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易冰揣好手機,低著頭往外走,寒陌也跟著他往外走。


    打電競的耳朵都尖,聽聲辯位極其準確,言易冰也知道寒陌跟著他,所以他加快腳步,拐了個近路,直奔自己家小區。


    但寒陌還是跟著他。


    他幾乎要走到小區門口了,寒陌也沒離開。


    言易冰實在受不了了,停下腳步,凝眉問道:“寒隊長還有什麽事嗎,我要回家了。”


    寒陌倒是淡定,棒球服半敞著,裏麵是純黑沒有一點圖案的t恤。


    他指了指言易冰家的別墅區,輕描淡寫道:“我也回家。”


    言易冰:“?”


    寒陌:“新買的,上半年,剛裝修完不久。”


    言易冰頓時心情複雜。


    他家別墅是十多年前買的,那時候這地方還不錯,小區綠化,物業管理,都是魔都最好的。


    但後來隨著城市建設,這片地越來越偏向繁華區,風景沒了,綠化少了,河道不清澈了,出了小區就全是人。


    作為市中心房產,它還是價格高昂的,但作為別墅,它已經沒有應有的價值了。


    兩年前言易冰偶爾帶寒陌到家裏玩,帶他在小區轉過,帶他吃過他媽做的餃子。


    打趣的時候言易冰說過:“等你將來出名有錢了,也在這裏買一個房子,咱倆做鄰居。”


    這句話他跟不少玩的好的兄弟都說過,因為他喜歡朋友們都聚在一起的感覺,這樣哪怕將來退役了,也能經常見到。


    但這些年真正聽他話的人幾乎沒有。


    那幫同年級的退役後都買了學區房,為以後結婚生孩子準備。


    就連鬱晏最近也在大學城附近看房子。


    所以隻有寒陌打算跟他做鄰居?


    真傻。


    一個人住什麽別墅,還沒有投資價值。


    關鍵他們現在關係這樣,做鄰居圖什麽呢。


    但寒陌自己的錢跟他沒關係,也可能寒陌單純喜歡這個小區,言易冰隻是稍微頓了一下,就繼續往前走了。


    高檔小區要刷門卡才能進,言易冰走到伸縮門附近,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偏矮的身影。


    那個身影正纏著門衛說些什麽,門衛似乎不愛搭理,頻頻擺手,後來幹脆一拎椅子進了保衛室。


    再近些,他終於覺得那個身影有些熟悉。


    與此同時,那個女人一回頭,也看到了言易冰。


    兩個人同時一怔,突然,那個女人夾緊手提包,飛快的朝言易冰跑了過來,氣勢有些凶,似乎生怕言易冰逃了。


    言易冰僵在原地,動了動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言,阿姨可等到你了。”女人說話又喘又急,淩亂的發絲在晚風中飛舞,顯然剛才跟門衛爭執的怒氣還未消。


    言易冰偷偷瞥了一眼寒陌,寒陌也止住腳步,默默站在離他不遠的位置,手插著兜,一臉冷漠,但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隻好收回目光,勉強笑笑,溫和道:“梁阿姨,好久不見。”


    女人揚起下巴,推了下帶著哈氣的眼鏡,陰陽怪氣的嘟囔:“你真是大忙人,想見你一麵不容易,俱樂部也配保安,家門口也配保安,這是防誰呢?”


    言易冰喉結微動,輕輕吸氣,緩聲道:“俱樂部是怕粉絲硬闖,家這邊是物業安排的,如果他們得罪您了我跟您道個歉。對了,前段時間我給您跟和風郵了兩箱燕窩過去,好像沒有人接收。”


    女人擺擺手,挎緊懷裏的包,大言不慚道:“我不要你的燕窩,喝不慣那個,和風才二十五,喝什麽燕窩,你還不如來點實在的。”


    言易冰沉默了,垂著杏核眼,不知道說什麽好。


    女人乘勝追擊,逼問道:“我聽說你們戰隊有個叫雷明的離開了,那不是正好缺一個位置嗎,你直接把我們家粱和風簽過去就好了,你們是同學,他以前又是在zero青訓的,你跟你們老板說說,肯定沒問題,這孩子一直想去個好戰隊,在家悶久了都快悶出病來了。”


    言易冰為難的皺了下眉,睫毛顫著,低聲道:“阿姨,已經沒有空位了,俱樂部從青訓隊裏簽了個人,隻是還沒對外公布。”


    女人愣了,隨即憤怒的抓住言易冰的定製西裝,狠命的晃,她一邊晃一邊吼:“什麽意思?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當初有位置的時候你怎麽不告訴我們,你......你是不是沒給你們老板推薦和風?憑你在zero的地位,推薦一個人不難吧!”


    言易冰被他晃得站立不穩,向後退了兩步。


    這件西裝被抓出來的褶皺不知道還能不能恢複。他苦笑:“zero不是我的一言堂,想選誰是經理決定的,而且......和風二十五了,對俱樂部來說有點......”


    女人聲嘶力竭道:“你不也二十五了嗎,你現在不還是zero的隊長嗎!怎麽你行我家和風就不行了?我告訴你他現在厲害著呢,那什麽排名,都衝到前幾了,你要是覺得二十五太大了,那和風十七歲的時候你怎麽不說把位置還給他!當初要不是和風好心帶著你去青訓營見世麵,也不會被你鳩占鵲巢!”


    言易冰閉著眼,深深歎了口氣。


    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


    他什麽狼狽的畫麵都被寒陌給看見了。


    他所有的隱私都或必然或巧合的暴露在寒陌麵前,以後還指不定被怎麽要挾呢。


    他想讓寒陌趕緊走,或者他把梁阿姨拉到別的地方聊。


    但顯然這兩件事都難辦。


    梁母見言易冰不言語,以為他心虛了,他嫉賢妒能,於是更變本加厲起來:“你什麽都有了,你學習那麽好,次次都是第一,你明明可以考個好大學!和風隻有電競這個機會,他把所有的時間都投進去了,他都孤注一擲了你還跟他搶!你這也算朋友嗎,你是什麽狗屁朋友!”


    “你是不是怕我們和風到你戰隊去搶了你的位置,你是不是怕他比你強?我們家和風最倒黴的事就是認識了你!不然進zero的就是他,當隊長的就是他!你現在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的!虧他還對你那麽好,你怎麽對得起他!”


    梁母說罷,又要去抓言易冰的手。


    還不等她得逞,她的手腕就被人死死攥住,翻著掰了過去。


    力量之大,恍惚聽到骨頭悶悶的響。


    梁母被掰的整個人後仰,忍不住哀叫了一聲,高跟鞋重重的跺向地麵。


    寒陌一眯眼,用力一甩,梁母踉蹌幾步,被地麵凸起的板磚一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一跤摔的結結實實,她四仰八叉的做著,動作極其不雅狼狽。


    言易冰一驚,低斥了一聲:“寒陌!”


    寒陌不理他,錯開他走了過去。


    他蹲在梁母麵前,看著這個憤怒的表情扭曲的女人,眼神狠戾了幾分。


    梁母摔到了尾巴骨,正隱隱作痛,寒陌的逼近讓她沒有空隙爬起來作祟。


    她噴著吐沫怒斥道:“小崽子你推我!沒教養的東西!”


    寒陌眸色深沉,慢條斯理的從兜裏掏出鑰匙鏈,他這鑰匙鏈是一套多功能工具,裏麵有小刀,扣耳勺,指甲刀,瓶起子,亂七八糟一大堆。


    他用手指一撥,一柄小刀彈了出來,剛好彈到梁母下巴前。


    梁母嚇得一抽,往後縮了縮。


    寒陌把玩著鑰匙鏈,眼睛盯著刀鋒。


    雖然沒開刃,但小刀鋒利透亮,反射著寒光,不出意外,給人放點血是綽綽有餘的。


    “電子競技菜是原罪,你兒子是哪個服的前幾,我怎麽沒聽說過?”


    “zero是什麽級別的俱樂部,你兒子應該懂吧,他怎麽好意思讓你來找言易冰?”


    “十七歲黃金期都被淘汰,二十五歲還想進,做什麽黃粱美夢呢。”


    “你上過學嗎,懂鳩占鵲巢的意思嗎,你兒子也算個鵲?”


    “沒有言易冰zero早被我們打廢了,誰給你的臉在這兒吆五喝六。”


    “以及,我是沒教養,所以我沒言易冰那麽好的脾氣,你罵我一句,我可能就想用你試試刀。”


    梁母被小刀嚇得不敢說話,嘴唇哆嗦著,眼睛瞪得老大,隻敢用餘光找言易冰,等著言易冰解決麵前這個場麵。


    言易冰從來不知道,寒陌能一連串說這麽多話,而且嘲諷的又狠又準,完全不留情。


    但這人......畢竟是他的長輩。


    言易冰扯扯寒陌的棒球服領,低聲道:“寒陌,這兒沒你的事,起開。”


    寒陌能感覺到言易冰在拽他,言易冰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脖頸,冰涼,一點溫度都沒有。


    寒陌沒理。


    他對梁母沉聲道:“這地方沒有攝像頭,我想怎麽就怎麽做,我跟你們教養好的不一樣,我打架鬥毆拚酒賭博什麽都幹,我也不在乎打女人。”


    梁母被他嚇得直哆嗦,寒陌長得桀驁不馴,眼神又冷又野,真像是能違法犯罪的人。


    “你......你別嚇唬人!”


    言易冰太陽穴直跳,他生怕寒陌一激動動了手,把下半輩子的事業都給毀了。


    那他寧可動手的是自己。


    言易冰顧不得太多,下意識從後麵抱住寒陌,雙手從他腋下伸過去,胸膛緊緊貼著寒陌的後背。


    他急促低喘,溫熱的呼吸撲到寒陌耳根,喃喃安撫道:“冷靜點,寒陌,不值得!”


    言易冰驟然撲上來,讓寒陌激動的忍不住一抖,刀尖也往前衝了幾分。


    梁母立刻尖叫起來:“殺人啦殺人啦!”


    寒陌頓了頓,穩住心神,不耐煩道:“閉嘴!”


    梁母嚇得趕緊把嘴閉上了,怯怯的望著他。


    寒陌的目光落在言易冰漂亮細長的左手上。


    腕骨附近的那道痕跡已經很淡了,因為他白,才顯得明顯一點,過段時間就可以完全褪去。


    他磨了磨牙,冷笑著道:“他手上的痕跡是你給劃的吧,你知道手對電競選手來說有多重要,還故意劃他手,剛才你還想抓他?”


    “你再碰他手一次,我就在你臉上劃一刀,你再找他麻煩,我讓你砸了你家,不信你就試試,看我敢不敢。”


    梁母欺軟怕硬,立刻慫了起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不敢。”


    言易冰睫毛顫了顫,眼眶有些濕熱。


    怪不得寒陌一開始沒發作,但梁母一要抓他手,寒陌就瘋了。


    他喉嚨有些哽住,艱難輕聲道:“寒陌,行了,夠了。”


    言易冰貼著寒陌的肩頭,緊挨著他的側臉。


    寒陌身上有種涼風的味道,帶著沁人心脾的草木香。


    他手上的力道漸漸鬆弛下來,因為他知道,寒陌不會衝動了。


    寒陌深吸一口氣,後背完全不敢動彈,他保持著承受兩個人重量的蹲姿,鑰匙鏈在手裏一轉,不知怎的一撥,小刀就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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