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未淩就是典型的恃寵而驕,聞言,十分嘚瑟的哼了聲,歪頭靠在謝之欽頸窩,蹭了蹭。


    謝之欽被他蹭的臉紅心跳,不敢垂眼看他,隻能目視前方,直挺挺的往前走。


    “阿淩,沈師兄說劍靈入體之後,黎闕後日就能回去將養了,我們是不是也該回掩月山了?”謝之欽溫聲問道。


    鍾未淩想了想:“風跡現在還在生我氣,你確定不再多住幾日?”


    若是後日便走,鍾未淩都能想象出來風跡會在背後怎麽罵自己,狐狸精,勾搭人,拱白菜的豬……


    而且,謝之欽自小在此長大,雖然叫風跡與沈棠師兄,可鍾未淩能看出來,這倆師兄一人算謝之欽半個爹。


    這一走,雖然可以經常回來,但終究不能日日回來,日日見,說舍得都是假的。


    “不了,”謝之欽莞爾,“姑山長央宗一事還要由你定奪,且事關一個魔族下屬宗門的生滅,按理說還要把各地長老都叫來商議,總是留在雲都,他們會說你的。”


    “無所謂,此事我自認處理的還行,頂多就是讓他們多等些時日。”鍾未淩話至此處,頓了頓,高傲瞟了謝之欽一眼,用那一副欠打的傲嬌姿態掩蓋住眼中的心疼,“你手還沒好,還得沈棠給你治,我就暫且陪你在此處多過幾日吧。”


    被澄心劍所傷,哪那麽容易痊愈。


    要知道,原文中原主隻碰了一下,便險些魔修根基全散,幸虧有天魔血脈護體,否則真就成個廢物了。饒是謝之欽厲害,但他終究也隻是個元嬰大圓滿,且在瓶頸卡了十七年,跟自己,也就是原主的修為比,並高不了太多。


    原主在床上躺了將近一個月才下床,他至少也得多休息幾天才是。


    謝之欽淺笑:“我的傷上點藥就好,不用沈師兄日日看顧。”


    鍾未淩還想說什麽,但被謝之欽直接拍板釘釘:“就這麽定了,明日我便讓人收拾東西,後日一早我們就跟黎闕一起走。”


    鍾未淩沒辦法,懶散嗯了聲,其間,目光略帶疑惑的在謝之欽臉上瞟了一下。


    謝之欽一直很聽他的話,幾乎從不會在他同意之前決定任何事,可現在,卻這麽急著將後日離開雲都之事定下,鍾未淩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下午,鍾未淩翻身下床,看著空蕩蕩的屋子,更覺得不對勁了。


    早上,謝之欽將他送回來之後,便走了,午飯也未同自己一起吃。鍾未淩問前來送飯的魏雨寧,謝之欽去了何處,魏雨寧搖搖頭,說並不知道。


    後來,澹台遠來幫鍾未淩送沈棠新調配的安胎藥,鍾未淩又問了他,結果一樣,他也不清楚。


    明明之前隻要他在哪,謝之欽活動範圍絕對不超過方圓一裏,隨叫隨到,而且時不時就會來問一句。


    “阿淩,你肚子痛嗎?”


    “阿淩,少吃點糖,你已經有些牙疼了,再吃會更疼。”


    “阿淩,你聽話好不好,先把這帖藥喝了,我到時候讓師兄再給你換一貼不那麽苦的。”


    “阿淩,你冷不冷?要不要加件衣服?”


    ……


    之前一直覺得聒噪,突然不見人,鍾未淩著實不習慣,有種自己被冷落的感覺。


    他穿上衣服,正準備出門去找謝之欽,桑鈴兒突然敲門。


    鍾未淩開門,不解:“你不是回掩月山了麽,為何在此?”


    桑鈴兒左右看了眼,鍾未淩懂了她的意思,讓她進來了。


    “其實,在姑山搜查之時,還發現了別的東西。”桑鈴兒拂手化出一把刀,放在桌上。


    刀身漆黑,形狀略彎,其上雕刻著紅色魔紋,給人一種十分壓抑的感覺。


    “殿下可還記得這東西?”桑鈴兒問。


    見鍾未淩搖頭,桑鈴兒皺眉:“這是殿下當年親手贈給聞長思的刀,殿下當真一點印象都沒有?”


    原主贈的,又不是我……鍾未淩沉默片刻,蔑然道:“本座連聞長思這個人都幾乎毫無印象,又怎會記得一把刀。”


    桑鈴兒挑眉:“殿下能輕易忘記他,隻怕他不會那麽輕易忘記殿下。”


    鍾未淩不懂:“此話何意?”


    “為了殿下,他弑父篡位的事都能做出來,甚至還殺了我母親以及幾乎所有曾與殿下走的近的人,若非殿下及時發現,宿央和黎闕根本活不到今天。”桑鈴兒臉色冷了下來,“總之,聞長思不是善類,他就是個瘋子,一個被前魔君傾盡畢生之力培養出來的兵人。”


    “當年仙魔大戰,我明明是親手殺了他,可是,”桑鈴兒攥緊拳,咬牙道,“沒想到他竟然還活著。”


    鍾未淩聞言,突然想起件事。


    前魔君聞淵是聞長思的親爹,而桑鈴兒也是聞淵的孩子,所以桑鈴兒跟聞長思應該是同父異母的姐弟。


    而且,之前聽謝之欽說,姑山出現那具被擺成極具侮辱姿勢放在棺材裏的白骨乃是聞淵,而那虛影大概率是聞長思,所以聞長思這是把自己親爹的骨頭給剔了,然後當成狗來驅使嗎?


    敢不敢再惡心一點?


    不過,鍾未淩正色:“你說他不會輕易忘記我,又是何意?”


    桑鈴兒失笑:“殿下果然是一點都不記得了嗎?約莫四十年前,他從前魔君密室逃出,扮作乞丐流落街頭。”說到這兒,桑鈴兒岔開話題順口解釋了一下,“雖然這東西當時才不到十五歲,但他的幻術和陣法整個修真界已經無人可睥睨,他所幻化的東西或者人,幾乎完全可以以假亂真。說來也是前魔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若非他過於培養聞長思的幻術和陣法之術,聞長思也不可能從姑山逃出去。”


    桑鈴兒喝了口水,言歸正傳。


    聞長思的乞丐扮相不僅瞞過了前魔君派出的搜查魔兵,還瞞過了鍾未淩。


    鍾未淩順手給他買了屜包子……


    “沒毒。”鍾未淩見他一直不接,隨手把包子放在地上,起身蔑然道,“肚子餓的都唱曲兒了,多少吃點,別餓死街頭,有傷風化。”


    黎闕跟在他身邊,小聲提醒:“公子,魔君限我們十日內把地牢裏逃出的東西找回來,不可再耽擱了。”


    鍾未淩不耐煩地剝了顆糖,填進嘴裏,冷哼:“找回來?”


    黎闕茫然:“不是嗎?”


    “自然不是,”鍾未淩眼神一冷,“那邪物本就不應存在於世上,找到之後,直接殺了。”


    兩人交談聲音極小,一般人根本聽不見,但不知是不是鍾未淩的錯覺,地上的小乞丐渾身抖了下。


    接連下了幾日的暴雨剛剛停歇,雨寧之後,姑山氣候雖稍稍回暖,但依舊寒冷。鍾未淩見小乞丐身上穿的單薄,原本準備將自己的外袍解下來給他,但是想了想,這是蔣燃剛送自己的新袍子,布料乃上等中的上等,鍾未淩舍不得,然後把黎闕的外袍給脫了,蓋在了小乞丐身上。


    黎闕:“……”


    十日後,鍾未淩還是沒追蹤到任何蹤跡,被聞淵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從姑山魔窟出來時,鍾未淩捂著聞淵被刺穿的小腹,臉色蒼白間,罵道:“你說他是不是有毛病?特麽這嘴毒的快趕上雲都那個叫風跡的老頭兒了。”


    說出來,鍾未淩又覺得不妥:“說他跟風老頭兒一樣,都是抬舉他,風老頭罵人還有理有據,他卻把什麽屎盆子都扣老子頭上,找不到人是我辦事不利也就算了,畢竟本公子壓根沒打算去找,合著最後罵著罵著,人跑了也成我的原因了!我又不是他的狗!簡直神經病!王八蛋!”


    黎闕緊張噓了聲:“公子,你小點聲,這裏到處都是監視法陣,萬一被魔君知道您這麽罵他,您就不止挨一劍了。”


    鍾未淩攥緊拳,扭頭恨恨看著富麗堂皇的魔君殿,咬牙:“心胸狹隘,不容他人,絲毫不顧及大局,終有一日,我會覆了這裏。”


    黎闕歎氣,小聲道:“魔君手段剛硬,雖有不少宗門心有不爽,但終究畏於其狠辣,不敢明說。據說上個月,一個嶺南的小宗門對魔君有所微詞,一夜之間,便被三十四死侍血洗了整個宗門,一個不留。我們掩月山地勢特殊,外加與鬼界交好,故而他才不敢對我們輕舉妄動,可是,”黎闕心疼的看著鍾未淩,“縱然如此,他還是一言不合便直接對殿下動手,若想扳倒他,談何容易,興許這就是命吧。”


    “若是因為畏強便不敢去做,那這世間還有公道可言嗎?仙門標榜正道,匡扶正義,可我魔族就當真不通人性,毫無人情了嗎?我們也都是人,也都是活生生的人,我們也會疼,也會喜怒哀樂,隻是因為天資原因和血脈之力,不得不走上另一條修行之路,我們有什麽錯?為何不能爭一爭,為自己為整個魔族爭一片安樂繁榮,而不是日日活在血腥裏。”鍾未淩頓了頓,眼睛一沉,冷聲道,“我從不信命,若是信,當初也不可能從死境活著出來。”


    黎闕沉默片刻,恍然輕笑一聲:“公子說的對,是黎闕心思太窄。既然都是人,哪怕是死,也是要為自己與族人搏一搏的。”


    回去的路上,又路過那條街,又見了那名小乞丐。


    鍾未淩又給他一屜包子,小乞丐這次很順利的收了,但是卻非要跟著鍾未淩回去,說自己就算留在這裏也是無依無靠,說不定哪天就死了。


    鍾未淩心腸不壞,但也並非什麽好人,並不是隻要是個可憐人求他,他就會把人撿回去,然後將照顧他當成自己的責任。


    畢竟人生在世,各有自己的際遇,單靠別人的幫助是不能改變什麽的。


    但這乞丐過於粘人,就算鍾未淩坦白了身份,他也絲毫不怕,非要跟著走。


    最後,鍾未淩無法,隻能將其帶回了掩月山……


    ……


    “那乞丐跟著殿下回到掩月山後,過了兩年,殿下無意發現他也是魔族之人,便將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刀贈給了他,順便賜名長思。”桑鈴兒道,“之後,殿下出門時,他都會跟著,慢慢的,他便對殿下生了不該有的感情。”


    不知為何,雖然桑鈴兒講的往事並非自己所經曆,但鍾未淩卻心裏莫名堵得慌。


    桑鈴兒後半部分話,鍾未淩沒聽進多少,反正就是那個聞長思瘋了似得喜歡上了原主,並因為病態的占有欲,殺了原主身邊的人。之後,原主與他決裂,並企圖殺了他,但是正如桑鈴兒所言,聞長思的幻術和陣法縱觀整個修真界,無出其右,原主準備下殺手時,聞長思走了。


    臨走,聞長思留了張字條,上麵寫著一句話,也是之前聞長思經常對原主說的——“哥哥,等我自由了,娶你好不好?”


    字條被原主燒了,並且下了追捕令,四處搜尋聞長思,找到之後,殺無赦。


    再後來,也就是五年後,距今三十五年前,原主知道他就是聞淵的兒子,也就是那個當年從姑山逃出去的兵人,而且,也終於有了聞長思的線索。


    可就在他準備親自去做個了結時,姑山魔窟下令,讓鍾未淩將聞長思帶回不悲山,若有三長兩短,整個掩月山格殺勿論。


    原主無法,隻能照做,畢竟當時的掩月山並不強大,他可以不顧生死,但他不能不顧掩月山其他人的生死。


    於是,聞長思在原主押送下,被關入了不悲山。


    至今,桑鈴兒都想不明白,聞長思那次為何那麽聽話,明明可以繼續跑,但最後卻突然出現,自投羅網。


    之後,便也出現了不悲山附屬山峰中夜夜慘叫,樵夫無意撞破,後接連兩個村子全部覆滅的事。


    “他是個瘋子,”桑鈴兒又強調了一遍,爾後,擔憂道,“殿下,我怕他這次回來,會對你不利,殿下一定要多加防備才是。”


    聞長思的能耐,樾陵一事,以及姑山一事,眾人都已經切實見識過,旁人就算想護,也根本護不住鍾未淩。


    不過,鍾未淩倒不怕他對自己做什麽,而是:“你說他當年殺光了本座身邊人?”


    桑鈴兒深吸了口氣:“隻剩下我、宿央和黎闕三人。”


    鍾未淩攥緊拳,拳心滲出絲絲細汗,喉結上下滑動了一個來回,直接奔出門去了。


    “你見謝之欽沒?”鍾未淩拉住一個小弟子,便急匆匆問。


    小弟子搖搖頭,鍾未淩又去別處找了。


    他一路跑到沈棠那裏,也沒見謝之欽的蹤影。


    桑鈴兒說,聞長思的幻術和陣法無人能及,所以,就算他變成誰,或者隨意出入雲都,都不無可能。


    謝之欽不會是被他騙走了吧?


    不過,謝之欽那麽厲害,應該不會如此輕易便上當受騙,可是……如果那人變成自己呢?


    真是艸了!鍾未淩一緊張,整個人又有些發暈,在踉蹌撞上迎麵走來的魏雨寧。


    “魔君,你怎麽了?”魏雨寧扶住鍾未淩,溫聲問道。


    鍾未淩掃了眼魏雨寧,魏雨寧臉色有些蒼白,貌似前不久才流了很多血一樣,整個人毫無血色。


    不過,魏雨寧雖然是謝之欽的小師侄,可鍾未淩並沒心思顧他,他皺眉推開魏雨寧:“無事,你見謝之欽了嗎?”


    魏雨寧搖頭:“並未,魔君找小師叔何事?”


    既然他沒見,鍾未淩也不想跟他花時間解釋那麽多,進去找沈棠了。


    “謝之欽有沒有來過這裏?本座醒來便沒見他。”鍾未淩急匆匆道。


    沈棠被他這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沒有,不過小師弟修為甚高,應該不會有事,或是去哪裏溜達了吧。倒是魔君你,看起來情況不太好,恕沈某多嘴,孕期還是盡量避免劇烈運動和過大的情緒起伏,有可能……”


    還沒說完,就被鍾未淩打斷了:“行了,本座知道。”


    鍾未淩揉了揉眩暈的腦袋,皺眉道了句等謝之欽回來,煩請沈仙師告知本座,便又轉身,準備去往別處。


    沈棠不知鍾未淩去找謝之欽何事,但是:“魔君請留步,有件事我覺得我還是告訴你比較好。”


    “本座沒空聽。”鍾未淩繼續往外邁著步子,頭也不回,冷聲道。


    沈棠道:“是關於謝師弟的。”


    鍾未淩停下腳步,扭頭:“何事?”


    沈棠道:“你們姑山一行,小師弟可是還受了什麽別的傷?”


    “除了被澄心劍灼傷,並沒別的了,”鍾未淩皺眉,不解道,“你不是給他診過脈了,還用問我?”


    沈棠一愣:“我何時給他診過脈了?”


    鍾未淩茫然:“他說你給他看過了,你又是大夫,大夫看過難道不診脈嗎?”


    沈棠失笑:“我壓根沒給他診!不對,是他壓根不讓我碰他!”


    鍾未淩愕然:“你說什麽?”


    沈棠解釋道:“他來時,整條右小臂和手掌全部被劍氣灼傷,我正要幫他看看他體內有沒有什麽內傷,他直接躲過去了,還跟我說隨便給他開點藥就行。順便跟我強調,最好不要留疤,說你喜歡好看的人,留了疤他就不好看了。”


    “我……”鍾未淩忍住下意識吐槽的嘴,催促道,“然後呢?”


    沈棠:“然後他就拿著傷藥走了,我說給他包紮,他都拒絕了,他這麽避著我,所以我才好奇,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不想讓我們知道。”


    沈棠頓了頓,臉色沉重道:“而且,我注意到他隨身玉令上的個人結界打開了,這個結界有什麽用,我想不用我說吧。所以我嚴重懷疑,他是不是根基受損,靈氣遭到重創,所以才會打開的結界。”


    鍾未淩嘴唇緊抿,微微顫了一下,雖然還沒確認,但是心中不自覺做了最壞打算:“如果真的是根基受損,那怎麽辦?”


    沈棠沉聲道:“如果輕的話,用草藥修複,然後閉關修養便可。”


    鍾未淩:“那如果嚴重的呢?”


    沈棠皺眉:“這就比較麻煩,要去鬼界禁地去找望月草。”


    鍾未淩不解:“仙鬼不是相克麽,鬼界長出來的東西,仙門之人用了不會出現反噬嗎?”


    沈棠:“仙鬼確實相克,可是鬼界禁地其實是一個混沌之地,也是仙鬼兩道靈氣混合之處,那裏長的東西無論仙鬼,都可食用。且服用之後,不僅可以修複根基,還能在原本的基礎上將修為拔高一截。”


    鍾未淩將信將疑:“天底下真有這麽好的事兒?”


    沈棠一攤手:“自然沒有。因為東西確實很好,很多人也都覬覦,可是拿不到。”


    鍾未淩好奇:“怎麽拿不到?”


    沈棠道:“方才不是說了,那是仙鬼兩道的混沌之地,極其危險,一般人根本進不去。”


    鍾未淩:“一般人是多一般的人?”


    沈棠想了想:“桑鈴兒、韓循和風跡師兄這種,都是一般人。魔君你,也就一般稍微靠上一點點。”沈棠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也就這麽大一點點。”


    “……”鍾未淩不耐煩道:“你幾個意思?就算本座能進去,本座也不會去的。謝之欽根本不可能有事,就算有事,本座也不去。”


    他怎麽不知道,原文還有這麽個鬼地方?


    不過想想也是,原文貌似壓根沒怎麽提鬼界。


    說完,鍾未淩來不及多想,便匆匆離開,又去找謝之欽了。


    他找了一圈,身體實在受不了了,肚子好疼。


    他扶著牆,走回臥房,心中暗罵,謝之欽,你等著,等老子找到你,你就完了!


    鍾未淩蜷縮在一起,在床上躺了許久,才堪堪緩過勁,但緩過勁的同時,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他做了個夢,夢裏,夢到了奇怪又陌生的場景。


    入夜,四周石龕中燃著幽藍色的鬼火,一名身穿黑衣的男人拿著彎刀,走在鍾未淩身側:“這幾日鬼界動亂不休,你這時來做什麽?萬一卷入爭鬥,你們掩月山就摘不幹淨了。”


    “沒什麽,隻是聽說鬼王夫人生了,特地來送點賀禮。”手執黑刀的男人鍾未淩明明沒見過,但卻張口叫出了他的名字,“我說蔣燃,你可是真行,要不是黎闕稟報,我都不知道我幹兒子已經被生出來了。”


    蔣燃懵逼:“什麽幹兒子?那是我鬼界少主!”


    鍾未淩切了聲,蔑然道:“夫人有孕時,曾承過我掩月山的情,當時夫人可是和鬼王答應我,未來生了孩子,要認我當幹爹,怎麽,你們鬼界之人一向說話不算話嗎?”


    蔣燃就不明白了:“鍾未淩沒你這麽占便宜的吧?我族鬼王與魔君聞淵平起平坐,你隻是個小小的掩月山山主,我鬼界少主叫你幹爹,輩分不對吧。”


    “又不是你兒子,關你何事。”鍾未淩白了他一眼,雙手負在身後,緩步踱進了房中。


    與鬼王夫婦寒暄過之後,鍾未淩看著婢女手中抱著的小小一隻,正在嚎啕大哭,怎麽哄都哄不住。鍾未淩伸出手:“能讓我抱抱嗎?”


    蔣燃皺眉:“殿下跟夫人抱他他都哭,你抱他,哭的肯定更厲害,算了吧,別把小孩子的嗓子累壞了。你要真喜歡抱,你自己找人生去。”


    鍾未淩冷哼,瞪了他一眼:“你找茬是吧,我喜歡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找誰生?”


    “來,讓幹爹抱抱。”鍾未淩摩拳擦掌,伸出了雙手。


    婢女看了眼他平拖的雙手,不好意思道:“鍾公子,孩子不是這麽抱的,你這姿勢,他一滾就掉下去了。”


    被強行調整了好幾個姿勢,鍾未淩才得償所願,抱到了孩子。


    而且,神奇的是,孩子一入他手中,便立刻不哭了,雙眼滴溜溜看著鍾未淩,尤其可人。


    看見小包裹裏那粉白團子一樣的小家夥,鍾未淩激動道:“他看我!他這算是認了我這個幹爹吧?”鍾未淩滿意的笑了笑,忍不住讚歎道,“長的可真好看,眼睛跟我前幾天從重金買的小夜明珠一樣,長大了一定是個俊俏的,指不定比我都俊俏。”


    “可有取名?”鍾未淩問謝寒。


    謝寒搖頭,溫聲道:“還沒來得及。”


    鍾未淩挑眉,伸手戳了戳小家夥軟的像麵團一樣的臉,笑道:“那我給取一個吧,就叫球球,謝球球。”


    謝寒與夫人掩唇輕笑,蔣燃卻炸了:“啥?這是個人名兒嗎?”


    “是啊,黎闕小時候還叫黎團團呢,謝球球多好聽。”鍾未淩低頭,輕輕用鼻尖碰了下小家夥的臉,謝球球咯咯笑了起來。


    鍾未淩想起謝寒與夫人的尷尬處境,臉上的笑意斂了起來:“他的天資測試,做了嗎?”


    謝寒道:“還沒,準備等滿月之後再做。”


    “盡快吧。”鍾未淩沒挑明,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謝寒雖然血統純正,但卻在返祖期出現了變異,隻有三年的返祖期,返祖期過後,能力也極其弱小。


    外加鬼界勢力本就不穩定,謝寒即位後,原本已經割據的幾方勢力更加活躍,甚至出現了造反之勢。


    說實話,謝寒對這個兒子所抱的希望遠不止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期許。如果滿月時,孩子的天資測試令人滿意,那鬼界如今的波動便會再次由明到暗,至少能再穩定幾年,可若是不令人滿意,也像他一樣是個廢物的話,他們一家能不能活,還另當別論。


    謝寒剛應聲,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原本隻有淺淡月光的窗外突然燃起熊熊烈火,火光照亮了黑夜,隱約的廝殺聲隱約傳入房內人的耳朵。


    蔣燃出門去看,鍾未淩原本也想跟去,但他怕是聲東擊西,故而還是選擇留在屋內靜觀其變。


    一盞茶後,蔣燃回來了,渾身是血。


    “殿下,他們、”蔣燃跪地咬牙,“他們提前行動了。”


    夫人驚道:“不是說好等滿月天資測試之後,自會給他們一個結果麽,這是要做什麽?”


    謝寒攥緊拳,手背青筋暴起:“他們等不及了,一個月後,若測試結果尚可,他們便要繼續被迫俯首稱臣,所以,現在把孩子殺了,才是最佳選擇。”


    鍾未淩皺眉:“對方多少人?”


    蔣燃眼中眥裂出了紅血絲:“至少上千,正在從西門往裏攻,此地已經被完全包圍,就算找救兵,最早也要明日早上才能來。”


    鬼界人數本就少,能在鬼王殿外一下子集結這麽多人,卻完全隔絕救兵,足夠把整個鬼王殿團滅。


    謝寒手骨咯吱了聲,鍾未淩尚未回過神,謝寒突然跪在了他麵前。


    鍾未淩愕然:“你這是作甚?”


    他要去扶,可謝寒避開了他的手,衝鍾未淩行了個鬼界最大的禮。


    鍾未淩皺眉:“謝寒你到底幹什麽?”


    謝寒抬頭,溫潤一笑,眼角卻紅紅的:“我房內有一條通往鬼王殿外的傳送密道,謝寒懇求你,把我兒安全帶走。”


    此間,夫人也隨之跪在鍾未淩麵前:“我知之前欠掩月山的恩情,還沒還清,但是,還請再幫我們一次!”


    鍾未淩嘴唇顫了下,看著謝寒,沒說話。


    蔣燃立刻道:“殿下,夫人,你們這是什麽意思?你們難道不一起走嗎?”


    謝寒輕笑了聲:“我們若是走了,也逃不遠,絕大可能還會把我兒性命搭上,並且拖鍾公子下水,我們還是留下比較好。”


    蔣燃還要再勸,鍾未淩冷聲插話道:“不止這個原因吧?”


    謝寒和夫人互看了一眼,又雙雙衝鍾未淩溫柔一笑,雖未說話,但鍾未淩已經明白了。


    謝寒是很弱,他的夫人也很弱。


    可終究是王室出身,那股源自血脈的驕傲並不因個人實力而減弱多少。


    如果遇上危險隻會逃,逃了之後,隻能拖別人下水,甚至讓手下無辜枉死,這是對他們尊嚴的踐踏。


    他們已經逃了很多次,已經卑躬屈膝對別人示弱很多次,但是,這次不想逃了。


    寧願轟轟烈烈的死,也不願苟且偷生躲躲藏藏的活著。


    雖然弱,雖然一直被保護,雖然一直被看不起,雖然明知必敗,但——


    也敢一戰。


    “懂了。”鍾未淩沒多說別的,接過婢女手中的小包裹,在謝球球臉上親了一下,收起展現在別人麵前的傲嬌乖戾,溫聲道,“球球乖,跟小爹去掩月山玩兒。”


    小球球伸手碰了下鍾未淩紅紅的眼尾,咯咯笑了起來。


    一炷香後,鍾未淩帶著謝球球剛出傳送陣,一陣巨大的爆炸席卷了整個鬼王殿,激起鋪天蓋地的電弧與塵煙,鍾未淩將謝球球抱在懷裏,令其麵朝自己胸口,另一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球球乖,那隻是煙花。”雖然知道孩子很小,還聽不懂,但是鍾未淩怕他害怕,努力輕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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