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在衣服裏嗚嗚叫著掙紮不停,讓我油然產生一點錯覺以為自己是江湖上臭名卓著的撲頭黨,不由得伸出手,想去摸摸他的長袍下麵有無值錢物事。阿ben此刻大喊一聲:“老關!”我一哆嗦,有點震撼,忙想解釋我這是情不自禁,卻聽他無比興奮地說道:“我終於發現你的特長了!你可以去當cosy(注解:cosy就是扮演漫畫或故事中的人物,模仿其造型及言行)的演員,你那張臉,嘖嘖,想什麽是什麽呀!”我迷惘的問:“什麽是cosy”?


    把神父拖進了禱告室,我掏出準備好的繩子,把人家捆了個結實,然後撕了衣服一角塞進他嘴巴裏,馬力襖先生湛藍的眼睛憤怒的盯住我,盯得我汗流浹背,要知道我從來都沒當過壞人,心理上多少有點承受不了。


    把他安置住了,我匆匆走出去,找到門口的接待教士,對他說:“馬力襖神父說請下一個告解者直接去禱告室。”教士瞌睡迷西的對我點點頭,繼續對著受難的耶蘇大發其呆,我琢磨我要是上帝,一定是不會接受他上天堂的了。


    走出教堂幾步,我一個急轉身,又走了進去,那剛剛和我麵對麵不超過十五厘米的教士叫住我:“哎,你是來告解的嗎?馬力襖神父在禱告室。”


    我搖搖頭:“我來參觀一下。”隨後便有個聲音說:“我約了馬力襖神父,他在禱告室嗎?”


    這聲音是多麽熟悉啊。裝作東張西望,我緩緩扭頭,看到一個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的熟人站在門口。莫學友。


    他的樣子,很像一隻鷹。個子不高,臉很小,雙目狹長而銳利。鼻子下勾,嘴唇非常薄,緊緊閉在一起。身上的衣服華貴而低調,剪裁十分合身。


    他慢慢走進來,根本就沒有注意我,隻向那教士點點頭,等待著對方的答案。那教士顯然是認識他的,此刻站得筆直,恭敬的說:“神父已經在禱告室等候。”


    乘他和教士對答,我疾步向禱告室走去,一看阿ben正全身心的壓在那神父頭上,壓得死死的。看我進來,丟給我一個耳機,戴上就聽到它抱怨:“這老頭真倔強啊,居然吐了衣服,拿嘴巴來咬我。”


    一陣手忙腳亂,好容易把馬力襖重新製服。這老頭直對我翻白眼,心裏一定在祈禱上帝趕快降一個大雷下來,劈得我三級殘廢,智力全失。不過聖經上說了,早來摘果子的和晚來摘果子的,下班的時候工錢是一樣的,一會這邊完事了,我趕緊回家讀聖經去,臨時抱耶和華腳。


    此時莫學友已經走到了禱告室的外麵,輕輕叫了一聲:“馬力襖神父。”


    阿ben把外界設備底座稍微移了移,馬力襖神父立刻非常配合的發出一聲“啊”,然後又被剝奪了自由出聲權。隻要是不太挑剔社交禮貌,大抵都可以當作這是在和人家打招呼。


    莫學友沉默了一下。這段沉默對我和阿ben來說,簡直比雷聲還要驚心動魄。萬一他起了疑心,掉頭走了還算好采,就怕他打個呼哨,外麵跑出三五個保鏢來,我們手裏可連根鐵棍都沒有啊。


    還好,他的沉默看來隻是調整一下心情。一個驚天陰謀的內幕就要隨著他低沉的聲音,在我和阿ben的耳邊展開。


    “神父,有時候我想,幸好這個世界上還有你,能夠聽我說話,卻不知道我到底在說什麽,否則我一定會被自己憋死了。”


    說完這句話,他自嘲的幹笑兩聲:“雖然我每次來的時候,還是吩咐了保鏢,在教堂裏外搜查,生怕隔牆有耳。唉,我活得真累啊。”


    保鏢搜查?沒有看見啊?莫非那位仁兄也是虔誠信徒,不幫主子做事,反而忙著自己祈禱去了?


    運氣這麽好,值得晚上去開一瓶紅酒。


    凝神繼續聽。


    這個家夥看上去是個大老爺們,結果羅嗦得很,而且說話又很文藝。傳說他靠寫言情小說積攢到第一桶金,看來是千真萬確。我和阿ben強忍著禱告室裏流通不良的空氣和隨便剝奪他人自由的罪惡感,居然是聽他先說了一大通關於自己初戀如何失敗的往事。真是辣塊媽媽不開花,開花結個大冬瓜。


    阿ben在顯示屏上打出幾個字問我:“什麽叫辣塊媽媽?”


    我搖搖頭,用唇語說:“我也不知道,看武俠小說看來的。”


    它回贈我兩個字:“無聊。”


    等了好久,終於他停下來喘氣了。看來初戀傷心史告一段落了。我暗中求上帝曾經賜予他一個幸福的童年,救命啊,千萬不要講給我聽你有過俄底浦斯情結啊,我胃不好,弗洛依德對我來說,味道太辣了。


    還好,他終於切入了正題。


    他說,今年秋天,他要參加本城最高級別的一個政治競選。成為商業巨子隻是他人生規劃的一部分,他最終的目的,是要在政界出人頭地。


    這幾句話說得緩慢而沉重。一字一頓。仿佛他自己就在說與不說之間進行著強烈的掙紮。


    要在競選中獲勝,光有錢是沒有用的。要讓自己贏,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讓對方輸。


    阿ben評點:“有道理。”被我給了個小小耳光。你當聽名人名言三百句呢。


    本城市長,上任以來,治理有功,政聲很好,他競選連任的話,基本上是十拿九穩。但是,莫學友不想再等多四年。


    他決定對現任的市政官員層發難。


    方法是火災。


    他勾搭上史密斯,在花菲菲小學製造火災。然後通過自己控製下的媒體製造輿論,將責難箭頭指向市政管理層,使之成為災難的責任方。同時他的形象將由此得到建立和強化。群眾力量的傾向,會為他的競選鋪平道路。


    好計!


    阿ben脫口而出。


    莫學友的聲音驀然而止。很久很久,他冷而硬的問:“誰?”


    我們三個人走出教堂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去了。


    我懷裏抱著阿ben,莫學友走在我的左邊。我們兩個人的臉上都有笑容。不時還交頭接耳兩句。其他神職人員看到我們,觸景生情,還劃個十字高叫一聲:“我們是兄弟。”


    我們是兄弟。不過我的兄弟拿了把槍,正頂著我的後腰。至於我們聊天的話,是這樣的:


    “你是誰?”


    “關東西。”


    “你想幹什麽?”


    “我什麽都不想幹。”


    “你知道了些什麽?”


    “不多。”


    “還有什麽?”


    “沒什麽了。”


    很顯然我說的都是老實話,不知道為什麽卻把他氣得很傷心。一路押著我轉個角,走向街邊他的大型奔馳車,身高接近兩米的一位大漢筆直站在那裏,見到我們,急忙迎上來。“莫先生,怎麽了。”


    他死命把我一推:“押他上車。阿龍呢?”


    大漢答:“阿龍去查教堂一直沒回來。”


    莫學友一挑眉毛:“沒回來?為什麽?”


    他馬上看到了答案。


    一輛電瓶車。


    不錯,就是一輛電瓶車。


    它猛然從天而降,剛剛好,砸到那位大漢的頭上,砸得他一翻白眼,就昏了過去。同時掉下來的,還有另外一個人碩大的身軀,顯而易見就是那位倒黴的阿龍兄弟。


    乘著莫學友一楞,我急忙轉身,向他一拳打去,他離我極近,無法開槍,不過身手居然不錯,一閃躲過,正要還手,阿ben如離弦之箭從我懷裏撞過去,剛好頂在他喉嚨上,這招好,立馬見效,他捂住脖子,幹嚎起來。電瓶車大喊一聲:“閃開。”倒退兩步,輪子飛轉,猛的就衝上去把莫學友撞了個仰天望月。


    電瓶車洋洋得意:“嘿嘿,還是我比較厲害吧。”


    我抹了把汗問他:“你怎麽從上麵掉下來啊。”


    這會才有空看看上麵,原來是好大一棵樹。長在教堂的院子裏,樹冠伸出來牢老大。它剛才多半就是停在那樹杈上的。一輛電瓶車居然會爬樹----誰敢說達爾文不偉大我跟誰急。


    電瓶車告訴我們:“剛才你們進教堂沒一會,這車就來了。然後出來一個蠻人去搜教堂,轉彎就被我撞倒了。我還拿他的對講機報告安全,嘿嘿。然後我就從樹的那邊爬上去等著,準備砸另一個保鏢來玩兒的,結果順便連你們也救了。”


    電瓶車爬樹砸保鏢,居然也可以成為一個愛好,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帶著難得的一種黃雀在後的優越感,我們把莫學友推進了車。摸摸摸,摸出了他身上的槍,點口徑三八,德國製造,精巧而極具威力,是軍隊上層官員的私人配槍首選。以上產品說明由阿ben發布,僅代表其個人立場,與關家沒有任何關係。


    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我交代阿ben和電瓶車在後座一左一右夾住莫學友,電瓶車的方向盤上還牢牢別住那支槍,至於扳機呢,就由對麵的阿ben用電源線拉住。隻要莫學友輕舉妄動,立刻打他個對心穿。真誠的為他的生命安全著想,我進駕駛室前語重心長的告誡他:“你千萬別亂動啊,這兩電器都是多血質加法盲,亂動會死的。”


    他無力的彈了彈眼皮,看樣子好象是想證實自己是醒著的,一麵喃喃:“多血質的手提電腦,冰箱呢?膽汁質嗎?”


    電瓶車糾正他:“啾啾是粘液質的,阿三才是膽汁質。”


    莫學友的眼睛裏,散發出幻滅的光芒。


    豪華奔馳兩萬就是好開,輕到極點,安靜而迅速就可以竄上飛速。不過開出一段,將要轉入主幹道了,我立刻發現,無論是什麽樣子的車,都不可能在今天的街上行駛,奧拓和賓利將得到完全一樣的待遇。那就是:癱瘓。


    交通完全癱瘓。


    無數的人。無數的人。


    傳媒不遺餘力的策動與指向,在此時激發出了無法想象的巨大浪潮。那是成千上萬憤怒的人,其規模,其喧鬧,比下午在七搭八樓上所見,大了何止十倍。人的極度狂熱比十級台風還要可怕。在群體情緒的單一煽動下,人們統統都失去了理智。即使有另外的意見,也不可能有途徑表達出來。


    主幹道上,人行道上。遊行的人和市政當局派出的維持人員在對持,後者很顯然力不從心,節節後退。人群中更有穿著黑色皮衣皮褲的大批摩托車騎士,利用其高超的技術,隨著水泄不通的人群在隊伍兩邊來去往複,伺機襲擊維持人員。


    我完全呆掉了。


    這一分鍾以前,我都以為,自己冒險去把火場真相的帶子公之於眾,是一種正義的行為。然而我現在才意識到,我堅信的正義卻被人利用,成為了蛇的蘋果,去誘人犯罪。後果不堪設想的,大罪!


    我傻眼半天,對著阿ben擠出一句:“怎麽辦?”


    它說是說高智商,不過大場麵見得少,最多也就是打cs的時候和人群嗑過,這一下難得啞了火。好在山中老虎多,一會來一個。電瓶車忽然拽我一把:“老關,過來把這小子看著,我開車。”


    開門下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我和電瓶車就在奔馳裏玩起了乾坤大挪移,說豪華車好啊,真說得沒錯。想想我家電瓶車什麽塊頭,居然可以和我麵對麵在裏麵過個身。我一屁股落下來,不忘把那支小手槍往手裏一握,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摸到那金屬涼津津的,兩隻手跟得了羊瘋癲一樣,就自覺自動先抖起來了。阿ben看的心驚膽戰,一個勁叮囑我:“穩住,穩住,你等我趴在座位下去先,好,你抖你的。”莫學友顧不得身為戰俘的矜持,忙反對:“別亂來,說了繳槍不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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