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伸手摸上自己後頸上的咬痕,修長瑩白的手指搭在泛紅的傷口上,帶著一種奇異的淩虐般的美感。


    封進額角一跳,下意識的捉住季晚的手:“別碰。”


    季晚的掌心帶著幾分涼意,封進卻如同被火燙到似的又鬆開。


    “你在這裏等我,不要碰傷口。”封進說著,急匆匆的離開,看背影還有些倉惶。沒走出兩步,他再次返回,給季晚關上了宿舍門。


    季晚坐在椅子上,聽著封進的腳步聲快速離去。


    按照往常的流程,他現在應該去清洗被咬的地方,把殘留的信息素氣味洗掉。可現在按照這個疼痛度,他的後頸恐怕是不能接受他再一次的擦拭,還是等信息素氣味自己散去比較好。


    ……孔立言這個時候可千萬別回來,不然真是解釋不清了,這個現場怎麽看都像是有問題的樣子。


    孔立言沒有回來,封進倒是很快的去而複返。


    封進手裏拎著一小袋東西,他將那些東西倒在桌子上,季晚發現那是一些塗傷口的藥膏。


    封進拿起其中一個拆開,繞到季晚身後。


    “低頭。”封進的嗓音還有些沉。


    季晚:“……?”


    封進不僅去給他買藥,還打算親手給他上藥嗎?


    這個待遇好像太過隆重了點,據孔立言跟他說的八卦,封進如果打架的時候不慎受傷,不管受傷程度是什麽,絕對不會讓讓別人幫他處理傷口。


    同樣的,他也不會幫別人處理傷口。用封進自己的話來說,這種行為太過親密,讓人不適。


    季晚躲避了一下:“我自己來吧。”


    “你看不見,怎麽自己來。”封進強硬又小心的按住季晚一邊肩膀,“別動,我輕點。”


    季晚沒掙脫開,索性放心享受起封進的服務。


    微涼的藥膏被輕輕的塗抹到傷口上,瞬間降低了疼痛感,季晚滿足的歎了一口氣。


    封進塗抹藥膏的動作停頓了一瞬,接著,季晚聽見封進聲音壓抑的說道:“……抱歉。”


    封進活了這麽多年,幾乎沒有這麽鄭重的說過這兩個字。道歉這個詞,在他這裏多用作嘲諷和挑釁。


    封進等待著季晚的反應,或許是責備或許是憤怒,可是季晚隻是笑了笑:“你心情不好,能理解。”


    封進很難說明自己現在是什麽感受,他繼續給季晚塗藥膏,動作愈發小心。


    “……我問了醫生,他說你的傷需要一個星期才能完全好。”封進悶聲道。


    “哦,這樣。”季晚愣了愣,想起來什麽。


    之前在醫院,醫生建議封進兩到三天疏解一次信息素,那現在他傷口要養一周,他們豈不是需要……


    封進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悶悶開口:“這幾天我自己打針,直到你的傷完全恢複好。”


    季晚想扭頭看看封進的表情,可礙於現在的姿勢和傷勢無法實現。


    雖然可以強行把那個行為當做人工呼吸,但畢竟是一個比較親密的舉動,他和封進都不是情場高手,要一下子克服這個心理障礙,好像也不容易。


    季晚沒有多想,點了點頭。


    *


    深夜,宿舍樓裏熄了燈,宿舍裏一片黑暗,隻有外邊的月光從窗戶裏透過來,帶來幾分亮光。


    封進沒能睡著,他在床上從正躺變成麵對著牆的側躺,最後又換成麵對季晚床鋪的方向。


    季晚就睡在他正對麵,封進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正規規矩矩的躺著。萬籟俱靜,但季晚的呼吸輕,他什麽也聽不見,隻能聽見孔立言那時斷時續的呼聲。


    為什麽孔立言的喘氣聲離季晚這麽近?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封進便皺起了眉。


    他抬起眼,將視線從季晚那裏向上移,看到了孔立言床鋪的位置。


    季晚和孔立言之間距離很近,床頭的隔板擋住了他們,但其中一個隻要一伸手,就能摸到另外一個的臉上。


    封進皺起眉。


    這距離未免太近了,難道季晚晚上聽著孔立言的魔音灌耳,就不會導致睡眠不好,從而影響學習?


    封進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睡著的,他一整晚都睡不沉,聽到一點動靜便睜開了眼。


    天色微亮,孔立言一臉沒睡醒的坐起身,眼睛都隻睜開了一條縫。


    孔立言起身之後並沒有立刻下床,他撓撓頭發,看向還在躺著的季晚,定定的盯了幾秒,覺得自己頭腦清醒了之後才爬起來。


    孔立言正要爬下床,卻突然聽見封進一聲冷冷的質問:“你在幹什麽?”


    孔立言被嚇得魂都飛了,差點一腳踏空。緩過來之後他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氣。


    “嚇死我,封哥你怎麽突然出聲?”孔立言說,“昨天開家長會,我媽回家以後讓我奮發圖強呢,所以我試試起早點。”


    封進還是皺著眉:“早起就早起,起床為什麽還要看季晚?”


    “這不是早起不精神嗎?偷看他幾眼就能精神了。”孔立言情不自禁的開始稱讚,“美顏暴擊,還在睡覺也好看。早上來一眼,提神醒腦,比咖啡頂用,這就是睡在晚晚旁邊的幸福吧。”


    孔立言繼續說:“不過也有幸福的煩惱,有時候睡前想在床上看點和諧小說,都怕晚晚抬頭看一眼我的手機,把人帶壞我就罪過了。”


    孔立言說完,看封進的臉色不對,奇怪道:“你怎麽了,你也沒睡醒?”


    封進:“……”


    封進麵無表情:“學習不在於多那幾分鍾,你早起了,導致一天精神不好,反而更學不下去。還是按你之前的作息來。”


    如果是普通人這麽說,孔立言大概會當他們是放屁。但封進學習成績好,孔立言立刻深覺有理。


    他想了想,又爬回去躺下了。


    等到宿舍內重新安靜,封進垂眸看向旁邊那一張剩下的空床,抿了抿唇。


    *


    季晚對這件事一無所知,他照常的到時間後起床去教室,一天的課程結束後,季晚跟拒絕了其他人籃球邀請的封進一起回了宿舍。


    季晚還是享受著封進的上藥服務,如果說第一次封進給他上藥的時候他還不能適應,那麽現在的他已經能一邊看書,一邊讓封進自己折騰了。


    封進上著藥,突然冷不丁的開口:“你睡那邊,晚上不覺得睡不著?”


    季晚:“?”


    季晚不明白封進是什麽意思,於是實話實話道:“還好,我睡眠質量不錯。”


    封進沉默,過了一會兒他又繼續說:“你現在睡的那張床,朝向不好,隻要開窗,風撞進來一定會吹到你現在的床上,很容易著涼。”


    季晚莫名其妙:“……謝謝關心?我會注意保暖的。”


    封進:“……”


    封進平時最討厭別人給點陽光就燦爛,給個杆子就立刻往上爬,可現在他的橄欖枝都遞到季晚手上了,怎麽季晚就是不懂抓住呢!


    “你到底會不會安排事情?”封進手上動作輕柔,語氣凶神惡煞的說道,“你搬過來睡空床,別睡之前那裏。”


    季晚“??”


    他幻聽了嗎,封進讓他睡另一張床?


    季晚驚訝,想要轉身看一看封進是用什麽表情說出那些話的,又被封進按住,讓他不能轉身。


    剛搬進宿舍時孔立言的囑咐還猶在耳邊,孔立言一臉嚴肅和正經,告訴他越厲害的alpha領地意識就越強,睡在封進旁邊,說不定半夜會被封進當做侵入領地者扔下床。


    可現在……封進是受到什麽刺激了?


    封進按著他肩膀的手緊了緊,又很快鬆開,懶懶道:“我怕以後半夜不舒服需要找你,你睡我旁邊會更方便,否則過去找你動作太大,還有可能吵醒別人。”


    季晚了然,怪不得封進突然想要他搬床位。


    季晚對睡在哪裏並不執著,於是說道:“好吧,那等過幾天,有空的時候就搬。”


    “過幾天?”封進皺著眉,“今天就搬,我幫你搬。”


    封進的行動力很強,他甚至沒有讓季晚動手,一個人三下兩下的就把季晚的床給搬了過來,季晚嚐試幫忙,結果被封進以礙手礙腳的理由趕了下來。


    等到孔立言回來時,第一眼看到的是下邊空地上站著的一臉懵逼的季晚,還有他床旁邊的空床架。


    孔立言頓時緊張起來:“碗啊,你的床呢,你搬出去了嗎——”


    孔立言大步的走,從宿舍門外麵跨進了裏麵,這才將宿舍全貌收進眼中。


    封進床鋪旁邊的空位滿上了,而封進在那個位置上鋪床,動作很利索。


    封進在……鋪床?


    孔立言:“……???”


    一定是他進門的方式不對。


    孔立言見鬼一樣的倒退出去,砰的一聲關上門,過兩秒後又打開。


    夭壽了,封進在鋪床!


    還鋪的是別人的!


    孔立言感覺自己撞破一個天大的機密,離當場去世就差那麽一點了!


    他顫抖著捂住自己的心髒,定睛一看,發現封進拿著的……好像是季晚的被子。


    孔立言的心不知為何的安定了一點,他察覺到封進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於是顫顫巍巍的抬頭和封進對視。


    封進的目光沉沉:“他不在你那邊睡了。”


    “哦哦,”孔立言的求生欲控製了他的大腦,脫口而出道,“和封哥睡,太好了,合適!”


    這句話聽起來很有歧義,但封進沒生氣,反而神色緩和了下來。


    *


    深夜。


    封進依然沒能睡著。


    作為一個等級優良的alpha,封進的五感都非常不錯。而季晚距離他不過足一臂之遙,在寂靜的夜裏,呼吸仿佛就噴灑在他的耳邊。


    沒有領地被侵入的心煩氣躁,反而一片寧靜的和平。


    封進轉了個身,心滿意足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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