳起來,“胖子你再說!”


    葉令蔚低頭擺弄著手機,高臨浩在跟楚然扭打的時候,葉令蔚把手機遞過去,“是這件嗎?”


    高臨浩愣住,隨即抱住葉令蔚就嗷嗷叫,“天呐寶貝我愛你我愛你!”


    費瀾進來的時候,高臨浩已經腦子發蒙要親葉令蔚了。


    幸好這時候高臨浩瞟到了門口費瀾的身影,他跟被電了一樣,鬆開葉令蔚,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禮貌而又含蓄的說,“就是那件,xl,謝謝葉同學。”


    葉令蔚有些奇怪的看了高臨浩一眼,“有病?”


    高臨浩,“......”我冤枉,我隻是不想死而已。


    葉令蔚確定了訂單,費瀾剛好走近,他踢開凳子坐下,葉令蔚沒看他,趴到了高臨浩桌子,把手機懟到高臨浩麵前,“你填一下地址。”


    那距離近的,高臨浩都聞到了葉令蔚身上的玫瑰香氣,肯定是又換沐浴露了......


    費瀾往後靠在了高臨浩的桌子上,高臨浩立馬正襟危坐,“填學校就可以了,我都可以,你幫忙填一下吧。”


    他說完,還十分有求生欲的替自己澄清,“還有,葉令蔚你以後說話好好說,離這麽近,別人會誤會。”


    主要是怕瀾哥誤會。


    主要也不是怕瀾哥誤會,是怕瀾哥想誤會。


    隻要費瀾想,他高臨浩就是第三者。


    葉令蔚眨眨眼睛,有些無奈的說,“這樣啊......”他邊說邊把手機放下。


    難得這次這麽好說話,高臨浩稍微鬆了一口氣,但隨即,他就僵住了。


    葉令蔚一下子撲過來抱住他脖子,然後鬆開,語氣有些冷淡,“我看誰敢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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