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裴的病房裏,邵嚴無視響個不停的手環,與司星辰站在姚裴床榻前,對著姚裴的主治醫生道:“這就是藥劑,你們可以先檢測。”


    姚裴在床上麵白如紙,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看著很空洞,眼睛隨著邵嚴手上那瓶小小的藥劑移動。


    “這……”醫生拿不準,畢竟這種沒有正式投入使用的藥劑他們是不敢輕易給病人嚐試的。他又去看姚裴,能看見病人蒼白的臉上唯一有一點亮光的就隻有那雙還在轉動的眼睛。


    顯然,他是想嚐試的,沒有人喜歡失去雙手的滋味,更何況那毒會一直折磨人,鎮痛的針劑打多了,對身體的傷害也大。


    “那我……”醫生正準備說抽點姚裴的血液和藥劑一同檢測檢測,病房內就又走進來一行人。


    “邵總?”洛寧一邊取著手套,一邊和邵嚴打招呼,“這麽有空來看我表弟?這是什麽?艾迪醫生,來曆不明的東西,還是不要隨便給我表弟用才好,萬一出了什麽狀況,你要一人承擔麽?”


    “我正要拿去檢測,還沒有……”醫生想要解釋,洛寧抬手中斷了他的對話,他淡淡瞥了一眼病床上發著顫的姚裴,又對邵嚴二人微笑道,“我表弟好像有些不舒服,不如二位無關人士先出去?”


    跟在洛寧身後的洛懷看著依偎在邵嚴身邊的司星辰,又看了一眼大哥的表情,胸口一陣發悶。


    司星辰沒見過洛寧,對方的氣勢很強,驅趕的意味也十分明確,他委屈開口了:“我……我是老師的學生,我隻是想幫助老師而已。”


    洛寧將目光放在司星辰身上,輕“嗬”了一聲,代替姚裴說話:“我表弟似乎不是很歡迎你這個學生。”


    這一句話成功讓司星辰變了臉色,他咬著下唇,眼眶濕潤。洛懷好險沒出口安慰對方,他就差那麽一點,如果邵嚴沒有將手搭在司星辰肩上,一手輕拍了他的背的話。


    邵嚴攬著司星辰往外走,從醫生手裏取回藥劑,似笑非笑道:“這可真是有些稀罕了,這世上竟然有藥劑師喜歡自己失去雙手的感覺。走吧,小星,我們拿給更有需要的人,你不是說裏麵有味材料非常珍稀,一年隻有一產,藥劑做出來隻能保存三天嗎?別白白浪費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怎麽大,但病房安靜,裏麵的幾個人體質又都不低,都聽得清清楚楚。


    洛寧眯眼,轉頭去看姚裴,那張慘白空洞的臉上,果然露出了一絲急切,而在接觸到他的目光後,又猛地一縮,重新歸於空洞。


    洛懷將他大哥的舉動看在眼裏,隻覺得胸口更悶了。而另一邊司星辰兩人一腳已經踏出了病房,但他們隻踏出一隻腳,不知什麽緣由又停下了。


    很快,洛懷就知道了原因,走廊上響起了淩亂的腳步聲。


    這是怎麽了?洛懷皺了皺眉,也朝門口走,還沒到就聽見外麵人的聲音傳到房間裏來。


    “邵先生!可算找到您了,您怎麽不接通訊啊?”


    “哎呀,這位就是司同學吧,聽說你研究出了解毒藥劑,不知道能不能給我們看看呢?”


    “啊你放心,我們是藥劑聯盟的成員,我們這次來就是想驗證藥劑的功效。”


    “是為了治療你的老師吧?真是個好孩子,他們不同意嗎?可能是沒有認證的原因,畢竟剛做出來的藥劑,還是需要做完一係列的檢測的。”


    “這樣吧,二位先跟我們去聯盟大樓一趟怎麽樣?如果藥劑有效果,我相信姚先生應該也會很高興的。”


    “擔心還有歹徒?不用擔心,我們馬上會安排人過來保護姚先生。”


    隨著一位老先生的聲音落下,邵嚴與司星辰終於消失在了病房內。


    而病房裏的氣氛與走廊外的熱鬧截然不同。


    洛寧臉上沒了笑意,他冷冰冰地看著躺在床上又驚又喜又怕又懼的姚裴一眼,並沒有任何關心的話語,邵嚴兩人前腳離開,他便也後腳出了醫院。


    洛懷沒有跟著他哥離開,他回到了病床邊,斟酌著對姚裴道:“表哥你好好休養,如果藥劑真的有用的話,你也不用拒絕,身體健康比什麽都重要。”


    姚裴嘴唇幹裂,喉嚨也澀得厲害,他看著什麽都不知道的傻子洛二,隻能幹澀地說一句:“謝謝。”至於那藥劑能不能給他用,並不是他說了算啊,如果他真的敢私自使用,那他接下來失去的就不止是雙手了。


    這一刻,姚裴是真心想感謝一下司星辰了,如果不是他做出來,藥劑聯盟不會派人過來,那些聯盟裏的藥劑大師們想看藥劑在他身上會是什麽效果,多半是會逼著他願意接受藥劑,到時候,就是形勢不由人,他是被逼著使用的,這樣一來的話,洛寧應該不會再對自己做什麽了吧?


    姚裴藏下這一絲希冀,在病毒的折磨下煎熬著等待著司星辰的藥劑。


    司星辰和邵嚴跟著這一群藥劑師來到聯盟大樓。所有藥劑師研發的藥劑都需要經過聯盟的認證和檢測,這算是一種官方的認可,而在聯盟這裏有了認證,藥劑師就能將自己手裏的藥劑和一些藥劑公司合作了。


    先前的增體劑還沒說清楚到底是誰的,一般在這種藥劑師有抄襲嫌疑的情況下,聯盟是不會給這位藥劑師認證新藥劑的。但司星辰的情況有所不同,畢竟這款解毒藥劑不是什麽普普通通的新藥,哪怕司星辰增體劑真是抄的,他們也無法否定他這一款藥劑——當然,抄了之後應得的懲罰他也得承受。


    不過目前,這些藥劑師在檢測室外拿到結果之後,心裏都已經有了數。


    他們再看邵嚴身邊那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眼神都與先前不同了。


    不知道是誰提了一句:“拿著這藥劑參加今年的比賽,拿獎也是穩了啊。”


    這句一出,有幾位藥劑師的臉色又是一變,但他們之間沒人接這個腔,接腔的是踩著高跟過來的夏婭昕:“吳老師,您都是老成員了,怎麽聯盟比賽的規則都記不清呢?這位司同學在學院的藥劑比賽裏拿了與姚裴一模一樣的藥劑參賽,在這事有結果之前,他可沒法參加任何正規的藥劑比賽,而且,我記得聯盟的參賽門檻至少也得是三級藥劑師吧?這位同學,好像才入學啊。”


    “呃,夏老師,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現在這款藥劑和效用已經出來了,確實可以分解病毒,服用後,姚裴也就能接受後續的治療了。隻要他雙手恢複,這不還是有機會讓我們看看事實究竟如何嗎?”被夏婭昕叫的吳老師反駁完,轉頭又誇起司星辰,“如果增體劑也是司同學的,才二十的年紀,未來不可限量啊。”


    兩大頭的對戰,其餘的藥劑師不敢站隊,隻插科打諢,把話題引回這款藥劑上。


    司星辰卻有點懶得聽他們一直吹彩虹屁和那些毫無用處的囉嗦話了,他扯了扯邵嚴的衣袖,急迫道:“舅舅,現在藥劑是可以用了嗎?我們快點回醫院吧,我看老師好痛苦的樣子,早點幫到他,他也能快點好起來啊。”


    現場雖然有其他的藥劑師在說話,但司星辰卻是視線中心,他一開口,其他人都停了下來,也因此他聲音雖小還是被所有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夏婭昕當即就不客氣地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死白蓮花!惡心!


    但也隻有她在邵嚴麵前這麽不客氣,其他人都要不都不作聲,要不都跟著附和,說司星辰首先想到自己的老師是應該的,又是好一頓誇,誇完了他們才跟上人,也準備去看看這藥劑的實際效果。


    這裏麵也有年輕一點的藥劑師,比較喜歡玩網絡,在路上他便將司星辰新藥劑已得到聯盟認證的消息放到了網上,這是事實不算機密,沒有不能說的。另外,作為馬上要去現場吃瓜的人員之一,他又將他們正在去姚裴醫院試用藥劑的事情也發上了網,可惜路程不遠,幾分鍾就到了,他沒能看見被掀起的浪潮就跟著其他藥劑師湧進了醫院。


    就當司星辰和邵嚴帶著一群藥劑師回到姚裴病房時,網絡上關注此事的網友們也是忙得熱火朝天。


    不敢置信的人占了絕大多數,司星辰花了幾天時間就作出新藥劑,還是那麽難的藥劑的事,實在像是開玩笑一樣。


    那可是好幾位大師們一起研發出來對抗蟲族的病毒啊,就算網友們不知道裏麵的成分到底有多複雜,殺傷力有多強大,但光是幾個藥劑大師就足夠說明問題了:司星辰在短短幾天內,破解了幾位藥劑大師聯手製作出來的病毒。


    而司星辰本身還是一位入學未滿一年的年輕學生。


    就問你可不可怕?!


    有人還是不信,然而並這不是玩笑。發出消息的就是藥劑聯盟的一級藥劑師,他們正跟著司星辰去往姚裴所在的醫院,如無意外,將會對姚裴進行治療。


    事情終於有了一個明顯的偏向。


    ——如果真是司星辰邵嚴派人襲擊的姚裴,他們晚上沒有必要如此太費周章地又去救人。


    救了人,姚裴的手可就又能用了,那偷走記錄又有什麽意義?姚裴又沒有失憶,總不可能不會做了吧?如果藥劑真的是他的,那他又有什麽理由不做出實驗證明自己呢?


    當然,如果拒絕使用藥劑治療,以及恢複以後做不出增體劑,那引起懷疑的就不會再隻是一小部分人了。


    事情出現了轉機,但也總一那麽幾個個例,陰謀論地認為邵嚴司星辰正是凶手,搞這麽多事有兩個原因,第一起到震懾作用,同時還能在身體和心靈上都重擊姚裴,這樣一來,即便以後恢複,他也會可能因為心理陰影做不出實驗來;第二,這款新藥劑,說不定司星辰早就做出來了,就趁著這個機會,既樹立自己知恩圖報的好學生形象,又能彰顯他的實力,畢竟光看他這款藥劑,保不齊就有不少會開始覺得他才是真正研發者。


    網友的揣測並未影響到司星辰,而姚裴雖然沒有看網上說了什麽,但他的腦子還算轉得快,知道自己如果是拒絕,那態度實在過於違和,引人猜忌,於是在看見藥劑的認證之後,他就同意了使用。


    慶幸的是,洛寧沒有再來,洛懷倒是沒走,但他在,也並不影響姚裴什麽。


    藥劑很快送到姚裴跟前,他的眼睛盯著藥劑,目不轉睛,藥即將被護士送進嘴裏時,默默看著他的司星辰忽然開口了。


    “老師,你以後還會研發藥劑的吧?”


    作為一名藥劑師,姚裴當然想,但他聽見之後,立馬想到了洛寧,於是他對司星辰苦澀一笑,實現下移在自己空蕩蕩的雙臂上,什麽也沒說。


    這就是對自己以後做實驗完全沒信心的意思了,就像司星辰之前小考炸傷自己一樣,他也有心理陰影了,雙手就算恢複,也可能做不了實驗了。


    就在病床旁邊的洛懷看了看表哥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咬了咬牙,這話,他認為至少有一半以上是假的,增體劑,果然是司星辰的,是司星辰為了邵嚴研究的。


    洛懷勒令自己不要再去想,強迫自己將實現定格在姚裴的身上。


    這房間裏除了他們幾人,還坐成一排觀摩藥效的高級藥劑師。不過他們都很安靜,沒有發出一點聲響,都注視著喝下藥劑後姚裴的反應,除了一個人外。


    夏婭昕換著交疊的腿,腳上的鞋子在安靜的室內隔一會響響,引得其他人頻頻皺眉。


    她其實就是來看熱鬧的,聽見司星辰問又看見姚裴的反應,她就樂開了,一時才變換著坐姿,免得自己笑出聲來。


    這個司星辰還真是蠢,姚裴交不出記錄都能失去一雙手,哪還敢跟他比做藥劑自證清白呢?那不是找死嗎?


    個死白蓮花,人家仗著受了傷有陰影了,我看你還怎麽逼迫。


    她繼續看著司星辰反應,不得不說,這人裝得確實像那麽回事,他對姚裴的舉動並沒有發怒,反而還擔憂地安慰了兩句,然後靜靜地看著姚裴將藥劑喝了下去。


    夏婭昕發誓,她在姚裴喝下藥劑那一刻,看見司星辰很輕地笑了一下,隻是非常輕微的麵部動作,一閃即逝,仿佛沒有出現過。


    怎麽回事?夏婭昕這熱鬧看得有點變味了,司星辰難道在那藥劑裏放了什麽奇怪的東西?但不對啊,如果是有危害性的,副作用大的,聯盟是不可能給認證的。


    所以,那究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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