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過趙公子遞來的大毛巾,狠狠擦著身上的雨水。


    九厥抱著一杯威士忌,很閑情逸致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不過,最近各檔新聞裏熱播的,永遠是這裏暴雨成災,那裏山洪傾瀉,死傷人數增加又增加,從鄉野到城市,沒有一條好消息。


    記憶裏,沒有哪個秋季的雨水會多到這般地步。


    趙公子站在我身旁,想問又不敢問地躊躇著。


    “別看著我了,沒消息。”我有些疲倦地坐下來,“開飯吧,飛了幾千公裏,餓了。”


    “辛苦了,老板娘。”趙公子努力掩藏失望的語氣,默默朝廚房走去。


    “幾千公裏就累成這樣,可見你不是太操勞,而是長久以來養尊處優,缺乏鍛凍。” 九厥毫無同情心地瞟了我一眼。


    “總有一天,我會把你拉進不停的黑名單。”我把抱枕挪到一旁,整個人躺在了沙發上。


    一個月來,我擴大尋找範圍,東奔西走,幾乎沒有幾天呆在不停,我甚至付給那些貪得無厭的蟲人們最優厚的報酬,讓它們去搜索他們的蛛絲馬跡,我做了一切能力範圍之內的事,但委托的蟲人至今沒有一個回來向我匯報,我自己的地越式搜索也沒有收獲,那些家夥就像水蒸氣一樣,噗的一下就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如果敖熾再跟我玩一次失蹤二十年的遊戲,我不確定自己會對他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暴行。至於紙片兒這樣的小妖,隨便什麽人也能將它撕成碎片。我曾信誓旦旦答應過一位故友,要替他好好看顧著紙片兒,如果它真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不但失信他人,自己也未必好受。唉,隻要它能平安歸來,加工資也是可以考慮的!


    “我來的時候,跟人打了一架。”九厥一本正經地說。


    “我以為你來不停,是為了提供更有用的消息。你為了搶妹子跟人打架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懶懶道。這家夥越來越離譜,從前的唯一愛好除了釀酒就是八卦,現在升級了,學會勾搭妹子了,整天嚷嚷著要成家立業找老婆,不過從來是隻見打雷不見下雨,據說女朋友找了一個又一個,曾經有一次差點要結婚了,最後卻被女方給甩了,原因不明。 想想也是,這種從裏到外都長得像個花花公子的貨,哪個良家女子會看上他!


    “我需要搶麽?我隻要一個春風化雨的微笑,妹子們便源源而來。”九厥仿佛受到了極 大的侮辱,旋即話鋒一轉,“我的個人問題不在今天的會議範圍,我過來是跟你說,這世界開始起變化了。”


    “雨水確實過分了。”我望著窗外的瓢潑大雨,竟不記得這些雨水是從幾時開始落下的。太久了,這段時間,這個世界一直在下雨,沒有停歇。在穿行於雨雲之中時,迎麵而來的雨點擊得我睜不開眼,時不時還有巨蛇般的閃電,遠遠近近地劈下。這種帶著淒厲顏色的閃電,抱歉我隻能用淒厲來形容它們的色彩,因為這些閃電裏包裹的紅藍黃綠,不是小孩子手中彩筆的顏色,不具備任何可愛與溫暖,它們的豔麗,是儈子手斬下頭顱時濺起的鮮血,是地獄惡鬼們綠瑩瑩的眼珠,是絕望的妖魔們流下的藍色眼淚。這樣的閃電,邪而不正,倒是少見,連我這樣有經驗有閱曆的老妖怪也有所顧忌,盡量躲開。


    “不止天氣。”九厥坐直身子,“我來時經過一所幼兒園,幾隻雀妖居然各自叼了一個幼兒往它們的巢穴而去。我打架是為了搶孩子不是搶妹子。”他伸出右胳膊,英雄般地指著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傷口,“瞧,我還負傷了!那可惡的雀妖,打不過我就用嘴亂琢。”


    “雀妖?這種小妖曆來以草蟲為食,從不侵犯人類的呀。”我一愣,“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回來之前我曾經在另一個城市看見一群三足蟲怪,成群結隊,大搖大擺從一家醫院裏爬過,好些病人被嚇得暈過去,還有一個被當場嚇死。我出手對付,這些妖怪馬上一哄而散,躲到地下再不露麵,看起來它們並不是要刻意傷害人類,好像隻是故意要讓人類看見自己而已。”


    “會不會是2012快到了,世界開始躁動了呢? ”一把白紙折扇飄到我跟九厥中間,振振有詞地說。


    “我去!這是什麽怪物!”九厥從沙發上彈起來,指著那扇子問我,“你幾時又搞來了扇子妖?”


    “這位帥哥,我不是扇子,我隻是寄居在扇子裏的幽靈,我叫白駒。我的故事,說來話長,所以我就不說了。”


    最近太忙,搞得我都快忘記不停裏還賴著這個家夥了。他之前拚死抗爭,怎麽也不肯附身蒼蠅拍,我放他一馬,將他折中安排在一把普通的紙折扇上,命令他在不停打工一年還債,工作內容是給我扇扇子趕蚊子,要知道秋天的蚊子是最厲害的。任何東西,垂死掙紮時的力量,往往出人意料。


    “對我而言,沒錢的日子才是末日,隻要我的金子還在,那表示這世界依然美好。”我揉著微微酸痛的肩榜,“我從來不相信2012。不過是瑪雅人的一個玩笑。我現在隻想吃飽飯,然後繼續找那殺千刀的貨。如果在今年結束之前他依然始終,我就單方麵宣布雙邊關係破裂,永不複合。”


    話音未落,房間內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巨響,很像沉重木材轟然倒地的聲音。


    等等,聽起來怎麽那麽像有人把不停的大門給踹飛了呢?


    最近這個月,因為分身無暇,不停的大門已經被我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誰敢這麽無禮?!


    衝出房門一瞧,我家大門真被人給踢倒了!那麽厚重的兩扇木門,四分五裂地散在院子裏。這得多大腳力多大仇,才能幹出這麽混蛋的事!還有這店門是材質上等的木料,很貴的,好嗎!


    陰暗的光線下,狂風暴雨從洞開的門口席卷而入,強勁的氣流越過前院,閃電般折斷了沿途遇到的所有花草,拚著一股斬草除根的狠勁迎麵撲來,這力道竟把屋簷下的我整個朝後推開了兩步。


    九厥在後頭撐住我,望著被徹底破壞的大門,說:“真剽悍的妖風!”


    就在這時,一道微小的白影自門外飛奔而進,狼狽不堪地竄進了我的懷裏。


    這……這不是紙片兒是誰!這小混蛋終於肯回來了麽!


    在我跟九厥驚詫的目光裏,紙片兒抬起頭,用交代遺言的語氣,斷斷續續說:“有人追……賭場……壞蛋……男主人沒出來……”話沒說完,這沒用的家夥就厥過去了。


    別的沒聽明白,有追兵倒是清楚的,這不,已經追到家門口了不是——兩個身著黑色西裝,身材粗壯得快成四方體的男人,各騎著一條水桶粗的黑蛇,氣勢洶洶地從門外衝了進來。這股能折斷花木的妖氣正是從兩條黑蛇大張的嘴裏噴出來的。曾經聽說蛇這種動物長到一定體積之後,隻需張口吐出一股厲風,便能將附近的小動物全部卷入口中,看來傳言很可信。


    但,我不是任人宰割的小動物,不停裏的每一個人都不是別人的宵夜。


    “這兒可不是動物世界!”我反手關上身後的房門,抄起豎在一旁的晾衣竿,跳到那對醜陋不堪的怪物麵前,“說說理由先,我再考慮要不要對你們動手。”


    四方體男人的臉也長得真醜,又扁又平,還黑,從眼珠裏透著凶蠻,指著我,用一種完全沒有音調的聲音說道:“願賭服輸!客人輸了一條胳膊,我們來取,不給不行,跑多遠我們追多遠!”


    死孩子什麽不好學,學人賭博?我壓下怒氣,說:“欠債還錢也是公理,如果你們隻為討債而來,也不好讓你們空手而回。這樣,那家夥的胳膊你們說值多少金子,我雙倍賠給你們,你們弄壞的大門我也不追究了,如何?”


    “客人輸了一條胳膊,不給不行!”四方體們咬死不鬆口,兩條黑蛇囂張地朝我吐著芯子。


    “沒商量?”我從來不喜歡在自己家裏跟人打架鬥毆,但這兩位現然不把我放在眼裏。


    “一條胳膊,不給不行!”機器人一樣的聲音聽得我心煩,而對方的耐心顯然比我更少,兩條大蛇已經勇往直前地朝我撲過來,大嘴裏噴出的口臭熏得我想暈過去。


    刷刷,幾道利光從空中劈過,輕而易舉將黑蛇與它們的主人淩空斬成了兩截,那幾塊碩大的身軀頓時激縮成兩個薄薄的長方形,輕飄飄地落在地上,瞬間被大雨淋得透濕。


    “經驗證明,看起來越凶狠剽悍的,越是小角色。”九厥跳到我身邊,扔掉手裏的水果刀,“這把刀以後不要再用了,聞起來好像臭臭的。”


    走上前一看,地上躺著的,卻是兩張很普通的撲克牌。


    我與九厥一人一張拾起來,沒看出端倪,隻是這撲克的背麵有點意思,中間印著一條長著翅膀的大蛇,被四個一模一樣,隻是朝向不同的符號包圍著。


    “這大蛇旁邊的四個符號……”我把撲克翻來覆去地看。


    “很像英文字母e嘛,四個e。”九厥接嘴道。


    四個e?!


    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等下,誰去把大門先給修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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