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母金公原自合,黃婆赤子本無差。咬開鐵彈真消息,般若波羅到彼家。


    我要結婚了。


    那一天,我在馬上,眺望前路。問猴子:“前方妖氣重重,卻是何處啊?”


    “你進步了,居然能看出妖氣了,那明顯是森林大火。”猴子毫不給麵子。


    “我問你前方是何處!請正麵回答我的問題,少搞諷刺挖苦!”


    “前麵是荒山野嶺。”


    “廢話,前麵總是荒山野嶺,我問你地名!”


    “地名你不會自己看?!”


    “白癡,我看得見地名還用問你?”


    “你看不見地名我能看見嗎?你當我是穀歌地圖?”猴子對待領導的態度總是這麽差。


    “猴子,去前方打探一下,順便化些緣來。”


    “化緣?現金還是收卡?”


    “無所謂,夠我們去口福居吃全素宴就行。”


    “今天不方便!”


    “你丫能有什麽地方不方便?你以為你是八戒?”


    “啊,什麽情況?”八戒躺著也中槍。


    “八戒,你去!”


    “好嘞!”


    “看看!好好向八戒學學。什麽叫不抱怨的世界。”


    “他化緣收回扣的!”


    “你有證據嗎?你有證據嗎?”豬暴跳著,“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順眼,天天在師父麵前說我壞話,你早盼著有一天能把我踢走是吧?好,我這就回高老莊!沙僧,我們分行李!”


    “我不同意搞分裂。”忠厚的沙僧搖頭。


    “看看!好好向沙僧學學。什麽叫團隊精神。”我說。


    “你們都是多餘的。把行李給我,我一個人去西天。我一個人打敗所有妖精,一個人賺所有經驗,一個人刷所有副本,一個人吃所有回扣……”沙僧接著說。


    我打個響指,猴子和豬很有團隊精神地把沙僧挖了個坑埋了。


    這樣的爭吵大戲每天上演,現在你們知道當師父的有多難。


    “那麽,沙僧去化緣吧。”


    “報告,沙僧剛埋。”


    “挖出來!”


    就這樣,屍骨未寒的沙僧被挖了出來,噴口涼水,拍拍沙子,被塞一封介紹信,送向了遠方。他好像已經不記得剛才發生什麽事了,這樣的血案每天都發生n回,作死受了上天詛咒的不死妖精們,能長眠才是一種幸福。


    沙僧呆呆怔怔地去了,一小時後興奮地用千裏傳音術打回來:“頭兒,你猜我找到什麽了?”


    “飯局?”


    “不!洗浴中心!”


    “在這種荒山野嶺?”


    “速來啊!我先去洗了。”話筒中響起沙僧脫衣服的聲音。


    一轉頭,猴子和豬已經在前方五百米了。


    “我勒個去!給為師回來!白龍馬!駕!……你為什麽不動?我隻是想去阻止他們犯錯誤而已……你不信我?好吧!你在這兒等著,我用跑也要去把他們給揪回來。”


    我跳下馬大步而去,白龍馬氣憤地用蹄子在地上畫圈。


    終於跑到了那深山中,抬頭一看,豔光閃閃一塊招牌:真憐愛休閑會所。再一看門裏,猴子豬沙僧正舉了酒瓶,大喊:“什麽?兩百塊?你怎麽不去搶!”


    “不要激動。”我衝進去,“讓領導來解決問題,哪一種兩百塊?”


    “開瓶器兩百塊。”八戒憤怒地看著手中的小道具。


    “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我看向櫃台後的媽媽桑,“大家出來混,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字:誠信!”


    “你把我們看成什麽人!我們這兒是正當高級會所。我們這兒的姑娘全都是研究生畢業,懂八國外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絕不賣藝!”


    我看那媽媽桑的樣子,卻好似哪裏見過。


    “真的?”


    “我說了不賣藝就不賣藝!”


    “那怎麽收費?”


    “不要錢。”


    “難道要命?”


    “也不要命。”那貴婦人笑了,“隻要你們的心。”


    那一瞬間我恍然大悟。我就知道像《西遊記》這種故事一旦出現香豔情節必定後麵就跟著血腥恐怖片。做這種書的主角就像:豬八戒仰望玉兔——看得見吃不著。


    “猴心,豬心,妖心,人心。你要哪一種?”


    “我要一顆真心。”


    “莫非……你要相親?”


    “正是!”這婦人一拍掌,“姑娘們,出來吧!”


    音樂響起,燈光閃亮,姑娘們魚貫出場,一字排開。


    八戒認真地數了很久:“隻有三個?”


    “是,隻有三個。但這三個,可是人間僅有、天下無雙的極品。”老婦手一指,“這是真真。”


    真真美貌如花。


    “這是愛愛。”


    愛愛迷死青蛙。


    “這是憐憐。”


    憐憐讓人想媽。


    “果然極品啊。”我讚歎著。


    “我這三位女兒,正值妙齡,尚未婚配,正巧長老的三位徙弟也個個一表人才,活力四射,不如就此婚配,促成美事,如何?”


    我是唐僧,不是傻子。那仨徒弟長那模樣兒,竟然還有人說要把姑娘嫁給他們,這病得治。


    “這……我得問問徒弟們的意見。”我轉過頭,“猴子,你覺得如何啊?”


    “我對女人沒興趣。”


    “嗯?”大家一起看他。


    “有母猴嗎?”猴子十分挑剔。


    “八戒,你表個態。”


    “我對女人沒有興趣。”


    “嗯?”


    “我隻愛天上女神。”八戒絕不將就。


    “沙僧,他們不要你先挑。”


    “我對女人沒有興趣。”


    “嗯?”


    “我的心早就交給了佛祖。”沙僧一臉正氣。


    “看吧。”我望向貴婦,“這就是我的徒弟們,他們永遠把佛家利益置於個人情感之上,絕對有決心、有信心、有能力打一輩子光棍!”


    “唐長老,你果然教徒有方啊。不過,我覺得這隻是他們當著你的麵,不敢說想而已。”


    “那你要如何?”


    “讓他們各配一對,共度一晚,若真能坐懷不亂,我才相信。”


    切,誰怕誰。隻要抱著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三不態度,哪怕十年後你帶著小猴子小豬小和尚什麽的來抱我腿叫我爸爸。


    “好吧!就地解散,明早六點在門口集合。”


    三位姑娘拉了仨徒弟,化了三陣風呼啦一聲就沒影了,看來是沒見過男人太久了。


    廳中於是隻剩下我形影相吊。


    不對……親家母正衝我媚笑。


    雞鳴撩破晨霧,新的一天來到了。


    我站在門口,抬腕看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想他們也許不會來了。


    是啊,誰願意拋卻良辰美景,卻去走一條不歸的長路。


    但就在六點前的最後一秒,仨徒弟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


    “猴子,站住!昨晚你都幹什麽了?”


    猴子點起一支煙,深深吸一口,又沉醉地吐出來,仿佛在回憶——


    那時她倚靠著我,問我愛不愛她。


    我說:“也許吧。”


    她說:“不許也許。”


    我說:“我不知道。”


    她說:“你就這麽狠心,連個愛字都不肯說嗎?”


    我說:“我寧願傷害你,也不願欺騙你。”


    她怒了:“那你為什麽要和我在一起?”


    我說:“隻是因為寂寞吧。”


    她問:“這一晚後,你還會想起我嗎?”


    我說:“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吧。”


    她說:“你會不會為曾經做過的事後悔?”


    我說:“我不記得我做過什麽,不過聽到世間傳說的那個故事,我覺得我不必後悔。”


    她說:“死猴子,你還是死性不改。”


    我說:“你不是也一樣嗎?”


    她驚:“你認出了我是誰?”


    我說:“你是誰,這有什麽重要。重要的是,今晚,你不是誰。”


    她笑了:“是的。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你的一生我隻借一晚。今晚,我是你的唯一。至於明天你會愛上誰,會去何方,都再與我無關。”


    眾人聽了都沉默。


    “八戒,說說你的一夜。”


    八戒刷著牙,口吐白沫,娓娓道來。


    那時,她看著我微笑,問我愛不愛她。


    我說:“不愛。”


    她說:“不愛那為什麽要和我一起?”


    我說:“隻是因為不要錢吧。”


    她捶我,說:“死豬,你好壞。”


    我笑:“當我是世上最真心的一頭豬時,上天用分離懲罰我。現在我變成了世上最放浪的一頭豬,上天又用你來獎勵我。”


    她說:“你用情太深,才會痛苦。若會放手,就能解脫。”


    我說:“這一生,我絕不放手。因為當我知道什麽叫放下時,已經沒有手可以放了。”


    她說:“來來來,幹了這杯醉生夢死酒,忘了前塵往事,今夜離別後,何日君再來。”


    我說:“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我就是執迷不悟,你又何必苦苦拯救。我喝了這酒,也忘不了那人。”


    她說:“所以你就要這麽執念一生一世?”


    我說:“一生一世太短,我要的是生生世世,不論我輪回變成什麽,投成什麽怪胎,我掌心都會刻著她的名字。”


    眾人聽後皆沉默。


    “沙僧,你呢?”


    沙僧刮著胡子,顯然有些落寞。


    “那一夜,她沒有拒絕我,那一夜,我傷害了她。那一夜,她滿臉淚水,那一夜,我滿頭大汗……”


    “不要避實就虛,你到底做了什麽?”


    “我讓她脫光衣服,站在床邊,幫我擋著燈光,我好安心睡覺。”


    眾人聽後皆沉默。


    “師父,你呢?”八戒問。


    我抬起頭,仰望天上浮雲,光影在我的臉上蕩漾。


    昨晚,我和親家母促膝談心。


    我問:“你們究竟是誰?”


    她問:“你卻知你們是誰?”


    我說:“我們是一群被流放的狂徒,是一群不可能有家的人。”


    她說:“那麽你覺得這次的聯姻是要告吹了?”


    我說:“如果美色能解決問題,去西天的就該是貂嬋。”


    她說:“你明知我們是誰,為何還要與我們共度一宵?”


    我說:“我隻是好奇。究竟是誰鐵石心腸,又是誰芳心暗動?是誰暗自猜度了誰的心,是誰不知你是風兒我是沙,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是誰不知你是佛來我是牛糞,佛心見佛糞心見糞,花心見色狼,而一顆純潔無瑕的心,看見的全是浮雲。”


    她說:“三藏,你還是老樣子。自打在西天時,我們就說不過你。”


    我說:“為什麽要爭勝負?如果感情可以分勝負的話,我隻知道,從一開始,我就已經輸了。”


    她說:“三藏,我們好心勸你迷途知返,這紅塵俗世有何不好,你偏要去西天?”


    我說:“西天是菩薩要我去的,現在又為何怕我去?原來隻是想我去取經,卻不想我去求解。”


    她說:“你當年質問佛祖,鑄成大錯,現在卻還不知悟?讓你們重返西天,是希望你們迷途知返,重歸大法。可現在,你卻教壞了徒弟,破壞了規矩,放浪了形骸。”


    我說:“我去西天,是為了取回我應得的東西。我去西天,隻因為我五百年前問的問題,現在還沒有人敢回答。”


    她歎:“三藏,你付出這一生,值得嗎?”


    我說:“我這殘軀,這一生,都用來為天下人尋路。而你們這長生不老之軀,千秋萬代,都隻為守護一座泥胎。天下誰敢說‘值得’二字?我敢。”


    她再不說話,化成煙霧消失。


    眾人聽完都沉默。那身後房屋,卻忽變荒林。


    “無論如何,”我看著他們,“哥們兒,感謝你們信守了承諾,準時來到這裏,繼續和我一起把這條路走下去。”


    “少煽情,老子隻是早上起來噓噓,順便看看你還活著沒的。”幾個家夥都擦著眼淚罵。


    “原來,你早知這四個人……是她、她、他、他變的。”八戒說。


    “不知,哪個是她、她?哪個是他、他?”沙僧問。


    “不可問,不可說,不可想。”


    三個妖怪驚疑地想了一想,突然都衝到一邊去吐。


    “喂!你們昨天晚上究竟幹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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