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有什麽東西,是不能讓糖知道的呢。


    唐小糖眼珠一轉,目光在房頂掃了一圈,小嘴抿著,沒有再問。


    他乖乖地坐在茶幾上,抱著一顆紅色的糖果開始吃早餐,薑宇有趣地盯著小熊軟糖吧唧吧唧,螞蟻蠶食似的,不一會就將一顆紅色的糖果啃掉一半,另一半小心地藏起來。


    小熊軟糖拍了拍q/q彈彈的小肚皮,打了個香香甜甜的飽嗝。


    吃過早飯之後,小熊軟糖站在茶幾上,一本正經地開始做減肥操。


    薑宇像看現場卡通似的,忍不住拿出手機,三百六十度四角地給小熊軟糖拍了視頻和照片。


    “大盟友,對了昂,”唐小糖扭著屁股,眼睛盯著腳尖,眼神卻不住地往薑宇臉上飄,“今天那個新聞你看了嗎。”


    “就是主人的侄子那個視頻。”


    薑宇頓了頓,“看了啊,我還托會唇語的朋友分析他們說什麽。”


    “昂,”唐小糖雙手扶著腰,笨拙地扭了扭,“那……主人會利用這件事對付司城嗎。”


    薑宇滑著手機,從屏幕背後投出一縷眼神,複雜又糾結,“摸不準,司騏雖然是小輩,但影響到boss的利益,boss還是會翻臉不認人的。”


    “那……”唐小糖氣喘籲籲地停下來,“那……顧鵬呢?”


    “啊?”薑宇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顧鵬是誰。


    “他啊,”薑宇撇了撇嘴,有點惋惜,“玩遊戲很厲害,我還看過他直播,打賞了不少錢呢,但是和司家對上,也不過是個炮灰而已,司城那麽厲害,不會讓一個小角色影響兒子前途的。”


    “炮灰?”唐小糖歪了歪腦袋,“炮灰是什麽?”


    “就是……”薑宇拿著手機,雙眼望著天花板,努力從成年人複雜的世界裏拽出幾個看似單純溫和的詞語來解釋這個有點悲催的字眼,“就像上次遊樂園,你給boss放的煙花一樣,你們看完煙花,剩下的除了紙屑,還有一些黑色的灰渣,後來我找了遊樂園的員工,紙屑掃了扔了,那些灰渣,連被掃的資格都沒有,隨便扇一下,看不見就好了。”


    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是歇斯底裏也不會有結果,是揣著現金準備去自殺,愛著的那個人都不會看他一眼的那種人。


    唐小糖扁了扁嘴,糖的朋友才不是炮灰呢!


    他剛想反駁,薑宇就收到一條信息。


    他沒避諱唐小糖,直接打開語音。


    “查清楚了,前幾天顧鵬突然要和飛魚解約,欠了八千萬違約金,視頻裏顧鵬說的話是……”


    ……


    那天晚上風很冷,快要入冬了。


    顧鵬穿著單薄,瑟瑟發抖地躲在司騏別墅外的一片花園裏,他抱著雙臂,蜷縮在修減整齊的綠植裏,灰塵和枯葉簌簌地落了一身。


    司騏還是沒有出現。


    電話和信息都已經被拉黑,這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顧鵬躲在黑暗的角落裏,眼底含著濃烈的恨,浸著淚水,濕冷倔強。


    嘴角的淤青已經發紫,破了口的嘴巴裏總是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腳底被樹枝劃傷,不知道出血了沒有,因為鞋子在狂奔的路上掉了一隻,雙腳已經凍得沒有一點知覺了。


    混蛋,混蛋!


    顧鵬捂著嘴,憋悶地抽泣著。


    他已經在這裏,不吃不喝的等了三天了。


    終於,淩晨三點,一輛熟悉的勞斯萊斯出現在別墅門前,車子停下之後,司機恭敬地繞路打開車門,囂張的飛翼車門打開,司騏摟著一個漂亮的小男孩醉醺醺地下了車,又親又抱地準備回別墅。


    顧鵬像頭走投無路的孤狼一樣,大叫一聲衝了出去!


    七八個保鏢撲上來要攔他,但是孤注一擲的顧鵬紅著眼,發了瘋似的,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衝到司騏麵前的。


    熬了整整三天,顧鵬滿眼都是紅血絲,看著格外滲人,他雙眼通紅地揪著司騏的衣領,嘶啞的大吼,“你說了那八千萬違約金你幫我付我才和飛魚解約的!!你他媽要反悔是不是!!”


    “他是誰?你他媽說了隻愛我一個的!!”


    混亂的思緒毫無邏輯的從嘴巴裏爆發出來,顧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隻能咬著八千萬的違約金,任憑司騏的保鏢一拳一腳地揍在身上,被拖拽在地上,也隻能死死揪著司騏的衣服,等一個解釋。


    這是他的戀人。


    那個信誓旦旦讓他跳槽到自己平台,一起奮鬥出一番成績的戀人。


    他那麽驕傲,那麽怕疼。


    第一次的時候卻心甘情願地…


    …容易被鎖…


    …已經被鎖…


    …為解鎖奮鬥…


    …不想被鎖…


    …正經太太…


    司騏很滿意他的表現,咬著他後勁的軟肉,輕聲說,“來吧,跟我一起幹,違約金我幫你付。”


    顧鵬皺著淩厲的眉,“飛魚是我恩人,我……”


    “鵬哥,”司騏笑著咬他的耳朵,“恩人重要,還是男朋友重要啊。”


    顧鵬腦子一熱。


    他出身農村,高中輟學,父親早就去世了,隻剩一個瞎了一隻眼卻還要撐著瘦骨嶙峋的身體去種田養家的老娘,還有一個二十歲已經生了兩個女兒,被婆婆和丈夫欺壓受氣的姐姐。


    一家人已經過的很悲慘,偏偏幼年的顧鵬又成了全家人的出氣筒,他學習不好,母親用燒火棍狠狠揍他,質問為什麽她那麽付出,唯一的兒子卻這麽不爭氣,他有什麽臉叫鵬,他連條蟲都不如。


    受夠了氣的姐姐回娘家一趟,也像找到了比自己更弱小,更好欺負的下家,詆毀諷刺,說他不是個男人。


    沒有人愛過他。


    十七歲的顧鵬腦子一熱,仗著骨子裏那股破釜沉舟的莽氣,不管不顧地逃出了家,沿路乞討,用零零碎碎的紙幣,買了一張去京市的火車票。


    k開頭的列車,站票,晃晃悠悠,晃了三天三夜。


    初到京市那些年,他搬磚洗碗什麽都幹,幾次被騙進傳/銷,被揍得肋骨斷裂也要搏命逃走。


    還好他沒放棄自己,買了二手書自學電腦程序,住在十塊錢就能通宵的黑網吧裏,半年就成了小有成就的黑客,閑暇的時候去打遊戲,很快就在遊戲裏嶄露頭角。


    飛魚的老板有一次下場玩了一把,正好和顧鵬湊了一對,兩人格外意氣相投,遊戲裏老板被一個自稱是主播的玩家打死,顧鵬追著對方的id殺了整整一晚。


    接著他得到了機會,黑客技術沒能施展,先成了一名遊戲主播,很快變成飛魚直播的當家頂流。


    再然後,司騏盯上了他。


    健壯黝黑,情商低,一根筋,沒見過世麵,沒談過戀愛,沒有被人愛過,因為格外自卑所以格外張揚叛逆的顧鵬,像一道深山老林裏的特產小菜,讓吃慣了珍饈美味的司騏食指大動。


    何況這道小菜好好收拾一番,竟然俊美的出類拔萃。


    那種野性和邪氣,像一道旋渦,讓人沉淪。


    幾次線下見麵,骨子裏缺愛和自卑的顧鵬很輕易就被耀眼的司騏吸引,他覺得這才是大城市裏的孩子,舉手投足瀟灑自信,隨手送他的表,用淘寶一查都值幾百萬。


    當司騏第一次親他,在ktv刺眼炫目的虹光裏,顧鵬緊張地腳心抽筋,睜著眼睛,像看到什麽洪水猛獸。


    兩個男人也能這樣麽。


    司騏看出他的拘謹,笑著說大家都這麽玩。


    他向來葷素不忌,而且,曖昧旖旎的燈光下,顧鵬幹淨的眼睛望著他的時候,那幾秒鍾,司騏是真的動心過。


    “跟我混吧。”司騏咬著他的耳朵,熱氣噴灑在側臉和耳廓,鞭子似的抽得顧鵬半身發麻。


    司騏道,“跟我混吧,我正想分一塊電競的蛋糕,咱兩聯手,到時候給你百分之三十股份,讓你當老板。”


    “蛋……蛋糕……”顧鵬麵紅耳赤地端起桌上一塊小蛋糕,塞到司騏手裏,奪門而去。


    狼狽,害怕,黝黑的皮膚泛著紅,是一種狼崽似的色澤。


    司騏興致昂揚。


    幾次三番的,司騏用一套流程套路的手段,輕易地追到了顧鵬。


    顧鵬紅著臉答應他的時候,連司騏自己也驚呆了。


    他們才見過三次麵,打過六次電話,送過一次禮物——一塊隨手摘下來的手表而已,他以前那些情人,不套出三環裏一套別墅是絕不會輕易跟他進酒店的。


    但顧鵬說,有一天他直播太晚,頭疼,中場休息,所有人都在隔著屏幕關心他,但十幾分鍾後,司騏拿著夜宵和治頭疼的藥,真真實實地出現在門外。


    打開門看到司騏的那一瞬間,顧鵬腦子一熱,答應和他在一起。


    什麽名聲,什麽違約金,他都認了。


    他太容易腦子一熱,太容易衝動了。


    他腦子一熱,離開了家。


    腦子一熱,發狠地在網吧裏學程序。


    腦子一熱,也不管對方是不是騙子,就簽了合同當了主播。


    腦子一熱,答應和司騏在一起。


    腦子一熱,頭也不回地和飛魚解約。


    當年挖掘他當主播的飛魚老板丁傅盛給他分析了無數利弊,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司騏不可能和一個鄉下出生的,還是男人的人在一起,不過是想挖你跳槽不擇手段而已。


    丁傅盛恨鐵不成鋼地罵他,沒見過世麵,才會被別人對你的一丁點好打動。


    顧鵬腦子一熱,和丁傅盛大打出手。


    沒多久,當他背著八千萬違約金聯係司騏的時候,曾經信誓旦旦要和他在一起,大幹一番事業的司騏卻含糊得說,資金鏈出了問題,平台暫時辦不起來,違約金麽……


    司騏掛斷了電話。


    因為付不起違約金,他被強行從公司給他租的房子裏趕出來,法院的傳票一張接一張地飛,信用卡全部凍結,逾期之後被判為老賴……這些年被資助的油光水滑的家,也一夕坍塌。


    顧鵬腦子一熱,從家裏跑出來,鑽在綠植叢裏,兜裏裝著一把刀,堵了司騏三天三夜,不要命也要一個解釋。


    那天晚上他被那些保鏢揍得很慘,司騏不屑地吩咐他們,手腳幹淨點,別讓人抓住把柄。


    自己的名聲重要。


    顧鵬的手已經摸到了刀柄,但是,隻要想到“殺人”“坐牢”這幾個字,他又怕了。


    被抓進大牢,是一件多麽丟人的事。


    那一刻,他滿腦子都是,不能再給家裏丟人了。


    幾天後,走投無路的顧鵬腦子一熱,揣著最後的現金,打車去江海大橋,想要一死了之。


    ……


    “要是不出錢,我就死給你看。”語音裏的人沒有感情地重複顧鵬當時的台詞。


    “我那麽愛你……是這意思,然後是……你玩老子?”


    薑宇聽得咂舌。


    “那……那個司騏說了什麽?”


    唐小糖細細的小聲音問道,薑宇問了對方,片刻消息傳來。


    司騏說:你死去唄,我看你能拿我怎麽辦。


    玩一下你還當真了,沒見過世麵的狗東西。


    …


    顧鵬很傻,處事莽撞,為人衝動,但那顆充滿了熱愛的赤子之心捧到麵前,誰也沒有資格將其玷 | 汙。


    唐小糖粉紅的小身體,瞬間就變成一片火紅。


    啊啊啊,壞人!!


    壞人是必須要被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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