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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2013-01-03


    時已近深秋,天氣晴朗,明亮的太陽高高地掛在半空之上,照射出明晃晃的光芒。


    楊學斌腳下不停地加著油門,吉普車發出陣陣轟鳴的巨響,帶起一股漫天的塵土,急速奔馳在鄉間的小道上。


    黃窪子鄉政府院內,林德利和黃勇正手忙腳亂地圍著著一棵玉蘭樹轉悠,兩人還在吵吵嚷嚷的互相埋怨。


    楊學斌那一腳油門勁可真不小,這棵原本長勢喜人,油光鋥亮的玉蘭樹,攔腰被撞得向後倒下。


    他們兩人的力氣可沒大到能夠輕鬆扶起來的地步,現在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生怕惹得李書記發火。


    “這是怎麽回事兒?”


    正在忙活著,身後傳來一聲叱喝,黃勇他們當時心裏就一抖,這是李則田書記過來了。


    李則田今年有四十來歲,個頭不高長相枯瘦,顴骨高聳,臉上基本沒有三兩肉,薄薄嘴唇好似是刀削出來的一樣,顯得很是陰狠。


    而現在李則田正心疼得看著玉蘭樹,眼睛裏麵滿是怒火。


    麵對這位黃窪子鄉的一把手,五大三粗的黃勇也說話不利落了,好半天也沒把事情給說明白。


    還好林德利口才好,低著頭向李則田匯報完事情的經過,心裏也是忐忑不安,不敢再多說話。


    李則田不大的眼睛眯起來,越發顯得細長陰鷙,裏麵的冷意如同刀鋒一般劃過眼前的這兩個人。


    眼前的黃勇和林德得可真是太狼狽了,不說因為去扶玉蘭樹弄得滿身都是泥土,身上的衣服都劃破了好幾道,象街角討飯的乞丐似的。


    就說林德利臉上紅腫透亮的嘴唇,黃勇手上長長的血口子,已經能夠說明他們在楊學斌的手上是吃了多大的虧。


    黃勇和林德利被李則田瞅住,活象是被老貓盯上的老鼠,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隻是低著頭,等待著李則田的衝天怒火。


    好半晌兒,李則田重重地一跺腳,沒有說話,轉身就走。


    隻是黃勇耳朵尖,能夠聽到他嘴縫裏迸出的幾個字:“楊學斌……”


    由黃窪子鄉的駐地到柳前村大概有二十公裏左右,開車的話也就半個小時就能到,可是因為路況原因,這個時間要拖到一個小時。


    看著前麵道路,楊學斌開著車思緒卻已經發散出去,這麽急著到柳前村是因為什麽,他自己心裏明白得很。


    柳前村小學危房隻是其中的一個原因,最主要的是,他想親自看一看那個讓他身陷囹圄的大壩。


    這是他前世心裏最沉重的一根刺,包括李剛的舉報,眾人的議論與不屑,還有紀委的調查,甚至家族的拋棄,也都比不上因為大壩潰堤給他帶來的深重罪惡感。


    這是他前生一生都背負著的罪責,每次午夜夢回,似乎都能聽到那死去的眾多老百姓哭嚎的聲音。


    他根本無法原諒自己,為此他拋家舍業消失在家人的視線中,就連母親去世也沒能知道,從此昏昏噩噩地度過一生。


    這次當然不同了,無論付出何等的努力,也要阻止這個慘劇地發生。


    對了,還有那些引發這個事故的人,也一個不能放過,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想到這裏,楊學斌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盤,眼神裏麵充滿著無盡的恨意。


    當年他住院的時候被紀委帶走,原本隻是建築商一個小小的吃請而已,根本算不上什麽,完全算得上是一個誣告。


    可是後來就在調查即將結束的時候,卻發生潰堤事件,事情的性質發生了變化。又因為負責築堤工程的建築商逃跑了,事實的真相也就無人得知,結果所有的責任就都得由他來背。


    至於他自己,當時因為死傷了那麽多的老百姓,覺得沒有盡到監督責任,內心無比自責,徹底地消沉下去。從此之後他就放浪形骸,完全放棄了自己的人生。


    現在想來,剛開始有人攛掇著李剛,應該隻是想惡心他一下。不過事有湊巧,後來出事了,也就順勢而為,把所有的黑鍋都讓他來背。


    這其中如果說沒有其他人的助力,根本不可能。


    那麽就隻能往上麵找根源,隻有京都,隻有家族的對手,才會借著這樣的機會來打擊家族,順便清除一個將來也許會成為對手的楊學斌。


    想到這裏,楊學斌也是歎息一聲。


    對他來說,家族,是一個難以回味的兩個字眼,其中的愛恨情仇苦辣酸甜各種滋味,真是一言難盡。


    楊學斌的家族名聲顯赫,特別是他的爺爺楊老的名字如果說出來,整個華夏人都會有如雷貫耳的感覺。


    楊老年青的時候就參加了組織,經曆過曆次的艱苦鬥爭,是從無數次的刀山血海中拚殺出來的,也是華夏建國的功臣。目前更是碩果僅存的幾位元勳之一,執掌華夏軍方的巨頭。


    擁有這樣的顯赫的經曆,楊家自然也是華夏有數的豪門之一,家門之中無論是軍方還是政界,都有重權在握的人物存在,可以說權勢一時無兩。


    而楊學斌就是楊老的長子嫡孫,這種身份如果讓別人知道的話,肯定會讓他們都驚掉下巴,根本不會相信。


    以楊學斌這樣的身份,居然會到一個鄉裏當鄉長,還會給人陷害,從此沉淪,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事實就是如此!


    楊學斌和楊家的關係,隻要一想起來他自己都覺得苦澀難言,根本就理不清楚,所以現在他也隻能喟歎一聲,無言以對。


    坐在他旁邊的薛梅,剛開始上路的時候被嚇得不輕,後來看他駕駛動作嫻熟,而且車開得雖然很快,卻也特別平穩,這才漸漸地把心給放下。


    隻是今天的遭遇,讓薛梅內心再也無法平靜,想到李剛的表現,還有黃勇他們所說的話,心裏就有無盡的悲傷。


    多虧有楊鄉長在,不然今天的羞辱真的無法洗清了。想到這裏,薛梅偷偷地看向楊學斌。


    今天楊學斌給她的衝擊感真是太大了,完全無法和以前的那位楊鄉長對上號。


    以前的楊鄉長就象是天上的星辰,看著耀眼奪目,高高在上,卻根本不近人間煙火。


    說白了,隻是一個擺設而已,沒有什麽用處。


    可是今天的楊學斌,一舉一動充滿著男人的氣概。對待那些小醜般的渣滓,更是出手不凡,一點情麵也不給他們留,真是太解氣了。


    可究竟發生了什麽,會讓他有這樣的變化?薛梅一時間內心的好奇完全壓倒了彷徨的心緒,看著楊學斌不禁開始發呆。


    結果楊學斌剛才猛拍方向盤的動作,也是把薛梅給嚇了一跳,差點就叫出聲來。


    可是接下來楊學斌臉上那種悲傷茫然的表情,不停地變換,也讓薛梅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


    也許楊鄉長也有傷心事沒辦法給外人說吧,薛梅想到這裏,白如碎玉的牙齒輕咬著雙唇,把頭低了下去。


    楊鄉長是大城市裏的人,又是大學生,國家的科級幹部,到黃窪子鄉隻是鍍鍍金而已,以後肯定還能升官的。


    這樣的人物,能有什麽事情會讓他傷心難過的?


    而且就算是有事情,也和她自己這個已經落入糞坑的女人無關,有這個心思,還是多想想自己的處境吧。


    一時間吉普車內陷入到一片的沉靜當中,楊學斌和薛梅都在想著自己的心事,除去發動機的轟鳴聲,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嘀,嘀,嘀”


    車內沉寂的氛圍被一陣急促尖叫的聲響所打破,楊學斌也由茫然之中清醒,想了想摸出身上的傳呼機看過去。


    傳呼機上麵顯示的號碼,讓楊學斌的劍眉再次皺起來,臉上的表情似悲似喜,更多的卻是猶豫不定。


    他沉吟了好一會兒,然後直接一腳刹車停在路邊,拿起身邊的皮包打開,從裏麵掏出一個手機。


    現在可是九六年,公務員的工資一個月也不過才一百多,如此對比起來的話,手機就是一個價格無比昂貴的奢侈品。


    特別是這款愛立信最新出的手機,價格得在二萬多,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夠消費得起的。


    薛梅在報紙上麵看到這款手機,咋舌這東西的昂貴,卻從來沒有想到楊學斌居然會有一個,當時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當然如果讓她知道楊學斌腕上的手表價格,恐怕都得把她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


    那塊手表圓圓的,表盤晶瑩剔透,標誌是一個類似於半圓的符號,價格是兩萬多美金,足夠薛梅幹一輩子的了。


    這邊的楊學斌熟練地按住開機鍵,接著就開始撥號,正好看到薛梅吃驚的眼神,想了想打開門下車。


    “媽……”


    楊學斌聽著電話裏麵傳來的聲音,心神一陣的恍惚,更有莫名的悲傷在心裏湧動,讓他的聲音開始哽咽。


    前一世因為他自己的原因,自我放逐消極避世,結果讓老媽悲傷成疾去世,他卻根本就不知道這個消息。


    這件事情隻要一想起來,他的心理就會象是有把刀在挖一樣,痛得都快要說不出來話。


    電話裏麵的聲音聽到楊學斌叫媽,顯得特別激動:“學斌,你這麽快就回電話了?你在那邊還好嗎?”


    聽著老媽蘇麗彬激動的聲音,楊學斌也在大口地喘氣,努力平複著內心驚濤駭浪般的心情。


    現在自己已經重生了,前世的一切絕對不會再讓它發生,自己也再不會發那些小孩子脾氣,一定要想辦法讓老媽生活得幸福和快樂。


    想想前世自己的所作所為,楊學斌真是無比的痛恨。


    當初因為家世的原因,老爸因病去世之後,楊學斌對留下他獨自去了美國的老媽,充滿著恨意,從此以後不理不睬。那怕後來老媽刻意的討好,他也一直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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