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如小張所說,俞子瑜去參加的聚會比較“高危”,隻是這樣的高危……是對別人而言的,因為它其實不對普通人開放,這場聚會是以前的“地獄樂園”的那群玩家搞出來的。


    所以俞子瑜的表情才會那麽古怪,“注意安全”這個詞語應該不存在他的世界裏。


    隨著刹車的刺耳聲劃破了寂靜的夜晚,車尖叫一聲,停在了小區的門口,車的主人顯然懶得去管什麽車位的劃分,將車橫停跨了兩個車位,完全無視了地麵劃出的線,甚至撞歪了警戒線。


    很囂張,但開車的人當然有肆意妄為的資本。


    俞子瑜終於到達了聚會地點。


    小區是樣板房,由於各種原因已經成了死樓,雖然修建好了,但是在某件事情發生後,卻沒有一個住戶搬進來,在夜色中,瘋長的草叢籠罩了鱗次櫛比的樓層,在暗無星辰的蒼穹下,隻能聽到微弱的蛐蛐的叫聲。


    俞子瑜解開了安全帶,推開車門下了車,想了想,他懨懨地抓起了放在一邊的黑色鬥篷,把它潦草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本來答應來這是為了聽到“嫉妒”的消息,確認對方沒做什麽。


    但由於警察的造訪,現在又多了一個原因。


    在此之前,他和那兩個警察對視的時候,稍微探聽了一下他們腦海中在想什麽,也正是如此,他得到了一個訊息——那個男生沒有死掉,隻是失蹤了。


    除去趴在他的肩頭、尚且在蠕動的肉塊,男生驚恐的眼眶中最後見到的那個詭異的身影……就是嫉妒,這份藏在記憶中的報告出自超自然管理部門之手,俞子瑜甚至注意到了檔案最下端的簽名,寫這份詳細信息的人叫做樓辰。


    有點熟悉的名字。


    俞子瑜略過了那串連體的簽名。


    這場聚會就可以解釋為什麽嫉妒會出現在那裏了,先前俞子瑜撕碎了照片怪物,甚至動了動手指給那對情侶弄了個混淆的屏障,嫉妒沒道理能夠精準地找到那個男生——


    除非有人為他的獵物做了標記。


    標記在遊戲中可以理解為拉穩了boss的仇恨,如果每日必死一人,那麽被標記的人首當其衝,而被標記的人相當於獻給boss的祭品,如同裝在盒子裏的蛋糕,明晃晃地說著歡迎享用。


    在現實中大概演變為無論逃到哪裏,boss依舊能隨時找到那個人。


    那個男生應該是確定嫉妒是否真的現身的工具,就好像祭祀中的待宰羔羊,如果嫉妒真的現身了,就說明那些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


    嫉妒是黑色的產物,因此被標記的人當然越邪惡越好,所以,有什麽比為了淫.欲殘殺了無辜女生的那家夥更合適?


    俞子瑜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把被風吹在了臉邊的發絲用細長的手指撩開。


    不過嫉妒雖然到場了,卻沒有享用他的食物。


    說明對方還是挺怕他的,知道俞子瑜不喜歡亂惹麻煩、引發騷動的家夥,所以抑製了嗜血殘殺的本性,雖然嫉妒一直追問自己的行蹤這件事挺讓人心煩的,但他還算乖。


    盡管如此,男生還是失蹤了,那麽他應該是被這群人帶走了。


    ……這就成了他來這個無聊聚會的第二個原因。


    很久沒有血祭了。


    雖然他不喜歡這種行為,但架不住部分玩家自己心理變態,拿他們當幌子來做壞事,俞子瑜知道,如果嫉妒被血腥刺激到發病,那就不是死一個人那麽簡單了,而要是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超自然管理部門一定會順著蛛絲馬跡趕來騷.擾他。


    得在不影響到他正常生活的情況下,阻止這一切。


    俞子瑜的手指搭在了車門邊,輕輕敲了敲,身著黑鬥篷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完美地融入了黑暗中,如果不是風聲吹動了他的外套邊緣,甚至無法辨認出他和夜色的深邃色塊有什麽區別。


    在他身後,走來了一個身影。


    陌生人似乎和他的目的地相同,看到了俞子瑜一樣披著黑鬥篷的身影,立刻麵露驚喜,邁開腳步朝他靠近。


    敏銳地察覺到有人靠近,俞子瑜立刻轉身,正對上了一張略微熟悉的麵孔,他還沒有任何反應,她卻幾乎是立刻就認出了俞子瑜,驚喜地叫一聲:“啊——是你!我就知道,你和我們是一樣的人!”


    俞子瑜皺了皺眉。


    “我是子夜老師的粉絲,他的攝影作品都很不錯,對吧?我們在攝影展上遇見過,當時我站在那個被嚇得打顫的蠢貨旁邊。”女生的神情有一絲詭秘和狂熱,“所以,你也是他的粉絲?”


    ……哦,原來這樣。


    通過她的話語,俞子瑜認出來了,她是當時攝影展那個男生的女友。


    “是你。”


    雖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女生還是興奮道:“沒錯,是我。”


    他還在想是誰給他下的咒,如果是她的話,一切就可以解釋了,她能夠對男生犯下的案件心知肚明,也是最有機會做下標記的人——既然她出現在這裏,她一定曾是玩家。


    或許是對俞子瑜麵無表情的模樣感到不滿,女生充滿炫耀意味地說道:“我叫顧樂語,曾經闖到了地獄樂園的第二層,你呢?”


    能夠闖到第二層,說明已經具備了一定的實力。


    不過這也說明她身上有了技能卡之類的東西,說不定還有些異能。


    俞子瑜不確定玩家離開了遊戲是否還能保留曾經獲得的能力,畢竟他又不是他們中的一員,現在倒是又多了一個值得了解的訊息。


    以前的俞子瑜不管,是因為他不在乎、無所謂,但嫉妒現在現身了,那麽多知道一點總是有備無患的……說起來,這群人應該是嫉妒的簇擁者,否則不會愚蠢到身為人類,還對嫉妒的出現充滿了期待,搞出這種會被超自然管理部門盯上的事情。


    如果這個世界有彈出鍵,那他一定毫不猶豫把這群腦子出了一點問題的家夥全都遠遠送走。


    俞子瑜不說話,她又執著吵鬧地問了好幾遍,一直在他的麵前繞圈,直到煩不勝煩,他才掃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說道:“我不是玩家。”


    “什麽?”聞言,顧樂語的表情有些古怪,“你不是玩家?那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比較特別。”


    說罷,也不等女生有什麽反應,俞子瑜已經朝著聚會說好的那棟樓走去。


    顧樂語立刻緊緊地跟了上去,一邊在夜色中試圖辨認俞子瑜的表情,發現他確實是知道聚會地點,而不是偶然闖入的人,於是更加疑惑了。


    “特別,為什麽特別?……你到底是誰?”


    “你的問題太多了。”


    俞子瑜懶得理她,他已經走到了樓梯口,在他的視線中,一團黑色將整個甬道都籠罩了,早已斷電許久的小區應急通道仍舊亮著幽綠色的光芒,有些低微的啜泣聲在空中飄蕩,烘托出了一種詭秘、不祥的氣氛。


    “是我的男友在哭,他一直是個膽小鬼,但精.蟲上腦的時候卻很勇敢。”顧樂語的表情有一絲輕蔑,“也許這就是那位出現又離開的原因,我早說了應該換個人選。”


    俞子瑜依舊不回答,她終於感到沒趣地噤了聲。


    “什麽人,真沒禮貌。該不會是那種第一層都沒通過的玩家,在這裏濫竽充數吧。”


    她自以為小聲地嘀咕,還偷看了俞子瑜一眼,但可惜,俞子瑜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從樓梯口出現了一個身影,他伸出了幹瘦的手指,似乎在辨認來人的身份,他先是打量顧樂語,在折磨人的漫長寂靜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俞子瑜身上。


    不過幾秒鍾,他就認出了他的身份,不由提高聲音,麵露驚喜,磕磕絆絆道:“子夜老師?!沒想到你真的來了這裏,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真是太榮幸了、太榮幸了……”


    “隻是看看而已。”俞子瑜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


    但這一點透露出的含義,就已經足夠讓身旁原本表情輕蔑的女生愕然了,她僵硬地轉過頭,目光就像子彈一樣射.了過去,她的雙眼死死地看著俞子瑜,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什麽……你就是子夜老師嗎?難怪……”


    俞子瑜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讓她的臉頰上出現了薄紅,顧樂語低聲呐呐道:“……對不起,子夜老師,我剛才不該那麽說話,請您原諒我。”


    攝影師子夜,在他們這群慕強的玩家中簡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的每一張攝影照片,哪怕是再普通不過的風景照,他們心底都會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像是被潮水無情地衝刷,他的照片給人一種騰空的下墜感,失重幾乎掐住了觀者的脖子,讓人無助而緩慢地窒息,無法誕生任何反抗的欲.望。


    慕強是他們這群玩家的天性,而人類的力量毫無疑問是無法和如此澎湃龐大的力量抗衡的,以至於他們輕而易舉就被子夜徹底征服。


    顧樂語有一次險些無法脫離那種奇異的感覺,隨著長時間的注視,她的胸膛劇烈起伏,腦海中一片混亂,有那一刻,她完全忘記了什麽地獄樂園,隻是極度著迷地看著眼前的照片。


    這無疑說明了子夜這位攝影師的力量的強大,而那種力量完全可以和地獄抗衡,能夠左右旁觀者,將戰栗一瞬間就從頭頂灌入靈魂……好像他是地獄樂園中的主宰,連接著一切的根源。


    這種猜測不由令顧樂語浮想聯翩。


    但子夜老師好像在剛才說過……他不是玩家?她不由怔了怔。


    不是玩家,怎麽會這麽強?


    “行了。”俞子瑜打斷了兩人看著他的崇拜眼神,這讓他有些難以忍耐,神色帶上了不耐煩,“現在,讓開,我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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