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風暴下,結界被壓得極小,輔助魔法一個又一個施加在了珊德拉身上,巨龍長嘯一聲,終於再次加速,飛離了這片雷霆轟鳴的地方。


    烈風之穀位於大陸南麵,路途遙遠,即使巨龍的速度比魔法師飛行要快上許多,也得小半天才能抵達。


    阿嵐低著頭,蒼白的手指緊緊扣在龍鱗上,呼吸急促。


    “為什麽他們會死?”眼下不是顧忌的時候,林維就直接問出了口。


    “我不知道——要麽他們終於壓不住‘源泉’,要麽有東西在殺害他們。”阿嵐的理智還在。


    她說的是“東西”而不是“人”——每個元素之穀至少都有一兩位大魔法師在,那地方又充滿著要命的元素亂流,她實在想不出魔法世界裏有什麽人可以走進去。


    “寒冰之穀的人是怎麽死的,你知道嗎?”斷諭忽然問阿嵐。


    阿嵐緩緩搖頭:“他們那一支已經二十多年沒有人來外麵,小的那個還不夠來學院的年紀......等元素亂流開始蔓延我們才知道這個消息。”


    “魔法協會不管麽?”林維皺眉問。


    “魔法協會隻是維持魔法師之間的秩序,”斷諭回答他:“這類事情要歸給占星塔。”


    “可他們什麽都沒做,”阿嵐的頭發被迎麵的烈風吹亂,神情十分寡淡:“大家看到占星塔沒有動作,就放下心來,覺得這是那裏已經得出了結論,這不算什麽——占星塔從黑暗時代結束以來就一直守衛著魔法世界,出手解決過許多危險的時間,可是寒冰之穀裏卻出了我們的十幾個學生全部死在裏麵的事情,我猜之前也有魔法師在裏麵喪命,隻不過沒人逃脫,這才聽不到消息。”


    她說了這個,林維終於知道為什麽西爾維斯特先生從溫斯頓口裏得知這個消息,第一個找的就是阿黛爾了——他們立馬一齊去了北方。


    與林維三人借助珊德拉的結界硬抗元素風暴不同,阿黛爾隻在海岸輕輕說了什麽,抬起手下壓,一道風平浪靜的通道就開了出來——這大概就是占星塔“掌控規則”的大預言術了。


    他終於從這一連串的事件中琢磨出了一點門道來,看來這場大事與五個元素之穀和占星塔密切相關——假如寒冰之穀家族的消失不是自然凋零,就還可能存在另一方,現在烈風之穀也遭遇了危機——那麽另外的元素之穀也都在危險中了!


    他問阿嵐:“你到了穀裏之後呢?”


    “他們會死,那我差不多也要死了。”阿嵐神情淡漠。


    林維被她這認命送死的態度噎得說不出話來。


    “我們生來就是為了這個,”阿嵐忽然又道,“我們不是外麵那些沒牽沒掛的魔法師,我們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世世代代守在那個地方,鎮壓源泉,沒有人可以抵抗命運。”


    她的語調裏有著不甘,如果仔細辨識,竟然還摻雜著恨意——她憎恨自己的命運。


    但林維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另一個突兀的詞“創造”。


    阿嵐說出這個詞時加重了音調,聲音中的厭惡十分明顯,他意識到這個詞恐怕關係重大......她口中的創造可能不是“創世神”的創造。


    他低低的重複了一聲:“創造......”


    情緒激動的阿嵐短促地笑了一聲:“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秘密。”


    斷諭轉頭看著她,欲言又止。


    “我們不是魔法師,我們連人都算不上——人是不會好好活在那個鬼地方的。”阿嵐眼裏盡是嘲諷:“我有個隻比我大幾歲的哥哥,他會接任族長守著源泉,如果家族安安穩穩的活著,我可以一輩子都在魔法世界不用回去——我很高興能這樣,我幾乎都要忘記了自己到底是什麽。”


    林維擰眉看著有些癲狂的她,隻見她忽然伸出手來,白皙細長的手指忽然變成了半透明的青色:“如果我願意,可以與元素幾乎融為一體,元素之穀中的人能在亂流中安然無恙,比其它所有魔法師都厲害,幾乎每個人最後都是大魔法師——不是因為我們天賦高,而是因為我們其實跟元素本身沒有什麽區別。”


    “我們隻是一團被捏成了人形的魔法元素——外麵的世界有沒有創世神我不知道,可我們有創造者。”


    她說完這句在林維心裏掀起驚濤駭浪的話,便閉口不言了。


    林維猶疑地看向斷諭。


    與他並肩坐著的魔法師對上他的目光,微微垂了眼,像阿嵐一樣向他伸出右手來。


    那形狀優美的手從指尖開始,逐漸化作了點點細碎的金芒。


    他默認了阿嵐的話。


    林維低低道:“變回去。”


    魔法師收回了手,沒有再看他,隻是道:“你害怕了。”


    他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卻多了那麽一點兒無奈又灰心的意味。


    “不是,”過了一會,林維忽然反應過來斷諭誤會了什麽:“不是害怕你。”


    他伸過手去把那隻手捉了過來,仔仔細細端詳著——一隻優美的手,找不出任何瑕疵。


    他輕輕道:“我怕你沒了。”


    他知道魔法世界麵臨危機,他也知道五個元素之穀來曆神秘,可直到現在,心中才終於後知後覺地生出了一股恐懼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是創造,你得告訴我。”林維道。


    他試探地握住了那隻手,感受著略嫌冰涼的溫度。


    “你應該記得黑暗時代前的記載,魔法昌盛。”魔法師道。


    林維點點頭,時光手劄上描寫了那時的盛況。


    “大陸上有許多人,但有魔法天賦的很少,如果那時候也是這樣,魔法不可能昌盛。”


    沒錯——林維第一次意識到了這件事,魔法世界人數稀少,棲居在浮空之都上,隻要不是聯合起來攻擊城鎮,對大陸根本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魔法一直在衰落,”林維道:“難道不是因為黑暗時代的戰爭嗎?”


    黑暗時代中,諸多咒語、典籍散佚,自魔法起源至黑暗時代,數千年魔法成果蕩然無存。曙光之戰雖然勝利,魔法傳承仍然難以繼續。——這是《時光手劄》扉頁上的記載。


    “有這個原因,”斷諭道,“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元素濃度,沒有足夠的元素濃度,魔法天賦就難以出現,魔法師數量會越來越少。”


    “所以呢?”


    “大約是在黑暗時代裏發生了一些事情,魔法元素忽然不能共存了,”阿嵐忽然開口開口替他回答:“原本濃鬱的各係元素開始互相衝撞,大陸籠罩在元素風暴裏,無數人死去,還有精靈、矮人那些種族,他們傷亡慘重,而原本繁衍能力就極弱,逐漸就滅亡了,隻有人族支撐了下來。”


    “為了平息元素風暴,隻能降低元素濃度——隻有它們都稀薄到一定程度才會相安無事,隻有偶爾才會掀起小型的風暴,就像季潮。”


    “五個元素之穀就成為了封印元素的地方,哪怕是一個元素之穀裏蘊含的元素都比現在整個魔法世界所擁有的要多,而我們這些家族就是工具,那些元素純淨到了恐怖的地步,魔法師的力量根本沒法對它們產生任何作用,隻有與它一樣純粹,甚至更加純粹的力量才行,因為再龐大的魔法陣都會有消耗完的那天,再神奇的煉金成品也都有損壞的時候,為了使封印長久有效,既不會損壞,又不會出錯——還有什麽比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人可靠的呢?”阿嵐冷冷道。


    林維的手上傳來了微微回握的力道,斷諭:“所以我們被創造出來——也許是改造,那時候的許多魔法成果是現在無法想象的。我們與‘源泉’出自同源,能承受亂流,為封印法陣永不停息地輸入最純粹的力量,維持它完全開啟,才能壓製住元素亂流,使它不向外逸散。”


    林維聽完這些,歎了口氣:“你們魔法世界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我沒有別的了。”斷諭回答他。


    林維:“......”


    這個魔法師變了,他不僅不是人,現在還學會了避重就輕地澄清自己。


    林維坐到了魔法師的對麵,重新仔仔細細端詳著這人——也想著他的所有性格......這家夥是非常冷淡的,假如自己不主動去接近、假如西爾維斯特先生沒有那麽關心學生,把自己和他按到一間房裏,讓兩人不得不熟悉、習慣起來,可能這輩子他們都不會說上幾句話。這人對外人是一種近乎目中無人的漠視,在眼睛恢複後也沒有任何改變,原來不是因為自恃實力,也不是不善相處,而是知道自己與其它人都不同,與他們也不會有太大交集——從家族產生的方式到以後會有的命運。


    魔法師們夢想中的四處遊曆與他無關,即使與同級一起,中途也還會分開,回到“那個鬼地方”。


    “對不起。”倒是斷諭先開口了,暗金色的眼睛裏映著林維的影子:“之前你問到元素之穀的時候,我隱瞞了這些。”


    “我是寬容的,”林維做出一副勉為其難原諒的表情:“這種程度的隱瞞還可以接受——再多些就不行了。”


    他別扭的表情沒有維持多久就繃不住了,湊過去逗斷諭:“不告訴我——是害怕我知道以後覺得你和我不一樣,你不正常,害怕我不能接受,不跟你一起了,嗯?”


    ——他這話實在是無理且無恥,充滿了自作多情與自行誇大的意味,不善言辭的魔法師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但那家夥風格轉變非常之快,一雙深紫羅蘭色的眼在片刻間柔軟了下來,指尖輕輕刮著自己的手心:“沒有關係......不論來曆是什麽,你既然能像所有人一樣出生,當然也應該擁有像所有人一樣的東西,假如你實在不能明白外麵世界人們之間的感情和關係,我可以慢慢教給你。”


    被完全忽略在一旁的阿嵐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轉:“......”


    她也實在不能明白外麵世界人們之間的感情和關係,並且覺得現在眼前正發生的格外使人難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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