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之欽入贅魔族之事,早非秘密,張允也早就知道,不過他倆不是初六成婚麽,今日才初四,現在就叫夫君,是不是太早?


    而且,不是說謝之欽長得奇醜無比麽,真容竟然長這麽俊俏!


    說實話,張允這些年在外奔走,見過不少仙門之人,著實沒見過還有這麽好看的,方才第一眼,還以為見到了什麽神仙,若非鍾未淩及時喊他的名字,他險些失態。


    不過,張允還是衝兩人恭喜道:“二位即將結親,是兩道之福,張允這廂提前祝二位白頭到老。”


    鍾未淩伸手打住,糾正道:“我們已經成過婚了,就在昨夜。”


    這孩子過迷了嗎?


    張允怔然片刻,撓撓頭:“昨日才初三,二位不是初六才成婚嗎?”


    仙魔兩道聯姻是件大事,具體的聯姻時間別說是張允,就連隨便拉個仙門嘍囉都知道。


    鍾未淩失笑:“昨日初六,今日已經初七了,張公子,哦不,現在應該是叫張仙師,你記錯了吧。”


    張允見鍾未淩不似說謊,頓時不解:“我是初二來的此地,然後自從昨晚,”張允突然覺得這麽說不太合適,因為被鍾未淩質疑後,他現在已經不確定到底是昨晚,還是大前天晚上了,頓了頓,改口道,“從初四晚上到現在,我並沒見過日出,一直都是夜裏,所以,現在不應該還是初四嗎?”


    鍾未淩笑不出來了,正色道:“你確定?”


    張允想都沒想,便篤定的嗯了聲:“我剛到此處,便發現了那個殘腿的男人。他傷勢過重,我隨身帶的藥材兩天便用完了,故而我就想著,明日天一亮就去鎮上再買些,隻是,”張允也察覺到不對,“這個夜晚好像特別長,我睡了好幾覺,醒來之後,還是夜裏的景象,一直等不到天亮。剛才準備出來透透氣,便碰見你們了。”


    鍾未淩看了謝之欽一眼,初四,不就是他跟係統說要將謝之欽扶上主角位子的那天麽。


    “先帶我們去看看那個殘腿之人。”謝之欽道。


    一盞茶後,三人來到了一座茅屋前。


    這座茅屋已經荒廢許久,雖然張允住進來時,稍微打掃了下,但還是很破舊。


    屋內唯一的一張床上,躺著一名沒有雙腿的男人,臉色灰白,能看出來已經時日無多了。


    男人脖頸和手背上有明顯的紫青色勒痕,鍾未淩原打算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此類痕跡,剛伸手去解男人的衣服,就被謝之欽攔住了。


    “你別碰,我來。”謝之欽解開男人衣服,男人胸口以及小腹上的紫青勒痕盡數顯露出來。


    “現在已經好多了,我剛發現那日,這些勒痕更嚴重。”張允說著,用劍挑開男人空蕩蕩的褲腿,“二位看這裏。”


    男人斷腿之處,已經因為鮮血流幹而成了褐色,端口截麵並不平整,反倒坑坑窪窪,像是生生被拽斷的一樣。


    “此人死前應該拚死掙紮過,若非如此,應該上半身也保不住了。”張允說完,歎了口氣,“隻可惜,他遲遲不醒,也問不出什麽。”


    “可以。”謝之欽突然道。


    鍾未淩訝然:“你有辦法?”


    謝之欽嗯了聲:“我能看到瀕死之人的記憶。”


    這種能力張允有所耳聞,但是,他想不明白的是:“通過瀕死之人的殘存精神窺視其近期記憶,不是鬼界的術法嗎?謝仙師如何習得?”


    這句話倒是點到鍾未淩了,他狐疑看了眼謝之欽,謝之欽好像會很多鬼界的東西。


    “偶然習得。”謝之欽看了鍾未淩一眼,小聲道。


    張允:“可是,仙門之人學鬼界術法,不是會被反噬嗎?”


    謝之欽解釋道:“我天生異骨,能兼容並修。”


    張允恍然讚歎:“原來如此,果然是謝仙師,不愧是仙門第一人。”


    雖然鍾未淩也覺得謝之欽厲害,但眼下不是吹彩虹屁的時候,他道:“能讓我也看看嗎?”


    聽了張允的話,他很是好奇,這個村子到底發生了什麽,男人又是怎麽被生生扯斷雙腿的。


    謝之欽猶豫片刻,見鍾未淩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鄭重道:“可以,但是阿淩你的神識進入他的記憶後,斷不可離開我,否則極有可能迷失。”


    鍾未淩應下後,謝之欽安排張允出去守門,爾後催動術法。須臾,鍾未淩感覺到一陣眩暈,再睜眼,神識已經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是他們剛才到過的村子。


    不過與方才不同的是,現在的村子裏麵都是活人,大家有說有笑,而且,鍾未淩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大娘,你們這村子好生隱蔽,離鎮子太遠了,平時出門不方便吧?”黎闕扮作外地商人,展扇衝一名正在摘菜的婦人笑道。


    婦人笑了笑:“還行,住這兒多少年了,習慣了。”


    黎闕又問:“敢問您家旁邊這座山叫什麽名字,我在地圖上並未見標注呀。”


    此時,一名穿著粗布衣的男人嗑著瓜子兒解釋道:“雖然這座山與不悲山連著,但這就是個附屬山,並沒名字。不過這位公子,看你這架勢是準備繼續往裏走?”


    此人便是被張允撿走的那個人。


    黎闕嗯了聲,擺出一副文人墨客的姿態:“我見這山走勢極為奇特,十分罕見,便忍不住上去看看,順便作幾幅畫,留個紀念。”


    鍾未淩覺得,黎闕一定是發現了哪裏不對,所以才來此處。


    男人勸阻道:“山裏不安全,你還是別去了。”


    黎闕故作茫然:“我看此地很是太平,這有何不安全的。”


    男人把瓜子皮扔到簍子裏:“山裏關著不幹淨的東西。”


    話剛落,謝之欽皺眉看了眼遠處的山峰虛影,好像發現了什麽。


    鍾未淩想問,但謝之欽率先道:“等出去再說。”


    在黎闕的反複追問之下,男人沒辦法,終於給他詳細做了個解釋。


    約莫三十多年前,相傳此地關了一個人,就在山深處的窯洞中,每逢夜晚,都能聽見那東西在慘叫。


    之所以叫它東西,是因為這人雖有人形,可是雙腿雙手都被啃噬的隻剩白骨,早已沒了人樣。


    最先發現這東西的是一名最靠近山腳村落裏的樵夫,據說這樵夫逃下山的當天晚上,就死了,死因不明。


    此事引起眾人慌亂,有人提議,想要請仙門來此看看。可眾所周知,仙魔兩道關係劍拔弩張,而姑山一帶又恰好是前魔君的盤距地,就算重金去請,不一定會有人來,而且被魔族知道,指不定會來報複。


    但總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之時,夜晚的慘叫聲突然沒有了。接連安靜了幾日,眾人心稍稍安了下來,可沒幾日,慘叫聲複然。但大家發現,隻要不入山,便不會出事,便設想,這東西應該無法威脅到山外之人。


    於是,那個村子的村民籌錢,在山下建了一座屋子,每天都安排人在此守山,防止有人誤入。


    如此,相安無事了將近二十年。


    就在大家已經習慣這種生活時,十七年前,也就是仙魔大戰剛剛結束後,守山的人突然聽不到那東西的叫聲了。


    原以為是死了,畢竟已經折騰快二十年了。可就在大家歡喜之餘,緊接著,就接二連三發生了一係列失蹤案。


    就算不進山,也有人失蹤,最開始隻是晚上,慢慢的,大活人大白天出門也會憑空消失。


    而且,失蹤案隻發生在離山最近的那個村子。而當時斷腿男人所在的村子算是山腳外圍,並沒有出現任何異常,不過那幾日進入離山最近那處村子的人,也有幾個失蹤了。


    不過,令人好生奇怪的是,接二連三的村民失蹤雖然讓那整個村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可大家竟然沒人想搬遷,甚至連村子都不出了,開始與外界隔絕。


    整整過了七年。


    就在十年前的一個晚上,發生了一場地動,然後,那座村子就不見了,裏麵剩下的村民也完全沒了蹤影。


    如此巨大的變故引起周圍村落的不安。


    斷腿男人所在的村子請了仙門之人來看,說是邪祟作祟,隻要不進那座山,不靠近那處消失村落所在的地方,就不會有事發生。


    事實也確實如此。


    後來,有幾個異鄉人來此采風,不聽勸告,強行入山,最後再也沒出來。


    黎闕聽完,謝過男人提醒,便轉身走了。


    之後,便是一些雞毛蒜皮的日常小事,吃飯,午睡,幹活,吃晚飯。


    月亮掛在高空,光芒昏暗。


    就在村民準備休息時,大地突然開始猛烈晃動,所有人驚恐出門,便在此時,地麵裂開了,一道道越來越深的溝壑像巨網一樣,遍布整個村子。


    緊接著,裂縫中翻滾出灼熱的岩漿,岩漿中探出許多類似於藤蔓的東西,瘋狂生長,並且像是有意識一樣,不停追逐那些逃竄的村民,隻要被抓到,就會被拖進地底下。


    一時間,慘叫遍地,鍾未淩耳膜被震的生疼。


    雖然這裏是男人的記憶,但進入這裏的鍾未淩和謝之欽,同樣也是精神體,男人記憶中的場景是可以影響到他們兩個的。


    如果在這裏受傷,那麽回到現實之後,精神也會存在創口,且不可逆轉。


    場麵過於混亂,謝之欽怕鍾未淩出事,直接抱著他躍至半空,拋出佩劍,兩人站在了佩劍上。


    但是謝之欽的佩劍太窄,鍾未淩站不穩,隻能掛在謝之欽懷裏,緊緊摟著謝之欽的腰。


    與此同時,男人抱著不知從哪裏弄來的桃木劍,瘋狂朝村外跑,身邊還有其他人跟他一樣在逃,可快到村口的時候,就隻剩他一個了。


    血藤蔓卷住他的身體,硬生生往地底下拉,男人手中的桃木劍多少還是有些作用,碰了他的血之後,震碎了束縛他的藤蔓。


    就在他以為自己得救時,桃木劍已經完全失去了效用,緊接著,又一條藤蔓甩出,纏住男人雙腿,男人抱著村口的石頭碑,死死不撒手。


    他雙腿被生生拽斷的那一幕,鍾未淩沒敢看,謝之欽也沒讓他看,溫柔按著鍾未淩的後腦,讓他將臉埋在了自己懷中,他自己卻麵無表情的看著地上的慘狀,目光很是陰冷。


    從男人記憶中一出來,鍾未淩突然嘔了一下。


    原本就在孕吐期,看了剛才男人記憶中的場景,鍾未淩更反胃了。


    謝之欽手忙腳亂掏出臨走前沈棠給的藥,遞給鍾未淩:“吃了就不難受了。”


    鍾未淩倒是想吃,但他幹嘔的太厲害,根本吃不進去,謝之欽在一旁,急的眼圈都紅了。


    張允見狀,慌張道:“魔君這是怎麽了?”


    “孕吐。”謝之欽匆匆的解釋完,看著鍾未淩難受的樣子,沒辦法,隻能緊緊抱著他,有些口不擇言,“都是我的錯,要是當時是我在下麵,你也不會這麽難受了。”


    鍾未淩又嘔了下,突然就緩過勁了,幽幽白了謝之欽一眼:“你想在下邊?”


    謝之欽一愣:“……”


    張允收回想要幫忙的手,往旁邊挪了挪,感覺這裏好像沒他啥事兒,就……挺尷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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