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所有的,是大陸上獨一無二的繁華、富麗與雄偉。


    寬闊的護城河圍起了巍峨的建築,平直寬敞的街道上行駛著華麗的馬車,馬車裏坐著的或身家無數的富商,或是來自帝國各處的領主——又或是樣貌美麗、儀態高貴、輕搖著羽毛小扇,體態或婀娜或豐盈的貴族夫人和小姐。


    街道的兩旁盛開鮮花,兩條長街交叉的地方也許還修築了噴泉與水池,水池中站立著由潤澤白石精細雕成的女神像,路旁走過的行人身上衣料少見粗糙廉價的質地,空氣中仿佛時刻飄蕩著悠揚的慶典歌和晚會舞曲,即使在最繁忙的交易區,這種使人愜意的氛圍也不減分毫。


    在這裏,所有的貧窮,或在繁華豐富的世界裏掙紮找到了自己的出路,或深埋在高大建築投下的陰影裏,輕易不會現身人前。


    而與帝都的富足相稱的,是它強大的武力與嚴密的城防。


    巡邏的兵士們穿著嶄新銀亮的鎧甲,胯下健壯高大的駿馬與頭盔上高高豎起的白羽一樣威風,在靠近皇城的地方,也許還能看到身著黑色甲胄的皇家騎士團,在推開臨街小窗的妙齡少女熱烈愛慕的目光中,麵不改色、排列整齊地經過,帶起節奏鮮明的馬蹄聲。


    帝都就像一個皮毛光亮、肌肉緊實的巨獸,雄踞在廣闊帝國的胸口,心跳有力,呼吸悠長。


    不過,雖然貧窮在這裏已經銷聲匿跡了許久,但帝都的三六九等,比其他所有的城市和鎮子都要嚴苛分明。


    誠然,平民們衣食無憂,富商們家財萬貫,大臣們位高權重,然而在帝都裏最為高高在上的,除了皇室,便始終隻是那些為數不多而有財有勢的世襲大貴族。


    論錢財,他們把持著四通八達的商路,經營著數也數不清的生意,即使這一任家主既缺少頭腦和眼光,又沒有得力的手下出謀劃策,單靠每年領地裏獻上的收成,也能讓整個家族的人保持著闊綽的生活。


    論權勢,世襲的大貴族們無不曆史悠久,勢力盤根錯節,不談與皇室和其它貴族絲絲縷縷的聯係——單看核心大臣與將領們聽起來耳熟無比的姓氏,就知道他們擁有怎樣的資源了。


    當然,除了這些,良好的教育、優雅的儀態、嚴格的禮節、發自內心的驕傲,也都必不可少。


    要是有初到帝都的人在街邊打聽,這些大貴族中首屈一指的是哪個,準會得到這樣的結果:大多數人都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是居住在帝都東麵的蒂迪斯公爵和他的家族!


    貴族的徽章,多是些含義特殊的花草或動物的圖騰,精致小巧,例如斐迪南伯爵家的鈴蘭花、拉維斯侯爵家的夜鶯......唯有蒂迪斯公爵家的族徽圖案特殊,是一把火焰纏繞的長劍——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象征著蒂迪斯家的先祖跟隨初代皇帝為帝國開疆拓土的功勳。


    而蒂迪斯家族的後輩同樣踏上了這條道路,以累世功勳獲封為世襲公爵,曆代家主不僅手握重兵,而且把持著至關重要的軍械、礦產交易,族譜上與皇室有著姻親關係,更兼封地在富庶肥沃的朗達斯平原,種種權勢財勢,使這個曆史悠久的家族當之無愧是帝都的第一世家。


    不過現在,這個第一世家的長子——林維蒂迪斯,境況有點不妙。


    馬車經過寬闊森嚴的城門時,照例要主人證明自己的身份,才能被放入城中。


    城門口站著兩排銀甲厚重的士兵,檢查著來往的馬車與行人。


    林維自認為熟知帝都的各種規矩,因而在看到城門口的士兵比以往要多出許多時,隻以為是老皇帝又增派了守城的兵力,沒有多想。


    於是在經過城門時,他按照慣例,將車簾掀起一角,隻將拿著族徽的左手露出窗外。


    按照常理,一架氣派的馬車,精致的車身與車簾,做不得假的蒂迪斯家族勳章——還有屬於貴族的、保養良好的手,守城士兵隻要看到,立馬會二話不說放馬車進城,也許還會附帶齊刷刷的行禮。


    不料,衛隊長道:“這位大人,請說出您的身份。”


    這種話放在貴族身上,幾乎可以說是冒犯了!


    不過林維上輩子大半部分在軍團裏度過,這輩子又進了貴族身份一錢不值的魔法學院,對所謂“貴族的尊嚴”不甚在意,道:“林維·蒂迪斯,蒂迪斯公爵的兒子。”


    “蒂迪斯少爺,”衛隊長的聲音客氣了不少:“這段時間帝都的情況特殊,我們需要核查進出帝都的所有人的身份,請允許我們查看您的馬車,確認車中其他人的信息。”


    “這不合規矩,”林維問道:“你們有命令嗎?”


    “沒錯,蒂迪斯少爺,”衛隊長道,“我們有皇帝陛下親自簽署的手令。”


    帝都中發生了什麽事情?衛兵們動真格的?


    林維看著馬車裏的魔法師們,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語速很快,小聲問道:“你們有辦法消失嗎?”


    “...啊?”海緹一頭霧水。


    好在丹尼爾機靈得很,這一路上又問了林維不少東西,知道大陸、尤其是皇室對魔法師們的態度不怎麽友好,而他們說不出身份,有可能帶來麻煩。


    “有法子。”丹尼爾說著,手上多了一瓶綠色的藥劑,打開瓶口,藥劑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難聞味道。


    難聞到了什麽程度呢——它實在是過於濃烈,甚至讓人不由自主想要閉上眼睛,唯恐脆弱的眼睛被這東西熏壞了!


    不過這個時候,林維也無暇來譏諷藥劑的那股怪味道了,隻聽丹尼爾道:“這是我的老師製作的隱身藥劑。”


    說著,他利落地往除林維以外的所有人身上滴了幾滴,幾乎在一瞬間,三人就奇跡般地不見了。


    丹尼爾在消失前的最後一刻,還得意地向林維比了個手勢。


    林維鬆了口氣。


    從他問起到三人隱身不見,隻過了一小會兒的功夫,這時衛兵已經核查好了從塞壬灣港口一路為他們駕駛馬車的車夫的通行憑證,向林維道:“請您打開車門。”


    林維從裏麵推開了馬車門。


    頓時,一股濃鬱的、難以言喻的、古怪的、難聞的味道鑽進了衛隊長筆直高挺的大鼻子裏,使他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


    林維麵無表情地與衛隊長對視:“這裏隻有我一個人。”


    馬車寬敞舒適,一眼望去,並沒有什麽可以藏人的地方。


    衛隊長神情略有些不適,勉強忍受住這股味道,忠誠地執行了自己守城的職責:“您的馬車裏,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東西?”


    “一些海裏的特產,”林維的語調似乎有些生氣,對衛隊長說,“這就不必向您展示了吧。”


    “不,不用了。”衛隊長真誠地道:“請您原諒我們的冒犯,現在您可以進城了。”


    說罷,衛隊長立即迅速回到了他原本站的地方,像是在逃避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


    林維關上馬車門,馬車重新開始行駛。


    他咬牙切齒道:“丹尼爾,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味道!”


    “這不能怪我!”空蕩蕩的馬車裏響起丹尼爾的聲音,“我的老師堅信,隻有加入了龍糞便的粉末,隱身藥劑的效果才是最好!除了咱們學院,別的地方還找不到珍貴的龍糞呢!”


    林維無話可說——這事隻能怪老安斯艾爾的那兩條龍了。


    看來,自己順口扯出來的借口還真沒錯,這確實是“海裏的特產”。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隻要換防的時間一到,這位衛隊長就會迫不及待地回到家裏,告訴他的妻子和孩子,蒂迪斯家的兒子沒帶任何仆人和侍衛,一個人回到了帝都——還坐著一架臭氣熏天的馬車!


    關於貴族的軼事流傳得最快,過不了多久,這件事情就會傳開,也許還會被那些無所事事的夫人們添油加醋!


    林維小公爵回到闊別一年的帝都,沒有好好地擺一擺排場也就算了,剛進城門,就丟了一個天大的人。


    他有氣無力地問丹尼爾:“那你們什麽時候可以恢複?”


    “這個嘛......我也說不準,加了龍糞的藥劑用別的藥劑是破解不了的,”丹尼爾懶洋洋道,似乎對於自家老師創造的功效顯著的藥劑十分自豪:“平常的藥劑等一等就好了,不過它對藥劑的增益實在是太好,也許要等得久一會兒。”


    “不要再提那個可惡的龍糞了!”林維無奈地向馬車柔軟的靠背仰去,沒想到身側碰到了......好像也是身體的東西?


    也對,隱身藥劑可以讓人隱形,但是沒法讓人憑空消失。


    而坐在他身邊的,是斷諭?


    林維好奇伸手地向旁邊斷諭的位置摸去,這種明明眼前空無一物,手下卻觸感真實的體驗實在有點奇怪。


    林維的手觸到了柔軟順滑的直發,再往上一點,似乎是耳廓的位置。


    斷諭的的身體在被他的手觸及耳廓的時候有一瞬的僵硬——林維隨即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握住,然後被強行送回了它該待的地方。


    林維這才察覺出剛剛自己一時興起的動作有些奇怪,幹笑著扯了個借口掩飾:“你們這樣太嚇人了...摸不著我心裏不踏實。”


    斷諭沒有回應什麽,但他聽到這番話,方才握住林維手腕的、打算收回的左手卻沒了動作。


    雖然看不見,手腕上的觸感卻真實極了。


    林維忽然覺得臉頰有些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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