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麗莎的屍體,站起來,看著那個巨大的怪物,說:“這個酒店,根本就是把世上所有走投無路,逼近絕望的人誘來,以一場不可能讓他們贏的賭局,將他們困在這裏。我猜,這些輸掉的人,最終都變成了這個怪物的食物!”


    此言一出,帕卡爾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他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握緊的拳,指甲都要摳進肉裏。


    “沿途都沒看到活物,那個池子裏全是殘骸,肯定是個怪物排泄出來的廢料。”九闕看著渾身臭水的自己,突然一驚,“哎呀,敖熾該不會被吃了吧。”


    “不會。”我脫口而出,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


    “也對,他皮那麽厚,肯定不好吃,不過……”他看著那些還在不斷震動的花骨朵,“怎麽這麽久了,還不見它們來吃咱們?”


    確實如此,那些花骨朵,似被什麽力量牽製住,想衝我們來卻又無法出手。


    “先斷了這怪物的根基再說。”我走上前,深深吸了口氣,將一身的靈力全部灌注於右掌。以我的修為,如果以十成力量出擊,就算不能將它連根拔起,起碼也讓它元氣大傷。何況,還有九闕幫忙,連帕卡爾也舉起了砍刀。


    “我知道你不會幫忙,但是麻煩你照顧一下兩位老人家。”我頭也不回地對大叔說。


    “白費力氣啊你們。”大叔慢吞吞的說:“這玩意兒的致命處,應該不在下,而在上。”


    九闕一聽,忙湊到他麵前:“大叔,有內幕?別小氣嘛,大家同舟共濟,鏟除這個變異植物,我們好你也好啊!”


    “這不是植物,是妖物。”他白了九闕一眼,“這叫竊語,偷聽他人內心渴望,繼而發出聲音吸引獵物的無恥妖怪。不過,這一隻不太對頭,從不會有這麽大的竊語。”他指了指頭頂,“不管怎麽樣,想要對付它,上去再說。”


    出鞘的刀,硬生生地被他逼了回去。


    “如果你給我假情報,我回來一定剃光你的眉毛!”


    我大步走到這妖怪的身邊,那些花朵仍在被牽製的狀態,就趁現在!


    “我先上去,沒問題的話你們再來!”我一發力,順著這妖怪的身子竄了上去,到了頂部,一掌擊向石壁,石塊飛濺出來,一線久違的光芒從頭上灑下來,不待我有所行動,一股氣流從缺口灌入,吸管似的把我給吸了出去。


    在暗處停留久了,突來的光線刀子似的紮進眼裏,巨大的吸力一直把我往高處拉,估計覺得到了能摔死我的高度,說消失就消失了,由著我朝地麵砸下去,若非我是妖怪,急急運氣靈力穩住身子,十條命也不夠死!呼呼的氣流聲中,地下那片模糊的景物飛速擴大,我漸漸看到灰色的地,彎曲的橋,以及褐色的木房子。


    滿分落地!我鬆了口氣,多怕剛剛閃避不及時,又丟人地掉回我打出來的洞裏。定定神,視線從地裏麵往上挪去,鮮花青草,小橋流水,盡頭一座別致的木屋,大門虛掩,窗飄薄紗,天空裏的光照在這裏,更顯寧靜溫婉,跟之前我們所去到的地方相比,雲泥之別。不論場景還是氣氛,都讓人以為到了某個世外高人的隱居地。


    確實美!可我不欣賞這裏。一個建在怪物頭上的世外桃源,可信度太低。四下均不見人影,蝴蝶飛鳥一隻也沒有,安靜地像定了格。我趕忙跑到一旁的破洞前,趴下來對著洞口喊了幾聲。


    很快,九闕帶大叔帶著老黃夫婦跟帕卡爾從洞口裏跳了出來,不管怎樣,在這裏的感覺比在肮髒黑暗的地下要好多了。


    所有人都被這裏的景色吸引了,帕卡爾看的都呆了,說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地方。


    隻有大叔神色凝重。


    麗莎說的地方,必然是這裏了。她說,從木屋的窗口飛出了怪花。木屋,那座不顯山不露水的木屋裏究竟藏了什麽?我覺得,我在靠近我最想要的答案。


    走過曲橋,木屋近在咫尺,薄如蟬翼的輕紗優雅地在窗前浮動,兩扇看起來並不太結實的木門虛掩著,留著一道窄縫。


    我們像賊一樣溜到門前,我透過門縫裏往裏瞅,隻看到一層有一層的紗簾而已,聽不到屋裏有任何動靜,仿佛是座空屋。


    在我還在思考這房子有無危險是進還是不進時,大叔已不客氣地將我拎到身後,把門一推,大爺似的邁步而入,一股不計後果不怕死的霸氣渾然天成。


    我看著他的背影,聯想到一路上他的所作所為,越想越覺得這個人我應該是在哪裏見過才對。誰呢?果然是當人類當得太久,記性越來越差。也沒什麽,既來之則安之,最壞不過是屋裏頭衝出整個事情的大boss,最壞不過是硬碰硬打一場!


    抬腿進了屋,踩著光滑平整的地板,我拂開一層又一層垂下的紗簾,不知是到了第幾層,眼前的世界不再雪白一片,如煙霧般朦朧起來,一個高大的聲音,一聲不吭地站在那煙霧的後麵。


    刷一下撩開最後一層紗簾,差點就撞到大叔的背上,來不及對他做出任何質問,我的注意力已被眼前的兩個人給牢牢吸引去了——


    四方的房間裏,沒有任何家具擺設,隻在正中間的地板上,鋪上一張簡單的矮桌,兩個人,一男一女席地坐於桌前,四目相瞪,雙手緊緊相握。


    我很少會詫異到嘴都合不攏的程度,但這次挺不住了,不光是嘴,我的大腦開始缺氧,血液正在凝固,如果這時有誰碰我一下,我馬上會碎成一塊一塊的。


    這件屋子雖然沒有擺設,可四麵牆壁上與地板上,滿滿的都是那紫藍色的花骨朵,密集的程度,足以讓有密集恐懼症的人吐血而亡。另外,在這些花朵之間,還生著一些兵乓球大笑的綠色果實,形狀不太規則,仔細看上去,竟很像人的腦袋,果實上的果色花紋正好充作五官,眼鼻口都齊全,連表情都有,絕望悲傷瘋狂,她是沒有笑容。


    不過,這個不是秒殺我的原因。


    那個女人,真是漂亮,素麵朝天,荊釵布裙,也能美豔不可方物,真是世上罕有。麵對這樣一個女人,你斷斷不舍得挪開目光,連眨眼都覺得是浪費。


    一個古裝打扮的中國女人,出現在南美洲低下的“地城”裏,這也不算秒殺我的原因。


    緊握住她雙手的男人,也真的是俊美不凡,白襯衫牛仔褲這樣的大眾裝備,也能被他穿得器宇軒昂,熠熠生輝。


    襯衫,我買的,牛仔褲,我買的。穿著它們的,也不是別人。


    敖熾,我千山萬水奔你來,你非要用這種方式暴露在我麵前嗎?!別的女人的手,是你隨便能抓的嗎?


    “呀,眼光不錯啊這小子。”九闕從我背後冒出來。


    “眼光不好,能找到我這樣的夫人麽?”我冷哼一聲。


    你們一定以為劇情應該是我隨手抄起板凳或者鞋子招呼自己的夫君,如果是多年前的我,我會。但現在,我居然沒什麽憤怒,比起知道他還活著所迸發的驚喜,別的情緒根本不足為道。


    我正要去他身邊,大叔卻搶在了我前頭,走到兩人麵前,盯著那女人略顯蒼白的臉,皺眉道:“果然是你。”


    從朵怪花偷偷從牆上飄下來,帕卡爾緊張地大喊小心,大叔看也不看,屈起手指朝後麵一彈,沒人看到他指尖上有任何東西,就是那麽一個動作,幾個偷襲的敵人便化作了煙塵。


    “本事比以前大了那麽多。”他放下手臂,冷笑:“著附近的人跟動物,都被你吃光了吧,真是本性難移。”


    “我不知道,也許吧。”女人慢慢吐出一口氣,抬眼看著他,美得極致的眼睛裏,有顯而易見的疲憊,卻還有一絲繃緊的神經突然鬆懈下來的歡喜,“看到你我很意外,但這實在是太好了。我很慶幸當初把孩子交給你。”


    是熟人?!這關係可難猜了,最壞的猜測,難道是敖熾搶了大叔的舊愛?!那女人還說到孩子?不行不行,這太要命了!我衝到敖熾身邊,這家夥的眼睛明明張的賊大,可是從我們進來這裏到現在,他居然一聲不吭,眼珠子都不轉一轉,隻知道盯著那個女人!


    “死鬼你說句話啊!”我急了,一巴掌拍到他頭上。


    他毫無反應,倒是我的手掌被一股極寒的力量給反彈開了,整個手掌刺刺的疼。


    “你平時也這麽打你夫君麽?”大叔扯過我的手,看著我腫起來的掌心問道。


    “這算輕的。”話一出口,我便覺得不對,我從來沒有跟大叔說過我跟敖熾的關係!


    “悍婦。這算是給你的小教訓。”大叔甩開我的手。


    我被一口怒氣噎住了,這男人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裟欏,你不要急。敖熾隻是在救我。”女人的聲音,輕的像一根絲線,看我的眼神裏,不僅沒有敵意,還有滿滿的,滿滿的慈愛……沒錯,就是慈愛。


    “我……你……你怎麽知道我?”她一句話就散了我所有的怒氣,那樣的麵容,那樣的眼神,實在是讓我討厭不起來。


    女人微笑:“敖熾告訴我的。你們如何認識,如何相戀到成婚,還有你們一起開的店,從不停甜品店到不停旅店,包括那杯很苦的叫浮生的茶,他都告訴我了。”


    敖熾絕對不是一個這麽耐心,肯把自己的私生活一五一十告訴別人的家夥。他能這麽做,要麽是腦子壞了,要麽是被這女人下了妖術,要麽,是他愛這個女人。


    “你跟他……很熟?”我把情緒控製得很好,心裏已經得到了最壞的一個答案。


    女人凝視著敖熾的臉,眼中那不加修飾的愛意,簡直要把對方融化了——


    “他是我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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