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謝之欽回來了,臉上緋色消退,剛才衝了個冷水澡,此刻發梢還綴著水珠。


    他回來時,鍾未淩已經上了床,背朝外,應該是睡過去了。


    謝之欽小心翼翼關上門,輕手輕腳走到床邊。


    鍾未淩閉著眼,感受到被子微動後,內心狂跳,他提前上床故意裝睡,就是因為不知道謝之欽回來之後,自己該怎麽麵對他,怎麽化解尷尬局麵。可自己都上床了,謝之欽還來幹什麽?


    難不成……他想趁機揩油?


    他剛冒出這個想法,後背一暖,原本撬開一條縫的被子被人掖住了。


    再之後,就沒動靜了。


    原來隻是掖被子,鍾未淩鬆了口氣,可是心裏卻有種莫名不滿,正常情況下,不應該再忍不住,偷親一下麽,就這?


    謝之欽看著縮在被子裏的鍾未淩,寵溺笑了笑,就放下帷帳,滅了燭火,背對著床,坐到了地鋪上。


    聽著鍾未淩逐漸均勻平緩的呼吸,謝之欽指尖微動,青鬼麵具上隱隱裂出金色的符文。


    符咒再次被加固之後,謝之欽垂下眼,他跟鍾未淩預定的成婚之日,也是他三十五歲生辰,希望到時候,這個麵具不再需要。


    樾陵城陰靈集結,屍氣衝天,雖跟梁梟脫不了關係,但單憑梁梟絕對做不到這些,背後絕對還有旁人。


    謝之欽怕夜裏出事,鍾未淩會不安全,並不敢睡,在床前打坐打了一晚。


    次日一早,謝之欽估摸著鍾未淩快醒了,先去給他打洗臉水了,順便借客棧廚房一用,親手幫鍾未淩做了早飯。


    倒不是他為了討好鍾未淩,故意獻殷勤,而是此地有異,百姓也不對勁,鍾未淩的起居最好不讓別人經手。


    謝之欽端著早飯回來時,鍾未淩已經下床了,地上還有一隻碎掉的瓷盞,而鍾未淩正半蹲在地上,看著那些碎瓷片,眉頭緊鎖。


    “阿淩,怎麽了?”謝之欽放下早飯,不解道。


    鍾未淩抬頭,伸出自己的手指:“我方才不小心打碎了一隻杯子,收拾瓷片的時候,手被割到了。”


    謝之欽聞言,旋即緊張的去檢查鍾未淩的手,可,並沒有任何傷口。


    “我是真的被割到了,但是,”鍾未淩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指,眼神冷淡的看著方才被劃過的地方,“連條紅痕都沒有。”


    說著,鍾未淩捏起一隻瓷片,用最鋒銳的地方,朝手掌猛劃了一下。


    謝之欽愕然,想要阻止,但已經晚了:“阿淩,你幹什麽?!”


    鍾未淩不以為然,向他展示著自己完好無損的手掌:“放心,我沒事。”


    鍾未淩說完,站起身,目光又落在謝之欽送來的早飯上。


    “謝之欽,你餓嗎?”鍾未淩突然問道。


    謝之欽搖頭:“昨天我們不是吃了不少東西麽,今早還沒感覺到餓,而且,修士入了金丹境,就算不吃飯也沒事。”


    “我知道,魔族到了我這個境界,也可以不吃飯,可是自從我有孕之後,每天不吃點東西,還是會有餓意。”鍾未淩掌心貼在小腹上,皺眉,“可就像你說的,我們昨天吃了好多東西,我卻還是很餓。”


    其實,昨天吃完之後,鍾未淩就察覺不對勁了。


    明明吃了那麽多,可卻跟沒吃一樣,一點飽腹感都沒有。


    原本以為是自己有孕,胃口太大才會如此,可盡早看見這些奇怪的碎瓷片,鍾未淩突然覺得,好像事情並非那麽簡單。


    “總感覺吃的東西不是真的,看見的東西,好像也不是真的。”鍾未淩腦中閃過昨日黃昏時,夕陽出現重影,樾陵城景色似鏡花水月般晃動的場景。


    興許,那並不是視覺錯覺。


    謝之欽沉默片刻,從隨身儲物空間裏掏出一包東西:“這是我出門時,師兄讓人幫我做的小桃酥,你先將就一下,這個就不要吃了。”


    謝之欽把自己認真做好的早飯放到一邊。


    鍾未淩挑眉:“你親手做的,我不吃是不是不太好。”


    “沒事,以後我再給你做。”謝之欽說完,眼睛淺笑著彎了彎。


    兩人隨便吃了點桃酥,便出門了。


    樾陵絕對有秘密,鍾未淩不搞清楚,心裏膈應。


    今日的樾陵城,依舊跟昨日一樣繁華,但是走在大街上,昨夜聞到的濃重腐臭味不見了。


    陽光穿破雲層,灑在樾陵城中,有種迷離的夢幻感。


    一名身負彎刀的黑衣男人和另一名戴著般若麵的少年站在倒塌的茶樓門口,正在同路人詢問。


    “茶樓被誰所毀?這我也不清楚,”一名路人想了想,道,“不過,聽說是一名戴著鬼麵的白衣道人幹的,具體你可去城北說書人的家裏問問,他見過那人,就是現在被嚇的腦子有點不正常,不一定能回答你的問題。”


    “多謝。”少年遞給那人一錠銀子,扭頭衝黑衣男人激動道,“將軍,這座茶樓被劈開的地方,鬼氣十分濃重,說不定真的是少主所為!”


    話剛落,一聲納罕從一旁傳來。


    “二位打何處來,瞧著好麵生。”一名身穿問仙島道服的男人傲然道。


    他身後還跟著數十名問仙島修士,都不算麵善。


    蔣燃轉過身,冷硬的臉上露出些許不屑:“湯山鬼域。”


    男人冷笑:“原來是鬼界之人,不知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少年擋在蔣燃麵前:“我們為何要告訴你?”


    男人掃了少年一眼,滿是蔑然:“不過是一個剛成年,連返祖期還沒過的小鬼,大人說話,沒你插嘴的份。”


    少年不服:“你說誰是小鬼?”


    蔣燃抱臂漠然道:“仙師以貌取人的毛病著實不太好,無畏確實年紀小,去年才成年,但是我鬼界長老測試血脈的時候,發現他的返祖期可是九年起步,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這是個什麽概念吧?”


    鬼界之人,十五歲成年,成年之後,會有很長的一段返祖期。不過具體多長,因人而定,越是血統純正者,返祖期越長。鬼王級別的血統,至少十年,曆劫鬼王中甚至還出現過返祖期長達十五年的例子。


    若非身出鬼界王室,九年的返祖期已經是極為罕見了。


    鬼界之人,最擅長精神控製,但在返祖期,卻會被這種能力反噬,情緒過度外化,稍微有些情緒波動,周圍的人或者植物都會被瞬間吸走生命力,哪怕是修為很高的人,也會為其所累。


    故而,鬼界之人成年之後,都會戴上特殊材質製成的麵具,並設下封印咒,以免情緒波動造成無辜傷亡。


    不過,不排除返祖期能力過強


    ,情緒過於暴躁,而導致封印麵具不太管用的情況。


    “你應該慶幸,他身上有封印,否則,”蔣燃冷笑了聲,“就憑仙師這剛剛築基的修為,今天指不定就交代在這裏了。”


    問仙島那人氣急,正要怒,一名小修士匆匆跑來稟報:“師兄,方才盤問,發現城南街角賣桂花糕的一名女子見過那兩名可疑之人。”


    “算你們走運!”所謂的師兄瞪了蔣燃一眼,連忙去忙正事了。


    無畏切了聲,不爽道:“他們問仙島的人都如此蠻橫嗎?”


    蔣燃臉色冷淡道:“小人都這麽蠻橫,習慣就好,而且上梁不正下梁歪,別管他們,先去城北找那說書的去。”


    與此同時,城南。


    賣桂花糕的少女被嚇的癱在地上,但還是執意道:“我沒說謊,我真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麽壞事,而且他們的樣子,真的不像是壞人!”


    “你放屁,還敢欺瞞?”一名修士毫不知憐香惜玉,直接踹了那少女一腳。


    少女吃痛倒地的同時,一條大黃狗從旁邊的竹簍子裏跑出,一下子撲在那修士身上,死死啃住他的手臂。


    修士慘叫了一聲,咬牙罵道:“媽的!這狗畜生找死!”


    話畢,直接一劍挑破大黃狗的脖子,把狗甩了出去。


    修士捂著鮮血淋淋的手臂,衝地上抽搐兩下,便斷了氣的大黃狗啐道:“他媽疼死老子了!”


    這場麵,嚇了周圍圍觀的人一跳,大家都下意識往後退開,甚至有人小聲不平起來。


    “有必要這麽狠嗎?”


    “對啊,也沒證據,就道聽途說亂找人,這還有沒有天理?”


    “梁島主那麽好的人,手下為何如此狠毒?”


    “你們全給我安靜點!否則同罪論處!”修士提起染血的長劍,指著圍觀眾人,喝道。


    大家全不敢吭聲了,修士冷哼了聲,劍鋒指向少女:“勸你識相的趕緊說,你們昨日在這鋪子裏鬼鬼祟祟,到底說了什麽?”


    少女看了眼自己養了十幾年,臨死還不甘心的看著自己的大黃狗,終於忍不住,哭道:“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他們不是壞人!我也什麽都沒跟他們說!你們要實在不信,殺了我算了!”


    “你以為老子不敢殺你?”修士就跟得了狂犬病一樣,揮劍就去砍,就在劍刃即將落下時,一道髒亂的人影從竹簍後跑出,撲到了少女身上。


    那人原以為自己要死了,可等了半天,預想中的疼痛並沒降臨,他死死把少女護在懷裏,幽幽扭頭,隻見那修士的長劍被一團幽藍色的火焰包圍著,逐漸化為一團氣,消失了。


    “看什麽看,沒看過美男嗎?”鍾未淩緩步從人群中走出,陰聲道。


    一眾修士愕然片刻後,旋即拔劍對著鍾未淩:“邪祟,你終於敢出來了!”


    鍾未淩仿佛聽到了什麽弱智笑話:“你叫我邪祟?”


    那修士咽了下口水,正要說什麽,鍾未淩挽劍,直接用劍柄將那人擊跪在地。其他人剛想上來救那修士,又是一團異火,所有人的劍全部被燒禿了,隻剩下一個沒用的劍柄,一時卻步。


    “廢銅爛鐵。”鍾未淩不屑掃了那幾人一眼,劍身壓在跪地的修士肩上,躬身湊到他身邊,好心糾正道,“現在壓在你身上這把劍,乃上古魔劍,其名無端,你現在卻說這把劍的主人是邪祟,你覺得合適嗎?”


    “無、無端劍?”圍觀百姓茫然,可但凡對修真界有點了解的修士臉色都變了。


    他們沒見過無端劍,也沒見過魔君到底長什麽樣子,可他們卻知道,無端劍是魔君鍾未淩的佩劍。


    “你是……魔君?”有修士哆嗦問道。


    此話一出,圍觀之人都震驚了,就連那名半路殺出的髒亂男子和少女也驚了。


    鍾未淩一腳把那人踹開,收了無端劍,垂眼睥睨道:“梁梟要是知道你們這些手下這麽不知天高地厚沒腦子,會不會氣死?”


    從這些人知道自己身份後的反應來看,應該不是梁梟知道自己和謝之欽進城後,專門派來的。而且梁梟雖然確實很蠢,但也不至於蠢到讓人滿大街搜查自己和謝之欽的地步,這不是找死麽?


    八成是昨日茶樓之亂,引起一些駐紮在樾陵的問仙島修士注意,那些修士沒往上報,直接自作主張前來調查抓人了。


    “滾回去告訴梁梟,本座稍後便去拜訪。”鍾未淩瞪了那些人一眼,“看什麽看?還不滾?!”


    地上那名修士連忙爬起,兩腿一軟一軟的跟其餘修士跑了。


    事情了結,圍觀眾人也逐漸散去,但鍾未淩注意到,他們臨走時看自己的目光都很奇怪,就像是在看變態。


    鍾未淩覺得,這些人八成都去茶樓聽過自己那些所謂的豔情,故而才會如此。


    髒亂男子幫少女把大黃狗裝到草車上,轉身突然對鍾未淩和謝之欽跪了下來:“多謝兩位救命之恩。”


    說實話,鍾未淩從沒被魔族之外的人跪過,嚇了一跳,連忙道:“你幹嘛?你嚇到我了!”


    謝之欽單純的看著鍾未淩一眼,鍾未淩皺眉:“謝之欽你看我幹嘛,他真的嚇到我了。”


    鍾未淩伸手把人扶起來:“有話好說,別跪我。”


    髒亂男子其實一開始對魔族還有些忌憚,可看到鍾未淩跟謝之欽說話時的樣子,心中突然覺得,魔族好像並沒那麽可怕,隻是,他更傾向於仙門就是了。


    “您該不會就是雲都的謝仙師吧?”髒亂男子驚喜看著謝之欽。


    鍾未淩看著他這一百八十的大轉彎的態度,有點懵,果然就算是和平年代,魔族還是這麽不討喜嗎?


    沒等謝之欽回答,鍾未淩替他道:“他是謝之欽不假,可你們樾陵人不都不喜歡雲都麽?”


    “不是的,”少女在狗狗身上蓋好稻草,眼神疲憊的走了過來,“三年前,雲都在樾陵的名聲還很好,是這三年,才突然變壞的。”


    鍾未淩看見少女的神態,有些奇怪。


    昨日這人還是一副被問仙島洗腦的樣子,現在怎麽感覺突然變正常了?


    少女看出鍾未淩的疑惑,苦笑道:“此地不宜多說。”少女衝髒亂男子道,“允哥,先去你那裏吧。”


    髒亂男子嗯了聲。


    鍾未淩這才恍然,原來這兩個人認識。


    髒亂男子的住處在城郊,地方偏僻,周圍杳無人煙,就那麽一座孤零零的茅屋。


    男子把大黃狗安葬好,給鍾未淩和謝之欽倒了兩杯劣等的茶,鍾未淩嚐了一口,實在是太澀了,沒喝。


    男子叫張允,是昨日那名被抓走的酒館老板的兒子,而少女化名囡囡,是他從小訂了娃娃親的未婚妻。


    三年前,原本說等張允販酒回來,兩人就成婚的,可沒想到,樾陵突遭大旱,又遇上了瘟疫。


    張允要回來,可酒館老板拒絕,說回來就是找死,讓他好好在外麵活,自己死也瞑目。


    當年,也是張允四處求助,最後摸到雲都,一跪三叩將風跡從雲都請了下來。


    就在他帶著請來的救兵,即將趕到樾陵的前一晚,樾陵發生巨大地動,臨近的鏡海上突然升起了一座小島,當夜整個樾陵上空被奇異的神光照亮,碎金一樣。


    然後就發生了囡囡所言的一夜之間,幹旱緩解,瘟疫消除,死人複活等一係列匪夷所思的現象。


    張允帶著仙門趕到後,見狀也是不解。


    仙門留在當地查看了許久,也沒查出任何異象,更沒有一夜之間樾陵城突然死而複生的線索,後沒有辦法,隻能暫時撤離。


    “這種情況根本不可能存在,可當時,大家被劫後餘生的喜悅衝昏了頭,極少有人覺得奇怪,就算有,他們也會認為這是問仙島請來了真仙,所以才如此。“囡囡臉色蒼白,“再後來,我發現周圍那些跟我一樣,不相信此事,並且試圖托仙門關係尋找真相的人,突然憑空消失了,再出現時,他們突然改變了想法,變得對問仙島深信不疑。”


    鍾未淩挑眉:“所以你也就故意裝成那些人的同類?”


    囡囡嗯了聲:“這種情況太奇怪了,絕對有問題,我怕我自己也變成那樣,就索性偽裝了起來。”


    鍾未淩失笑:“所以昨日你將梁梟跟樾陵城三年前異象發生有關的事泄露給我,是故意的?”


    “沒錯,”囡囡看了眼謝之欽,“我見過雲都之人的道服,跟謝仙師袖口的花紋一樣,所以篤定你們是好人,才敢說的。”


    “演的還挺像,我當時可一點都沒察覺。”鍾未淩調侃了句,目光落在張允身上,“那天你父親被帶走的時候,我無意聽了句,你好像給他寄了很多佛像?”


    張允默認。


    鍾未淩:“為什麽?”


    張允解釋道:“當時全城都把那奇怪的神像奉為真神,早晚朝拜,我怕我爹出事,每逢到一處寺廟,就會找開過光的佛像寄給我爹,希望能護他。”


    鍾未淩還有一個問題:“你為什麽不留在樾陵?”


    囡囡道:“不是允哥不想留,是他根本進不來。大家知道三年前是他請雲都與眾仙門來的樾陵,就默認他與雲都交好。外加這些年,問仙島島主一直在城內宣揚雲都是惡的言論,詆毀雲都,就導致大家隻要看見允哥在城中出現,就會趕他,說他是奸人。有時候還會去伯父酒館鬧事,再之後,允哥為了不給伯父添麻煩,不讓人來找我茬,便離開了樾陵。“


    鍾未淩:“那為什麽又回來了呢?”


    張允攥緊拳:“我不甘心,我家祖上好歹也是修仙世家,隻是十七年前那場仙魔大戰後,幾乎滿門覆滅。自此一蹶不振,完全沒落,然後就成了賣酒的商販。雖然前後也沒出什麽有名的人,但除邪衛道的心一直是有的,我不能看大家就這麽被蒙蔽,所以我就裝成送泔水的,又回來了。”


    說到這兒,張允一臉自豪的拿出一張布帛圖紙,放在斑駁不平的桌麵上:“這是我跑了三個月,搜集的地圖。”


    鍾未淩愕然看了他一眼,張允完全不在意鍾未淩的目光,指著上麵那個用紅墨圈起來的位置:“這是城郊義莊,義莊下麵有個傳送陣,可以直通問仙島的地牢,如果我猜的不錯,我爹和那些因為供奉佛像被抓走的人,就在地牢之中。”


    謝之欽被地牢旁的一個地方吸引住了:“這是哪裏?”


    張允搖頭:“我隻知道那是一處石室,這三個月從沒打開過,裏麵到底裝著什麽,並不清楚。”


    鍾未淩挑眉:“你給我們看這個,是有事要求我們嗎?”


    張允深深看了鍾未淩和謝之欽一眼,又要跪,不過被鍾未淩拉住了。


    “我混進問仙島的時候,聽人說,梁梟今晚或者明日便能突破金丹,進入元嬰之境,且冬日之前,便可直接化神。正常的修煉絕對不可能這麽快,我懷疑他用了什麽邪術,而這邪術跟樾陵城百姓有關。”張允深吸了口氣,期待道,“兩位一個是魔道頂峰,一個是仙道頂峰,眼下應該隻有您們能還樾陵城一片清明了。”


    鍾未淩眉頭一蹙,張允所言,他昨日在茶館便聽過一遍,但當時隻當梁梟在吹,眼下怕不是真的。


    若真如此……鍾未淩想到一半,謝之欽突然開口:“樾陵城最近死了很多人嗎?”


    聞言,張允跟囡囡都一愣,爾後一齊搖頭:“並沒有。”


    鍾未淩不明白謝之欽為何問這個問題,謝之欽說了昨夜看見的那些鬼火之事,道:“如果沒人死,那為何會出現那麽多陰靈?”


    鍾未淩突然想起件事:“是幻術!”


    “是了,絕對是幻術!”鍾未淩看著謝之欽,“那些人不是最近死的,是三年前或者這三年裏陸續死去的。”


    謝之欽溫聲道:“不可能,陰靈最多存在四十九天,如果是三年前死的,早就消失了。”


    鍾未淩眯細眼:“如果我說,魔族有一種禁製幻術,可以延長陰靈存在時間,並借助這些陰靈,讓人複活呢?”


    謝之欽一愣,許久才道:“還有這種術法?”


    “有,但是很少有人用,一是因為修煉難度很高,二是修煉這種術法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修煉者會遭到非常大程度的反噬。”這是剛穿越那會兒,係統派發給他的魔族術法寶典裏寫的,“這種術法簡言之,就是在現實空間裏再張開一個虛幻的空間,這個空間裏的任何東西,施術者都可以隨意操控,哪怕是憑空造物,在這個幻術空間裏也並非難事。”


    張允愕然:“所以魔君的意思是現在的樾陵城是假的?”


    “沒錯,且因為黃昏時刻日夜交替,兩個空間的嵌套會有那麽一瞬間,出現不吻合的情況,所以昨日黃昏時刻,夕陽會出現重影,城中景象會像水波一樣晃動。”鍾未淩道,“而且,黃昏之後,城中就會散發出一股腐臭氣,這是因為日落之後,幻術會逐漸變弱,所以腐臭氣會越來越大,子時達到巔峰,之後幻術逐漸恢複,氣味也隨著時間推移,在日出的那一刻,完全消失。”


    “如此一來,整個樾陵城都受幕後施術者操控,那延長陰靈存在時間,複活已死之人,消除瘟疫,緩解幹旱,也自然並非難事。”鍾未淩道。


    謝之欽不解:“可這終究是幻術,不是真的。”


    鍾未淩嗯了聲,沉聲道:“確實不是真的,所以,其實那些人並沒有複活,瘟疫沒有解除,幹旱依舊存在,隻是被幻術空間掩蓋了。”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鍾未淩明明吃了那麽多,還是一直吃不飽,明明他被瓷片劃了手,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因為這一切,都隻是幻術,不是真的。


    隻是不得不承


    認,幕後之人是真的很厲害。且不說操縱這種幻術需要多強的靈力,單就能以假亂真到當年那麽多仙門來此都沒發現問題,而自己和謝之欽這種境界的人在此呆了一天,才無意發現了一點貓膩這一點,便可斷定,此人絕不是省油的燈。


    謝之欽:“有一處我還是不懂,梁梟和幕後之人費這麽大力,到底意欲何為?”


    鍾未淩冷笑了聲,眯細眼:“當然是為了快速提升修為咯,不然你當這種幻術是幹嘛的?做好事?”


    聞言,另外三人都沉默了,鍾未淩覺得不需要自己多解釋,他們應該已經想到梁梟身上了。


    三年前,在樾陵城百姓最渴望被救贖,心理最薄弱的時候,問仙島出現,梁梟和幕後之人借助這種禁製幻術,營造出真仙降臨的假象,幹旱緩解,瘟疫消失,死人複生。


    其實瘟疫還存在,幹旱也還存在,每天都有被感染,被渴死的人,所以才會有這麽多陰靈。


    至於方才囡囡所言那些發現樾陵城異常,突然消失後,再回來,便改了性格與想法的人,八成是消失那段時間,已經死了。


    “我對陰靈了解不多,所以不太清楚陰靈跟死者到底有什麽聯係。”鍾未淩單手支頭,好整以暇的看著謝之欽這個鬼界百科全書。


    謝之欽很默契的解釋道:“陰靈在消散之前,可以通過控製陰靈,控製死者的行為甚至思想,至少可以讓死者以為,自己還活著。”


    鍾未淩好奇:“這個術法是隻有鬼界之人才會嗎?”


    謝之欽搖頭:“並非,其實仙魔都會,就連最基本的江湖騙子,也會那麽一點。”


    鍾未淩嘴角一抽:“原來這麽沒難度……”


    “沒錯,所以阿淩你不知道,我其實挺奇怪的。”謝之欽小心看了鍾未淩一眼,低下了頭。


    鍾未淩白眼:“所以你是在說我孤陋寡聞?”


    謝之欽連忙道:“我沒有,我不敢。”


    鍾未淩切了聲,繼續言歸正傳:“也就是說,現在樾陵城的絕大部分百姓,相當於提線木偶,而這些陰靈,就是操縱這些木偶的線。梁梟和幕後之人通過操縱這些百姓,讓他們信奉所謂的真仙,從而獲得願力,這些願力集合,不僅可以幫人快速提升修為,而且可以免除從金丹變元嬰過程中需要經曆的雷劫。”鍾未淩嗤笑了聲,嫌惡道,“畢竟這些百姓可是把他們當神一樣在供奉,三年來,如此多的香火,瞞過天道完全不是問題。”


    謝之欽嚴肅道:“所以,他們的根本目的,其實是想讓百姓近乎瘋魔的信奉他們,然後借此瞞過天道,避開雷劫,並用邪術化願力為己用,迅速提高修為。”


    “沒錯。”鍾未淩嘖了聲,“不得不說,他們真的很會挑時候,也很會挑地方。應該沒有比三年前的樾陵城更適合他們演這出戲了。”


    在人最絕望的時候,帶去希望,感情牌打的真的妙。


    囡囡和張允聽完,許久才緩過勁。


    “所以、現在城裏基本沒有活人,對嗎?”囡囡哆嗦道。


    雖然直接回答很打擊人,但鍾未淩覺得也沒什麽好瞞的:“應該是除了張允和我們這些外來人,城中基本沒有活人了。”


    張允因為中間長時間離開樾陵,其實跟外來人差不多,而外來人之所以不會死,是因為外來人是進入到了虛假的幻境裏麵,可那些長期留在城中之人,則是幻境的一部分。


    而且,沒有被|操控,不代表還活著。


    但如果幻境繼續存在,總有一天,所有人都會變成被|操控的走屍,然後整個樾陵城,陰靈集結,就像謝之欽說的,若不疏導,讓這些陰靈散去,就會出現麻煩的東西。


    說完,鍾未淩的目光在囡囡身上落了一下,溫聲道:“能在生命最後一刻保持本心,不被迷惑,你很好。”


    “張允,這些日子你一直忙著搜集地圖,你們還沒好好說過話吧,抓緊時間。”鍾未淩淡淡說完,深吸了口氣,聲音低沉,“雖然梁梟死後,樾陵幻境解除,你們可能會經曆你們不想經曆的事,會看見很多你們不想看見的場景,但是梁梟,必須死。”


    那個極有可能出自魔族的幕後之人,也必須死。


    鍾未淩跟謝之欽帶著地圖離開茅屋,轉身前往了傳送陣入口所在的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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