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女孩麵麵相覷,闔緊了嘴唇,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教室前的老師收齊卷子,宣布下課解散。


    越舒拽著書包帶背到身後,剛起身要走,教室門口突然進來個人,風風火火,頎長的身影地穿過台階,直奔越舒這邊走來。


    越舒抬頭一瞥,發現是係裏輔導員。


    越舒一直覺得他們這位嚴導員姓如其人,麵相凶戾,在院係裏苛刻也是出了名的,就連平時開會講話,說話聲音都比一般人提高一倍,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嗓門大似的。


    越舒倒不是怕她,就是一聽她說話腦仁疼。


    周圍的學生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紛紛頓住腳步,朝這邊看過來。


    越舒可不想迎麵跟她打招呼,默默繞道要走。


    導員腳步卻隨他一停,尖銳的聲音叫住他:“越舒。”


    越舒身形一頓,麵露怔然。


    導員問:“葉景鑠怎麽沒來考試?”


    越舒心往下一沉,剛要張嘴,視線下意識往四周暼了一眼,發現全班的視線都聚在這邊,空氣像凝固了似的,就等著他說話。


    越舒頭都大了,他總不能說實話,說自己用磚頭把葉景鑠打成腦震蕩了。


    越舒如鯁在喉,說:“他受了點傷,現在在醫院呢。”


    “怎麽回事兒?”導員皺起眉頭,又問:“嚴重嗎?”


    越舒自動避開第一個問題,麵色沉重道:“挺嚴重,輕微腦震蕩,醫生說要留院觀察。”


    “我給他打電話不接。”嚴導員說:“你等見到葉景鑠,讓他趕緊給我回個電話,別忘了啊。”


    越舒點頭,答應下來。


    導員走後,教室裏留下不少學生卻沒走,反而衝越舒圍過來,好奇又帶著一絲牽掛的目光看著他。


    越舒:“……”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葉景鑠怎麽了?”一個女生擔憂地問。


    越舒緊張地眨了眨眼睛,剛要回答,另一個問題又冒了出來:


    “他自己在醫院,沒人照顧他嗎?”


    越舒喉頭一緊,“沒有……”


    又一個女生搶話問:“你待會要去醫院看他嗎?”


    越舒點了點頭。


    有人突然興奮地提議:“那也帶上我們唄,反正下午也沒考試了。”


    “就是啊,而且醫院離得這麽近,很方便的。”


    越舒怔了一下,忙要拒絕,可話到了嘴邊轉念一想,或許帶上他們也不算什麽壞事。


    葉景鑠平日溫潤寡言,加上總是拒絕各種班級幹部和活動的邀請,與這些同學的交流逐漸少之又少,現在依靠臉好掛上校草的名頭,大家短時間內可能對他好奇,等時間久了,這種熱情一旦冷落下來,葉景鑠再想結識朋友恐怕就難上加難了。


    或許,這是一個讓葉景鑠提高人緣的好機會。


    越舒話鋒一轉,拒絕的話咽了回去,改口道:“好啊,但別探望太久,他…可能需要休息。”


    “好!”


    “你放心吧,我們就看看他,不會太久的。”


    ……


    這些人紛紛答應下來,越舒稍鬆口氣,於是帶著他們一行人出了教學樓,兩兩結伴的隊伍行速緩慢,直出了校門,朝最近的那家醫院走去。


    越舒開了病房門,輕悄悄地走進來,竟發現葉景鑠並沒有睡覺,而是手裏端著本書,穿著病號服的身影倚靠在床邊,正靜靜地看書。


    越舒看愣了一下,窗外溫和的光線灑進室內,落在那人的身影,把葉景鑠的側臉鍍上一層金色,睫毛的碎影伏於陰翳,那人薄唇微抿,鼻峰高挺,線條格外柔和。


    越舒心裏不禁感歎,不愧大家都叫他校草,這人就這樣穿著病號服,什麽也不做地坐在那兒,都跟一幅畫似的。


    葉景鑠聽見門響,視線一抬,發現是越舒後眉目也倏然柔和起來,他合上書,問:“考完了?”


    越舒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忍不住問:“你怎麽沒睡覺啊?”


    “不困。”葉景鑠抬眼看了他一下,言語裏仿佛隱隱暗示著什麽,說:“隻是一個人有點無聊。”


    越舒眼前一亮,他之前還怕葉景鑠不喜歡別人探訪,現在看來,他一個人待著如此寂寞,貌似不用擔心了。


    越舒眼裏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道:“那太好了。”


    葉景鑠:“……?”


    越舒走到門口,一招手,把外邊的幾十號人給叫了進來。


    “老葉!——感覺怎麽樣了啊?”為首興衝衝走進來的就是陳浩然。


    葉景鑠與越舒的視線對視到一處,越舒點了點頭,嘴角綻放出欣慰的笑容,衝他豎了豎拇指,意會言通的神情,把位置讓出來,站到一邊。


    葉景鑠嘴角抽搐,緩緩收回視線,說:“我好多了。”


    旁邊一個離得近的女生突然開口,麵色盡是擔憂,“都纏繃帶了……這頭上的傷到底怎麽弄的?”


    越舒心頭一顫,雖然猜到有人會問,但越舒不知那人會如何回答,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葉景鑠。


    葉景鑠眼簾未動,說:“早上從床鋪摔下來了。”


    屋裏的人不知是誰“噗嗤”一聲,隨即傳來一陣極力隱忍的笑聲。


    這一起頭不要緊,剩下的人也紛紛從驚訝中緩過神來,哈哈笑了起來。


    一時間病房裏充滿了愉悅的空氣。


    有男生嘖嘖感歎:“原來校草也是人啊……”


    站在旁邊女生聽得不樂意了,“這什麽話呀,景鑠還不能出點意外了?他那麽高,摔下來也是情有可原。”


    “我就住你對床我怎麽不知道……”陳浩然笑得前仰後合,拍著大腿:“咱學校好像沒有從床鋪下來摔成腦震蕩的先例,哈哈,老葉你要出名了……”


    越舒怔愣地站在一邊,心中湧起滿滿的感動。


    他對葉景鑠的敬佩,又上升到了一個層麵。


    別看那人長相精致陰柔,好像溫潤不堪一擊似的,但葉景鑠很爺們,比越舒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爺們。那人寡言、重義氣,並且有氣概,又寬容,當初自己誤會他直播,葉景鑠硬是一聲不吭,自始至終也從未為自己辯解,把所有誤解和冷眼咬碎了往肚子裏咽,依舊待他像哥們那樣好。


    這次也是,為他擋刀……


    越舒攥緊拳頭,突然覺得自己太不是個東西了,男子漢敢作敢當,不論什麽理由,葉景鑠的傷既然是他造成的,他就應當勇敢站出來。


    他牙關一緊,下定決心似的突然開口說:“其實昨晚是我……”


    “越舒,你手怎麽了?”


    一個聲音突然將他打斷,越舒一側頭,發現不知何時旁邊突然站著一個女孩,有些眼熟。


    那女生沒等他說話,伸手利索地替他擼起袖子,露出滲著血漬的手心,那傷口仍有些灰跡沒清理幹淨,盡數沾染在手心的紋路上。


    “這是怎麽弄的?”


    越舒瞳孔一擴,逐漸認出來人,那天管他要手機號又趁機存了號碼的女生,好像叫……梁惜瑤?


    越舒詫異地說:“你……不是口腔的嗎?”


    周圍同學都被他們吸引了注意,有人“哎”了一聲,突然說:“越舒,這可是咱們係的係花啊,你怎麽一張口就把人家調去口腔了?”


    病房內傳來一陣哄笑,有女生忍俊不禁道,“惜瑤一直是咱們係的啊,這都開學三四個月了,越舒,你怎麽連這個都記錯啦。”


    越舒麵露訝異,一時說不出話來。


    梁惜瑤卻不甚在意,隻握緊他的手腕,好看的眉間微微蹙著,隨即道:“我去弄點消毒水,你傷口需要處理一下。”


    梁惜瑤一出病房,剩下的人紛紛朝越舒投來了視線,其中的意味漸漸有些不對勁了。


    一個男生拍上了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讚許:“兄弟,隱藏的挺深啊。”


    又有一隻手拍上他另一肩膀,“越舒,我一直以來小瞧你了,連咱係花都追到手了。”


    越舒莫名其妙,把他們爪子扒了下去,說:“我們沒在一起。”


    越舒感覺身後有一股強烈的視線,促使他轉過頭,發現葉景鑠正在看著他,麵色陰翳,氣壓低沉。


    越舒心頭一緊,突然想起來那天葉景鑠看見梁惜瑤跟自己搭話時的反應,猛然醒悟,他怎麽把這茬忘了,葉景鑠喜歡梁惜瑤!


    “啊?沒在一起?”一行人麵麵相覷,問:“難不成你們搞雙向暗戀?”


    “沒有!我們誰也不喜歡誰。”越舒如芒在背,當機立斷地跟他們解釋,冷汗都下來了。


    正巧這時候梁惜瑤進屋,手裏端著盤藥水紗布,從後邊說了句:“讓一讓。”


    一行人非常知趣,紛紛讓出道路,陳浩然一拍腦袋,突然說:“哎,我記得這醫院底下有座……雕塑,特別好看!咱們要不要去觀摩一下?”


    屋內的人當即了然,會心一笑,紛紛說:“好!我們最愛看雕塑了,看不夠。”


    “那咱們散了吧,啊,都散了。”


    “給人家讓地方,快……”


    一幫人推推搡搡有說有笑地出了病房門,一時間屋內寬敞起來,寂靜無聲。


    梁惜瑤由詫異漸漸回神,嘴角緩緩揚起一抹笑,朝越舒走了過來:“越舒,我來幫你……”


    沒等她靠近,手裏的盤卻突然被接了過去,葉景鑠的身影擋在麵前,冷幽幽地說:“我來就行了。”


    梁惜瑤一抬頭,發現葉景鑠唇線抿成一條冷淡的線,臉黑得嚇人。


    葉景鑠太高,光是站在那兒就能給人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更別說這麽擋在身前,目光冰凜。


    梁惜瑤也有點慫了,說:“你、你也是病人啊,還是我來……”


    “沒關係。”葉景鑠把托盤放在桌上,說:“你可以走了。”


    梁惜瑤這回可撐不住了,這校草氣場也太強了,簡直不像個十八九歲的小屁孩。


    她咽了下口水,拿起外套,跟越舒道了聲別,逃也似的走了。


    葉景鑠給越舒上藥的時候,盡管動作輕柔,越舒卻如坐針氈,跟上刑似的。


    葉景鑠終於說話,“你喜歡那種類型的?”


    越舒腦袋裏警鈴大作,葉景鑠這是要興師問罪,他一個字沒答好,倆人就容易從哥們變成情敵,從此情誼是路人。


    “當然不!”越舒義正言辭,“你放心,我對她一丁點興趣都沒有。”


    葉景鑠果然神色稍緩,握著他的手心仿佛染上溫度。


    越舒鬆了口氣,緊繃的心情也舒緩不少,他又補充一句:“她跟你才更配。”


    *


    深夜。


    越舒輾轉反側睡不著,鄰鋪的床位空著,空氣也跟著寂靜無聲,莫名冷清,連陳浩然的呼嚕都掩蓋不了。


    葉景鑠今天氣壓好低,一向待他溫柔,今天卻動不動就黑臉,難道是住院後遺症?


    他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發現專業群裏有幾個人正在熱烈地聊天,在討論等葉景鑠出院了,要不要舉辦一次班級聚餐,慶祝葉景鑠康複。


    正主一直沒發話,可這幾個人討論得熱火朝天,最後連日期地點都給訂好了,還在群裏發出投票,問哪家餐廳好吃。


    越舒關了群聊,踟躕片刻,突然想去看看葉景鑠昨晚的直播。


    他進入酷拍,後台卻跳出提醒,第一條是“上次任務獎勵金已發放進餘額,請及時查看。“


    另一條是:“陌生人發來兩條私信。”


    越舒進入餘額界麵時,望著那個數額,他猛然瞪大眼睛,呼吸一滯。


    ……三千?!


    直播一次就能賺三千?


    越舒不敢相信眼睛,又懷疑是網絡出錯了,他連忙退出界麵又進了一次,發現確實沒錯。


    這錢也太好掙了……


    越舒突然能理解,怪不得現在那些年輕的男男女女都選擇這條路,陳浩然說的沒錯,雖然直播大多是博人眼球、讓老一輩心生反感,但若幹好了,來錢也是真的快。


    越舒琢磨著這筆錢要怎麽用,之前給葉景鑠看病買藥就花了快一千,剩下的兩千可以拿出一半匯給他姐,至於另一半,還是要資助給葉景鑠,畢竟鬼屋這主意是葉景鑠出的,況且葉景鑠比任何人都需要這筆錢。


    越舒返回他的主頁,未查看的消息冒著閃亮的紅圈,似乎在招搖地提醒他。


    越舒疑惑地打開,發現是陌生人的兩條私信。


    分別是:「直播人數:2000。」


    「直播時間:30分鍾。」


    ——日期為昨天晚上。


    越舒不解其意,隨手發過去個問號,就把手機撂一邊了,也沒指望對方能回。


    誰知沒過上一分鍾,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越舒發現消息竟然來自這個陌生人的聊天框,隻有短短四個字:


    「這是任務。」


    隔了兩秒,那邊又發來信息:「你已經完成了。」


    越舒看他回複這頻率,不太像係統自動,於是好奇地打字:“我以為你是個ai。”


    那頭顯示著正在輸入,回複道:「我不是ai,是係統。」


    越舒眉頭一蹙,沒明白什麽意思,打字問:“什麽係統?”


    「滿足你願望的係統。」


    越舒眉頭愈深,拿著手機翻了個身,回複道:“你有病啊。”


    那邊頓了一會兒,又發來一串文字:「你不是想幫葉景鑠嗎?」


    越舒瞳孔一縮,瞬間提起了精神,他坐起身,指尖有些發涼:“你怎麽知道葉景鑠?”


    那頭卻沒了回應。


    一股無言的焦慮湧上胸膛,越舒握著手機等了半天,又倏倏打字過去:“你是我們同學?”


    聊天框頂側終於顯示正在輸入:


    「不是。」


    越舒躺回床上,納悶地又翻了個身,“你想幹什麽?”


    「我可以幫你拯救葉景鑠。」


    越舒盯著那短短的一行字,抿緊了嘴唇,維持那個姿勢頓了許久,才回複道:“我自己能幫,用不著你。”


    那頭沒有回應,卻又打過來幾個字:


    「我也可以拯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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